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林修凡,修的只是朴素平凡。
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喜欢爱凑热闹的人,遇事总爱围观。这也难怪,常年都是三百六十天的工作状态,在叠加上交往两年的女朋友因为他不懂爱情连夜跑路,他再不抽空给自己找点乐趣,恐怕糟糕的人生早就崩溃了。
他大学毕业即失业,本就是从谷底起跑的他:当过保安,修过车,开过板车送过货,反正社会上传言中的三百六十行,他大概能多干出十行,足足干过三百七十行,只可惜他时运不济,干一行赔一行,赔的最终的结果就是:本该从谷底起跑的他变成了从地狱起跑。
再赔也要生活也要刨食吃饭,好在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他依旧迎着阳光微笑生活,不对,应该叫微笑生存,他的人生谈不上生活,谈的只能是生存。
天还未亮,他就黄袍加身出门开始送外卖了,送过五单他路过一个路口,他突感眼前一黑连人带摩托摔了出去,等到他清醒了过来,就看见刚刚路过的街口围拢着一群人。
本就爱凑热闹的他顿时来了兴致。在他的头脑中,就算围在里面的是送不锈钢盆的小商贩,他也要挤进去看一看,所以他不加思索,闪转腾挪冲了过去。
林修凡非常顺利的挤过人群来到里面,这让他顿时感觉奇怪,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这群围观的老大爷老太太的素质一下子提高了吗?要知道,如果按照这些人平时的正常发挥,参考他们广场舞炼成的体格,他别说挤进去了,没有将他挤倒在地,然后在踩上几脚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今天就有些奇怪了,他自己不仅毫不费力顺利的挤了进去,而且还成功的站在了C位之上。
“我靠,原来是车祸,而且还是同行,看这破损的摩托还有这流血的伤势确实闹的挺悲惨。”林修凡暗暗心想,心底的那点同情心加上正义感顿时升华了起来。
他伸手就想先把倒在路边的摩托车扶起来,哪知伸手抓了几次,每一次虽说都抓住摩托车的车把,但每次向上拉扯都是空手而归。
怎么回事?他的心里咯噔一声泛起了疑问,再去细看,地上的摩托车怎么这么熟悉?这不就是自己送外卖的那辆摩托车吗?再仔细一看,怎么地上躺着的这位同行也是这般的熟悉,我靠,竟然是他自己。
他这是已经牺牲了吗?
林修凡心中大惊:怎么可以?自己秉公守法勤勤恳恳,而且在他上小学的时侯,还被偷偷的告诫过,自己是未来社会的接班人,只不过斗转星移日出日落,一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等来正式通知他去接班的消息。
不过就算不用他去接班也行,自己现在连社会的牛马都还没有当明白,就这么噶了没做贡献岂不可惜。
他想到这些,心中大急,大概是急血攻心蒙了双眼,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他真的是又晕过去了吗?该不会是已经死掉了吧!也不对,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大概就是飞升了吧!只不过飞升之后落到那个平行世界,那就全看命运安排了。
“你快给我起来?别躺在地上给我装死熊,你们林家欠的债只要一天没还清,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今天这顿棍棒拳脚对你的照顾,就先算做要收的利息好了。”
好大的嗓门。好狂妄的口气。
林修凡心中暗想:这是谁在说话?什么林家欠的债?什么棍棒拳脚?哎呀!我这浑身上下怎么这么的疼。
林修凡向上拱了拱鼻子,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皮裂开了一条缝隙,透过缝隙他看到了让人朦朦胧胧的阳光。
他双手用力想将身体支撑起来,离地刚有间隙,后背就让人结结实实的来了一脚。
“你还真是个实在人,让你起来你就敢起来吗?象狗一样给我老老实实的趴着。不想趴着也行,先学几声狗叫听听,学的像狗叫就让你起来。”
我靠,这是谁这么大的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缺德带冒烟的家伙?没看到老子都出车祸了吗?这一脚下去怎么还这般用力,这是要往死里踹我吗?就不怕一会儿交警来了罪加一等,让老子讹你个帕拉梅拉吗?
哎?不对?刚刚围观的那群老大爷和老太太呢?怎么这地面也变成青砖铺地了?
林修凡的眼睛总算清晰了起来,他没有看到那群热情围观的大爷和老太太,而是看到几个青衣绿装身背长剑手拿棍棒的精神小伙。
精神小伙?
