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地下室里,一台能劈穿时空的及其横空出世。
他看着这部机器,洋洋得意,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台机器由一个小型聚变反应堆驱动,装有一个量子超级电容,突破了传统电容的能量密度、放电速度,能一瞬间快速放出巨大的能量。但是容量太大了,用即使是用这个反应堆来充电,仍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充满。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驱动那台惊艳世界的黑洞引擎。
将地球强行压缩至弹珠大小,会发生什么?一个天体,其半径若小于其史瓦西半径,则会在引力作用下坍缩成一个黑洞。而地球的史瓦西半径为9mm,刚好约是一个弹珠的大小。也就是说,它会坍缩成黑洞!
但是,制造一个黑洞也不用地球那么大的物体。将一个质量较大的球,用电磁力将其强力压缩,一样可以制造一个微微微……微型黑洞。当然,如此微型的黑洞是无法让人通过的。但是可以弯曲时空,联通高维和低纬两个空间。像一根针,将有限的力作用在一个小点上,就能刺穿时空。刺穿的这个点,就叫做“翘曲点”。
当然,形成黑洞的瞬间也会放出巨大的能量,但是也有束缚的办法……
他穿好抗荷服,戴好全密闭头盔,坐上那台机器……
“电容已充电完毕,可以开启翘曲点”,屏幕上显示着。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启动的按钮。
一阵令人炫目的闪光后,他面前呈现出一副奇异的景象——面前像是被打了一拳的橡皮泥,扭曲在一起。更准确地说,是绕着一个点旋转。像是水面之上看着无底的漩涡。机器缓缓升起,徐徐飘入那团扭曲的空间之中。随即,像是被直接删除一般,在旁人的视角下,进入那片空间的部分凭空不见了。过了一会,黑洞蒸发了,那里也变回正常了。像是从未有过。
他一句跃迁到了五维——过去、现在、将来,都在他面前展现。三维的他飘入五维空间,就如同一根细丝从纸上飘出来。不论外面再如何风平浪静,在这里,于他而言都是狂风骤雨。
他拼命抓住操纵杆,试图维稳住。还未等他欣赏五维空间那奇异的景象,一阵“风”吹来,把他刮去了另一个时间……
……
一阵天旋地转。
最终,机器又像凭空添加一般,徐徐出现,随即,自动降落在了地面。
过了一会,他从近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
“外部大气评估——可以出仓,出仓时间为——无限制”屏幕如此显示。
他取下头盔,脱下抗荷服,拿起抗荷服里的手枪,打开舱门。
周围是一片灰黄的稀树草原。万里无云,仅有那炽热的太阳。空气里啥都有——答辩味、泥土味、草味……但就是没有多少水的味道。远处那零星的几只狮子,更让他确定了地点——非洲。忽然,一根矛刺过来,他下意识地多开,被石子绊倒,向后摔在地上。
他听到周围的草丛沙沙作响——他明白,有“人”来了,不怀好意。于是他拿出手枪,解开保险,双手握着手枪,放在胸前。来了,近了,他挺起,手枪指向那个“人”的旁边,开了一枪——那个“人”立刻停了。
仔细一看,确实是个人。
他打开多功能识别器,随便说了几句话诱导对方回答。那人果然对着他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随即,他便从耳机中听到了那人的意思——“你们别来!这个猎物很危险!”
听到这,他便放下枪,伸出手,说:“我不是你们的猎物!我和你们一样!”随即,扬声器也叽里呱啦地说起来。
听到这,那人也诧异了下——大抵就像见到大猩猩说人话那样吧。
“别紧张!我会说你们的话,是一样的!我的‘矛’已经放下了!我伤害不了你!”
那人也放下了手中的长矛,谨慎地伸出手。
无意间,那人碰到了他的手,他习惯性地握了起来,而那人也有样学样地握起来。
这大抵就是人类最早的握手吧。
“你……你好……要……要参加狩猎吗……”耳机里传来那人磕磕绊绊的声音。
他点了点头。
他们轻轻回到埋伏位,看着面前的那头鹿。蛰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你不是有那个‘雷矛’吗?怎么不拿出来了?”——或许手枪击发的响声让那人联想到了雷声。
“那个只能用一次,刚才已经用了。”——事实上等下他还要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他打开识别器,扫描周围环境。结论是:继续等。以他们的能力,还不能一击毙命那头壮硕的鹿,只能等那只鹿上套了才能抓住它——对,面对过于强大的猎物,在陷阱旁等待,这就是“狩猎”。
可等那鹿上套谈何容易?那只鹿一直在附近吃草、饮水,但一直不上套。
他们仍一动不动,一直注视着那头鹿。
在非洲,有“非洲分钟”这一说法。这并不是指某一个具体的时间,而是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奇妙感受。
即使是如此加持下,他仍累了,忍不住打了个盹。闭眼前,稍微抬一抬头,就能直视太阳。再睁眼,已是夕阳。
他在半睡半醒中被周围人推醒。随即,鹿上套了,他连同他们便一窝蜂地冲出去。
那鹿即使是上套了,仍疯狂摆动双角,像扯断这套索。有几个人试图刺过去,都被斫断了。然后下一个人上来,如是重复到天黑……
他找了几根树枝,拆下鞋带。把一条有韧性的树枝曲成弓,弓弦拧转,套在另一根树枝上,搭在一条比较粗的树枝上,上面撒了点他用石头磨出来的火绒。最后,手心握着石头,抵在木棍上,左右来回搓火弓——周围的人都被这奇怪的动作吸引,过来围观。随即,他们爆发出惊呼——火!
