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城的野野庄 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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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城的野野庄

作者:大狗嘚儿

现实人间百态

2708字| 完结| 2022-08-10 15:14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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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搪搪

赤脚的娃娃裤管卷得高高,一屁股蹲在田间的土砌堆上,看着垄间一辆一辆挂着绿锈的铁皮车悠然地走过,车上满满当当是红艳艳的地瓜――娃娃瞪大了眼睛,他眼睁睁看着两三个小头薯儿从车上跳了下来……

娃娃“腾”地蹦起,不顾麻黄色的马裤成了泥疙瘩,拍拍手就往垄沟外的黄泥路上蹿,哈哈笑着,豁牙都被风吹成了哨子。

这是生产队的铁皮车,日头落西时都要在往边走一次,有时拉的是满车人,他们坐在车兜兜里,颠簸着,却像在平地上一样唠着闲儿;有时就像这样,拉着满车的地瓜,淘气的娃娃们会偷偷扒上车,上面有扔的,下面有接的。

车不到,就有一群娃娃背着竹篾筐,坐在路边等着,嚣张得生怕别人看不着。

可是没人像搪搪这样,就只是远远看着,看着娃娃们坐在路边谈天说地,看着娃娃们抬着竹筐满载而归……他看得清清楚楚,铁皮车兜兜里,蹲着个梳了俩小辫的农民姐姐,纤细的手指一甩,几个没人要的小头薯儿就蹦了下来。

搪搪把它们拾起,宝贝似的用小洋褂擦干净,卷巴卷巴兜在了怀里,迎着阳光,搪搪眯眼远远看着那个生产队姐姐,只是没见过车走那么快,只留下一片淡蓝色的衣角。

他兜着地瓜,愣在地上,有些犯呆。

他没有回家,而是颠颠走到了那扇熟悉的涂着绿漆的木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木门已经挂满了调皮的娃娃用弹弓打出的坑印、点鞭炮烧出的伤痕,以及四道用破碎瓦片划出的娃娃们的身量,搪搪比划一下,自己太矮。他仰头看着那个够也够不着的的划痕,嘟哝着,二哥哥好高啊,比大哥哥还高……

他张了张嘴,豁牙刚露出一点风,又收了回去。

“改姨――”清脆的童声还是回荡在了这条短短的胡同道里,檐下的燕子都被惊翻了巢。

没人回应。

搪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地躁动不安,不敢再喊,只能脚尖搓着脚尖,低着头等着开门。

“吱呀――”木门被挤出了一条缝,门后不是改姨,而是一个高挑的青年,他不说话,冷眼低睨着门外的娃娃。

“二哥哥……”

娃娃着了身洋气的行头,只是灰头土脸的,膝盖磕破了,屁股上还缀着两块泥疙瘩,他拍拍手心,从怀里掏出那几个宝贝,窘迫的抬头,最后还是在哥哥冷漠的眼睛下露了怯。“我想娘――我、我想改姨、我想改姨给烧红薯吃……”

“吱呀――”木门关上了。

搪搪抱着地瓜,脑袋里嗡嗡犯呆。

刘家是庄上有名有姓的人家,家里四个闺女,两个留了洋,另两个也是大学生,尽管如此,搪搪作为唯一的男娃娃,在家里也是受尽了娇惯,他坐在胡同道口的石磙上,啃了一口地瓜,很涩,眼泪啪啪就砸下来了。

为什么呢?只是因为,改姨家穷困,却有四个男娃娃,刘家富有,却只有四个女娃娃……

所以改姨才叫改姨,搪搪才是搪搪。

回了家,搪搪又被父亲打了手心,他也不哭不闹,只是换下了新衣服,走进还不熟悉的刘家东屋,奶奶心疼地揽他过去,放下手里的麦秸绳,大锅也含酸吐出一缕缕黑烟。

“这人哪,就是好忘本儿!”