林修凡只能暂时将他们定义成精神小伙,因为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他所看到的几个人。用动漫表演?用行为艺术?好像都不恰当。
用脚踩着大声对他说话的是个浑身肉嘟嘟的胖子,他的后背没有背剑,衣衫看上去也比那几个身背长剑手拿棍棒的人要精致一些,想来身份也要比那几人高贵一些。
同时他还发现,这周围的场景也不对,原本是钢筋水泥的建筑变成了古色古香的青砖碧瓦。
这古色古香的建筑总不会也和这群精神小伙一样,也来个动漫表演?来个行为艺术吧?
这是哪里?怎么会有复古气息的建筑群?是那个武术团队集体拉练的比赛?还是在拍武侠电影?
这突然的变故让林修凡的头脑有点恍惚。
恍惚间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不是“黄袍加身”外卖员的服饰了,身上的青衣劲装看上去和那群精神小伙的款式差不太多。
活见鬼了,自己眼睛一闭再一睁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难道自己穿越了?再或者投胎转世了?
“杜子腾,领着你的这帮爪牙快给我滚开,少动我林哥哥。”
林修凡趴在地上正在纳闷,突然传来一声轻柔悦耳的声音,他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却见一位少女身穿翠绿的细纱长裙,裙摆上点缀着粉色的荷花,那好似在夏日凉风中绽放的荷花,清新而淡雅。
她用力推开脚踩林修凡肉嘟嘟的胖子,张开双臂挡在他的前面,大声对着面前的众人大声喊道,“不准你们欺负我林哥哥。”
一股淡淡的清香袭来,让趴在地上的林修凡顿时好像有了力气,他双手用力撑起身子总算坐了起来。
哎呀!这浑身上下太疼了。
少女的身影背对着他,那轻轻挽起的乌黑长发,插着一根翠绿色的玉簪,那边缘露掉的几束发丝,很自然垂下随风轻轻飘动,显得格外娇媚动人。
“奥……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林家的寂舞妹妹啊!吓了你杜哥哥一大跳。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林家已经没有能人了吗?让你一个丫头出来为他撑腰。你只是林家的养女,他又不是你的亲哥哥,干嘛这样袒护他,我看林妹妹你还不如来我们杜家,重回紫阳殿修行生活,那样对你的修行大有好处。这样总比你跟着林家的这个废物,只能住在那个穷山沟沟里要强上几百倍吧?”
周围立刻响起哄堂大笑的起哄声,笑的人有很多,不光是那几个身背长剑手拿棍棒之人,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在笑。
这个浑身肉嘟嘟的胖子名叫杜子腾,是杜家宗门的三少主。推开他的少女姓林,名寂舞,安静起舞的意思,她是林家宗门的养女。
“不过既然林妹妹刚刚都张嘴都向我求情了,你杜哥哥还是给你这个面子的,让我不动他也行,你先帮他把钱还了,白银一百两,怎么样?你有钱吗?”
“怎么会这么多?我哥半月前才借的白银十两,怎么半个月的时间就成了一百两了。”林寂舞脸色微红诧异的问道。
“利息,复利,这利息加上复利的借贷算法你懂吗?我今天可是发了善心的,给他减去这顿胖揍所抵消的利息,才算他一百两的,要不然我还得再给他加上半两白银。”
一顿胖揍才抵半两白银,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你们有事说事,我哥借的钱想办法还你们就是,干嘛还要动手打人,如果以后再这样,我就告到大长老那里去。”
“告到大长老那里?你可吓坏我了,要不要我给你指条更加稳妥的路子,让你直接绕开大长老去我杜家大宗主那里去告我的状呢?”杜子腾双手一摊随即又环绕胸前,一脸不屑的说道。
“你少得意,我林哥哥为什么会借你钱?借的钱又花在哪里?这些你都不清楚吗?要不要现在就去宗门的议事堂,去找其他三家宗门的大长老评评理呢?你敢去吗?”林寂舞说完紧咬桃唇玉手紧握,玲珑剔透的眼睛虽说努力睁的溜圆,温暖的面容却也显不出半丝凶意。
“三少主,这事如果真传到大宗主那里,恐怕也会成麻烦事,今天不如先到此为止,以后在找个机会收拾他,反正整个青云山到处都有我们宗门的眼线,他一个太虚镜破碎的林家俗子掀不起大浪,最多只能算个炮灰。说到炮灰,就应该让他有做炮灰的样子,过几日宗门古城那里不是有狩猎的比赛活动吗?到时候我们……”身背长剑的绿装汉子嘴角微笑,身体凑到杜子腾的身边小声说道。
杜子腾一愣,右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角挂笑的点了点头,他吧嗒了一下嘴巴说道,“你吓唬谁呢?也罢!今天就到此为止放你一马。我们杜家可是正宗门庭,做事情从来最讲道理,欠债还钱合情合理,记得早点还钱啊!不然利息会一直不停的涨上去,到那时候,恐怕就算拆了你们林家宗门牌匾拿来抵债都不够。”
杜子腾大笑着拍着自己的大肚子,领着自己的爪牙拂袖而去,一旁围观的人群见状连忙闪身让出道路。
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刚刚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有手拄拐杖的老人,有肩挑担子的汉子,甚至连一旁做生意的店铺,也放下铺子里的生意不做也要跑过来凑热闹。
这些人都曾经受过林氏宗门的恩惠,可如今热闹完毕众人散去,竟然没有一人上前询问林修凡的伤势。哎!没有办法,林家宗门依然没落,世态炎凉啊!
