清晨。
宽阔的寒水静静流淌,如同一面镜子。
深秋的薄雾从水面淡淡升起,像是被人在镜面吹了口热气,顿时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一条小舟缓缓驶来,船头站着个少年。
少年双手紧紧握着一张渔网,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泛起的涟漪。
“就是现在”
沉腰,扭胯,撒手。
那渔网化作一圈圈美丽的圆形花瓣,慢慢坠入水中。
若是有老道的渔夫在旁,定会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好后生”。
“中了”
俊秀的眉眼自少年额头绽放,他连忙拽起手中绳子,将渔网一点点拖上小舟。
“是条大鱼,你可千万要有鱼籽”
少年口中呢喃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从渔网中将鱼抱出,约莫着二三十斤,肚子鼓鼓的。
熟练的挥起匕首,锋刃划开鱼腹,淡淡的血丝自雪白如棉花般的鱼肉上晕染开来。
少年掰开鱼腹,伸进去一只手摸索起来。
“怎么会没有呢?”
少年心中一紧,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半条手臂都塞了进去。
咣当!
一杆破烂的小旗混杂着内脏被掏出来扔在一旁。
村里的老人和他说过,越大的鱼儿产籽越多,他母亲身体虚弱,鱼籽是大补之物。
于是他便每日来到这寒水上捕鱼取籽,拿回去给母亲滋补身体。
少年并不沮丧,他站起身开始整理渔网。
这条鱼没有鱼籽,那就下一条,总会捕到一条产籽的鱼儿献给母亲。
“玄岭,快回来,狼妖又来吃人了,三叔让你快回家躲一躲。”
少年放下渔网,站在小船上回头朝着岸边看去。
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把双手合拢作喇叭状,正站在岸上朝他喊话。
那是他堂弟,名叫唐玄文,打小脑子不怎么灵光,大家都叫他傻蛋儿。
“这该死的妖狼”
少年迅速收起渔网,趴在甲板上将那杆破烂的小旗放进水里涮洗干净。
这破旗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还被大鱼吞进了肚子,不过旗杆看起来很坚硬,似铁非铁,可以拿回去做把枪头。
少年将破旗插在腰间,双手荡起船桨,在薄雾中推开一道道波纹。
—————
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寒水上薄雾散去,露出它自身的面容。
唐静山是村中猎户,有着健硕的身子骨和高超武艺,仙石村村民每次进山打猎都由他领头。
清晨,他在家中锻炼筋骨时听到屋外吵闹,马上便有人来叫他,说是妖狼又进村了。
他进屋让妻子躲进地窖,取下墙上挂着的牛角大弓,拎起铁枪飞速赶了过来。
村头,唐静山冷眼看着对面的妖狼,狼躯如同骏马一般大小,头坚尾硬,眼中凶光毕露,一条狼腿下正踩着个人。
那人被吃得只剩下半边脑袋耷拉着,脑髓已被吃光,血流一地。
唐静山愤怒的捻起一根箭矢,挽弓搭箭,箭矢如同流星般带着尖啸射向妖狼。
只见那妖狼俯身蹬地,轻飘飘腾空而起,前腿在空中轻轻一拍,便将呼啸而来的箭矢踩在地上,眼中轻蔑的看向唐静山,满是不屑。
“紧靠一起,握紧长枪,它来便狠狠地刺”
唐静山已经射了好几箭,之前无往不利的箭矢在今日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他知道并不是他的箭不利,而是双方差距太大。
唐静山脸上带着焦急之色,不停的朝后看望。
一是此狼已成妖,弄不好今日全村人都得交代在这里。二是担心自家独子,清晨外出未归,他已经叫了傻蛋去找,不知有无危险。
“父亲”
两个少年提着木杆短矛从村里跑出来,正是捕鱼的唐玄岭和傻蛋唐玄文。
“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们回家躲到地窖别出来吗?”
唐静山又喜又怒,喜的是看见自家独子没事,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怒的是这个时候来这里不是送死吗?
“三叔,我照你的说了,可玄岭不听,非要拉着我来帮忙。”
傻蛋缩缩头,踮起脚从大人肩膀中间往外看了一眼,有些畏惧的解释。
“哎,罢了罢了,今日难逃一劫,就算死,我们父子也死一起。”
唐静山一边说着事情原尾一边将铁枪尾插进地面立着,拿起牛角大弓希冀寻找机会射杀妖狼。
仙石村村民无论大小都见惯了血,也见过不少妖兽和修仙者,面对妖狼并未被吓到逃跑,他们知道那样会死的更快。
唐玄岭学着大人的样子将矛头对准妖狼,重重的呼吸几下,将心中的恐惧压住。
“父亲,这狼妖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还不动手,而是选择和我们对峙。”
“这狼应是刚成妖不久,对于人还有些畏惧。”
“最重要的是它害怕受伤,狼都是成群出现,它可能是头独狼,一旦受伤也活不了多久。”
“它很狡猾,这是在寻找破绽,然后各个击破。”
嗷呜~
就在父子二人说话的刹那,狼妖后腿蹬地,高高跃过枪林,粗壮的狼吻咬住一个村民的手臂撕扯,顿时血肉淋漓,四处喷溅。
duang~
几十杆长枪长矛密集的戳在狼妖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唐玄岭反应迅速,握住矛柄用尽全身力气往狼妖刺去,没有以往布帛破裂的响声,反而像是刺在黏土墙体上。
狼妖一击得手,细长的狼腿踩着枪柄借力,轻飘飘的跳出人群,不屑的望着众人,伸出舌头舔了舔鲜红的狼吻。
村民们不由的吞咽口水,嗓子干苦不已,队形已经有些混乱。
“它受伤了,大家不要害怕”
唐玄岭轻轻揉揉发红的掌心,指着狼妖破皮的地方对着众人高喊。
村民闻言立马又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长矛,慢慢移动脚步靠拢。
那狼妖看到村民的动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唐玄岭,趁着众人队形尚未归拢,再次蹬地朝着他高高跃来,狼吻上还喷吐着黑色的煞气……
“孽畜!”
凭空炸响一道雷声般的大喝,紧接着便是让所有人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是一道白色的匹练,如同一弯明亮的月牙自天上落下,从狼吻到狼头,再到狼身。
那一瞬间,村民们抬着头仿佛在说,坏了,不是独狼,是两头狼,就是尾巴有些扁平……
红的,绿的,哗啦啦落下,如同瓢泼大雨,将所有人浇了个透。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一头虚幻的狼影呆立空中,懵懂间一股吸力传来,将它拽向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