这是搪搪听奶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手心被呼呼几口气,也不觉得疼了。

奶奶塞给他一粒镚子,让他去追卖糖稀的老妈妈。

老妈妈蹬着三轮车,像一阵风,刷得一下就从道子里吹过,只留下热哄哄的麦芽糖香气在后面烫着娃娃的鼻尖。搪搪手里攥着那粒宝贝镚子,拼命地追啊,嘴里还歇斯底里地喊着,“别走嘞!别走!”他已经气喘吁吁,眼看车子就拐弯蹿进别家的道子,他追着追着,就哭了,眼泪折射下的青砖泥墙是那么熟悉,“等等我……呜呜……”

“等等!呜呜妈妈、哥哥……等等我……”

不知道哪里飞出一道黑色的影子,三步并两步就扒住了三轮车的后兜,逃也似的的老妈妈终于迫停在了道子口,“谁家野小子!”只听得老妈妈骂了一句。

搪搪忽然发现自己正站在哪里,冰冷的眼神、作疼的手心、生涩的地瓜,他已经不敢再回来了,只能转身,手里依旧攥着那粒宝贝镚子,他拼命的往回跑……

“八月里的高粱黄,腊月里是大糖香,正月里的娃娃五月里的胖,二月椿芽儿三月榆钱儿四月槐花儿我想了又想……”

成群结队的娃娃扯着手哼着谣儿,蹦蹦跳跳从搪搪身边跑过,鼻涕珠儿挂在脸上闪闪发光。

“老四!”

搪搪还是跑不过那个“野小子”,猛地被他拽了一下肩膀,蹲坐在地上。三哥哥把热烘烘的糖块搅稀了,连着竹棍举在搪搪面前,“叫三哥哥,叫好三哥哥就给你!”

搪搪低着头,眼泪在泥土路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哭啦?咋的哭啦?”三哥哥转到他面前,冲他身后眨眨眼,搪搪忽然脚下一轻,三哥哥在他面前居然都变矮了,他瞪大眼睛,眼泪被生生咽进肚子。

“轻了。”二哥哥勾勾嘴角,把搪搪往上一颠,“走,去烧红薯,嫂子送来的红薯,很甜。”

搪搪终于反应过来,“嫂子?”

大哥哥要结婚了。

一直到天沉下来,搪搪才回家,父亲堵在大门前,居高临下,“干什么去了?”

搪搪愣在门外,砰一下砰一下,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烧、烧红薯……”

那天,父亲把二哥哥烧的红薯摔在地上,还把搪搪关进小黑屋,迷迷登登中,搪搪听到他说,“这小白眼狼,认门了,养不熟!”

母亲又在一旁说,“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他家里又不要他了……”

搪搪听不懂,他从一开始就不懂,不懂为什么要管娘叫改姨,管两个不认识的人叫父亲母亲,不懂为什么哥哥们疼他都要偷偷摸摸,为什么回改姨家就要挨打……

因为家里不要他了?娘,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不要他了?

春天,乍暖还寒,半夜里有人扒着门晃荡,苍老的声音不停地念叨着,“这钥匙呢……”

搪搪像是看到了太阳,猛地扑在门上,欢欣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奶奶!奶奶!”

“唉!我的儿,还没睡哪?冻毁了我的儿!”

搪搪看到窗户上有东西动了动,随即进来了一大碗烫滚滚的糖稀,真的是,娃娃永远记不住伤心事,搪搪乐起来,“奶奶追上了卖糖稀的老妈妈?”

“对啊!奶奶撵上她了!咯咯咯……”

“奶奶,结婚是什么?大哥哥结婚为什么会有了嫂子?”

奶奶被逗乐了,“结婚就是有了个新的家!”

“那……妈、改姨不要大哥哥了?”

“唉咯咯咯……傻搪搪哟!”奶奶喜得拍了拍门,笑得直不起腰,“妈妈当然要大哥哥,大哥哥是有两个家了!”

搪搪不说话,奶奶也不笑了,只是温和地说,“咱们搪搪也有两个家,以后,还会有第三个家。”

搪搪又被关了一天,但这一天,他一点也不伤心,因为奶奶那句话,搪搪感觉小黑屋里都挂上了太阳。后来,奶奶拿着菜刀让父亲把搪搪放了出来,她带着搪搪去扯花布,哼着小调踩着踏板,不一会儿,缝纫机上就吐出了件新衣服。

不是洋气的小皮褂,而是大红布的薄坎肩。

奶奶和父亲吵了一架,搪搪吓得躲在桌子底下,只听见奶奶说,“这人哪,不能忘本,搪搪你们不管,我管!”

奶奶带他走了,兜兜转转走进熟悉的胡同道,拐个弯,不知什么时候道子末儿起了家红砖小院儿,张灯结彩火绫红花,改姨和三个哥哥都欢聚一堂,院子里都是人,见了奶奶牵着搪搪来,顿时安静了许多。

有人拉住奶奶,祝贺着福寿,他们的牙齿是那么尖利,说一句:“搪搪这娃娃好啊……”

“没有搪搪,这老大哪里得钱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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