“哥,这姓杜的下手太重了,你看脸都肿了。”林寂舞将他从地上扶起,一边拍着衣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
林修凡站稳了身子,慢慢的活动了一下双手,他望着四周天翻地覆的变化突然说道,“你先等一下。”
“等什么?”
“你刚刚叫我什么?”
“哥哥啊!”
“不是,我是说我叫什么?我的姓名?”
“哥,你别吓唬我,那姓杜的是不是刚刚打你头了?”林寂舞说着用手去抚摸他的头发,查看有没有伤口。
初吻还在的林修凡哪里能经受住这样的大尺度的动作,双手一把抓住林寂舞的肩膀,认真的问道,“告诉我,我叫什么?还有你叫什么?”
“我……我叫寂舞啊!你头部受伤失忆了吗?你姓林,叫……修凡啊!”林寂舞被他吓得眼中包泪。
“我叫林修凡?”林修凡的心中咯噔了一声:看来自己的意识真的穿越空间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身披黄袍的外卖员了,不过还好,虽说空间和肉身都换了,但至少他的名字没有变。
“哥哥,你别吓我,如果你真的有事,那么林氏宗门真的就彻底没有希望了。”林寂舞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泪珠轻垂,她的双手抓住林修凡胸前的衣衫,攥的紧紧不停的拉扯着。
原本肉身所在的世界,状态和记忆一段一段不停的融合进他的脑海中:这是一个只有仙族和妖族的世界大陆。
仙族修炼的是太虚镜,妖族修炼的是妖丹。
每一个仙族成员从一出生都会觉醒自己的太虚镜,当太虚镜突破第一层之时,会幻化出本体这一生固有仙族武器,有幻化成刀的,幻化成剑的,等等各式各样的武器。同时太虚镜还分成五种不同属性:金木水火土。其中金系属性的太虚镜非常罕见,大部分都是土系的属性。
仙族占据着大陆上的五座山峰,然后以山峰为中心占据着山峰方圆几千里为领地。仙族的领地有凡人居住,妖族的领地则充满妖兽。仙族的五座山峰分别为:赤灵山,落禅山,青云山,苗巫山,古泽山。每一座山峰各有几家宗门共生共存,其中修为势力最强的宗门为山峰的宗门统领。
这青云山上分别有林氏,窦氏,杜氏,杨氏,高氏五大仙族宗门。林修凡的林氏宗门原本是青云山的最强宗门,统领着青云山方圆三千里的地界。而他更是林氏宗门最为骄傲的林氏子孙,他觉醒的太虚镜是罕见的金系属性,而且不到十岁就已经突破了太虚镜五层,幻化而成的武器是雷剑,这傲人的天赋更是被视为青云山的骄傲。
只可惜两年前,青云山遇到了六十年一甲子的妖兽攻城,林氏宗门上上下下二十岁以上的修士,为保青云山方圆三千里地界凡人性命,不顾一切全部参加拼死抵抗。他因为太虚镜突破五层,远高于其他人的修为也参加了抵抗。虽说青云山其他四大宗门也参加了抵抗,但都有所保留实力,他们保的只是山峰上自己宗门的领地,对于山峰下那三千里地界的凡人,只让他们自求多福而已。
虽然最终成功的击退了妖兽的进攻,但林氏宗门因保护那三千里地界的凡人死伤惨重,山峰上的宗门也被攻破,连宗门的牌匾都遭到损坏,破损的只剩下了一半。
他的父母也未能幸免,他虽然侥幸得以存活,但身体修行的太虚镜被妖族的雷火击碎成了废人。昔日林家宗门的辉煌已经不在,四大宗门中的杜氏宗门趁机上位,霸占了林氏宗门的紫阳殿,成了青云山的宗门之首。
刚刚脚踩林修凡的杜子腾就是杜氏宗门的三少主。
“哥,你好些了吗?”林寂舞见他目光呆滞,双手放在他的脸上不停的轻轻拍打着。
林寂舞双手上的温暖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只清楚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信息,他从翻腾的脑海中回过神来,望着眼前这个既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缓缓说道,“哥哥没事,哥哥是不会出事的,你说过哥哥是林氏宗门的希望,怎么会有事呢?对了,刚才用脚踩着我的人是谁?”