在这个星球上生起的第一团篝火旁,他问:
“你们每个白天都得花这么久狩猎一次?”
“不是,有时也会主动追猎物,但那是没东西吃的时候才会去。况且,这算短的了,有时,我们待从中午到天黑才抓到。
“等这么久,不累吗?”
“久?我们还想问你为什么那么快困呢!”
“啊?”
“是啊。”
他没有再说下去,今天的信息量够他思索一天了。
他找了个借口离开。恰好,电容充满电了。他便驾驶机器升入太空,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开启翘曲点——这里没有束缚能量的专门工具,只能在太空释放。
一阵更为炫目的闪光之后,他离开了这里。
重新回到时空的海洋之中,接下来去哪里呢?
他双眼一闭,松开操纵杆,在时空的海洋中漂流。
这次,“风”往了反方向吹……
他坠入了另一个时间中——还未等他一瞥新世界的景象,一股神秘力量将他拖入另一个空间。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连同机器被几十个机器人围着。
对方以几百吉赫兹的电磁波向他近乎疯狂地倾泻信息——但他不知道。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能将如此庞大的信息通过脑机接口直接输入大脑,更别提这个时代面向民用也不多的量子通信了。
机器人也似乎识别到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用不了如此高级的玩意。很快,另一举着大屏幕和扬声器的机器人近乎闪现般出现。屏幕上、扬声器里传来了——
“您好,公民,您已违反《交通安全法》,请您配合我们,从您的交通工具中下来,和我们走一趟。”
他也明白,论武力,他不可能打得过他们。论逃脱,机器还在充电。他别无他法,只能跟他们走。
这一来,可就见到了“大人物”——地球公社主席。
事实上,现在人民道德素质空前提高,再加上有无处不在的巡逻机器人,恶性刑事案件已绝迹了几百年,民事案件也鲜有。只有偶尔几次过失性质的案件。于是,公安局之类的执法、司法机关也便撤销了。审理便直接交由当地的星球公社主席办理。
主席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侵线道路?”
“啊?那是……道路?我还没看清楚,就被你们带到这里了。”
“您不知道?”
他思索了一会,没一会,主席问:“先生,您在吗?”
“啊,我在。”
“看您的样子,不像是这里人吧——起码不是这个时间的人吧。”
“额……是的……”
“看在你误打误撞,又没有造成严重事故的份上,暂不处罚吧。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走出公社大楼,顿时看到旁人对他投来诧异的目光——他竟然是用“走”的。
事实上,在这个生活节奏非常快,又按需分配的社会中,都是人手一块飞行板,在各个地方代步。甚至是家里也是如此。“走”只存在于体育馆。
主席给他一部淘汰许久的手机——至少也是最新最后的一款。性能可能不比现在的脑机发达,但是上个网页也是绰绰有余了。
“现在可比你们那时候好多了。物资按需分配,你可以在这上面要一台穿梭车——不用你花任何东西,也可以在这上面登录劳动网,找到适合你的工作。我已经帮你申请了居民身份证,你用身份证号码登录就行。如果你想长期生活下去的话,记住,这个时代,无疾不劳动和好逸恶劳的人都会被视为社会寄生虫,会被法律惩治的!好了,我要回去了,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有什么问题你问手机上的人工智能就好。哦,对了,你的机器在大楼楼顶,不会有人碰它的——除了你。”随即,便瞬移般消失了。
所谓“耽误很多时间”,其实只有十来分钟,但确实是这个时代的谦辞了。
他要来一辆穿梭车,坐上去,随即飞快地自动运行起来。
他摸索了一会,才找到语音输入。毕竟都在用脑机接口直接交流,都不必用这个了。他说:“兜风”,随即车便慢了下来。这时,他才看到真正的所谓“车水马龙”:
在这视角下,一辆辆穿梭车如游丝般在身边快速飞掠过,即使是最慢的,也比那时最快的还快。恰逢下班时间,无数的人从楼房中穿出来。看着凌乱,实则井然有序。犹如海洋里的鱼群一般,蔚为壮观。
恍惚间,他想起了那时再那时的一句话——“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还未等他发觉,已过了许久。机器也充完电了。他便导航回公社大楼楼顶。
他明白,他不可能活在现在,只能活在“现在”。这台机器还是留在这里吧,不带走任何一个东西。
登上机器,驶向太空。他再望了一眼这世界:穿梭车仍在昼夜不息地工作,从横交错的道路,是这颗星球的血管。驱动它的心脏,正以眼花缭乱的频率波动……远处的空间站,忽然“闪现”出几艘超大的飞船入港,又“闪现”走几艘飞船出港……
这个时间,不知等待为何物。
他再次打开翘曲点,离开了这个时间……
他回到了原来的时间。
如同刚把手从冰水中伸入热水再放回温水中的奇妙感觉,经历了如此之多,眼前竟陌生又熟悉。
但有一点能确定,他能毫无障碍的活在这个时间,现在。他能适应这里,他的主客观时间是一致的。
起码是现在。
他坐在案桌边,看着他去博物馆拍摄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第一个火车站的钟。
自那时起,人类的时间单位正式从“天”变成了“小时”“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