“你还说没有被他伤到头吗?你连他都不认识了吗?他是杜氏宗门的三少主,他叫杜子腾,这人坏得很,自从宗门没落,他只要遇到你,总会欺辱你。他们杜氏宗门得势之后,没少欺负我们林家,他刚刚口中你所欠他的那一百两,其实起初就只借了他十两,是利滚利滚上去的,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圈套让你背负的。哎!也是没有办法,整个林氏宗门现在只剩下九人,九人中除了你太虚镜破碎,剩下的八人,太虚镜最高的也才只有四层,而我也才只有两层,就这实力去青云山守山门都会被人嫌弃。”
“别担心,哥哥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哥哥保证,哥哥会振作坚强起来,以后绝不会让杜氏宗族随意欺负我们。他不是叫杜子腾吗?下次看见他,我一定打的他肚子疼。”
林寂舞被他逗了扑哧一笑,含着眼泪的笑脸显的是那样的楚楚可怜。
林修凡非常想用大喊一声去化解心中的苦闷:这个世界他任何仙术都不会,太虚镜破碎看来也无法修复了,这样的处境他用什么去重振林氏宗门。远的不说,就说眼前所欠的这一百两白银,他都不知如何解决。他非常后悔自己刚刚所说的大话,但是面对楚楚可怜的林寂舞,不吹个牛皮说个大话,他又该如何去安慰她呢?
街道上又恢复了熙熙攘攘的的人潮,俩人走向街口,那里通向青云山的一条山沟沟。自从林氏宗门没落被赶出紫阳殿之后,林氏宗门那破碎的半块牌匾也被摘下,挂在了一条山沟沟的破庙中,林氏宗门所剩下的几人就只能窝身在此。
没有人会去在乎街道上的林氏兄妹,更加没有人向他们招呼生意,林氏宗门已经沦落到住山沟沟了,穷的都已经借债度日,作为商人,他们似乎比谁都现实,虽说曾经的林氏宗门保护过他们。
临近城门的街口有一家售卖盒子店铺,铺子的老板是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她的头上插着几朵鲜艳的大红花,身穿着一件宽大的紫色长袍,全身上下装扮得非常俏丽。她一边用手拍打着摊位上的盒子,一边十分卖力吟唱般的叫卖着。
她吟唱的叫卖声虽说五音不全,但朴实的味道却是满满的。
她的店铺看上去有些特别,属于那种流动的店铺。一匹瘦弱的骆驼,两条长凳外加一块木板支起摊位,木板上摆着十几个形状各异的木盒子,木盒子制作的很精美。
“都来看,都来看啊!特别是长相不错的小伙子和小姑娘们,都上前来看看我铺子上的精美盒子,买一个回去放点胭脂,买两个回去放点朱砂,买三个回去放点玉簪首饰。”
卖盒子的老婆婆虽说将话语说的很讨喜,但真正讨喜的却是她头上插着的那几朵大红花。
“寂舞,你看那边那个老婆婆是不是很讨喜?”
“在那里呢?”林寂舞左右转头四下里瞅了半天才问道。
“就在那边,你看她的头上还插着几朵大红花呢?”林修凡用手指了指。
“林哥哥,那姓杜的肯定伤到你的头了,这里是街口,偏僻的很,做生意的店铺怎么会开在这里?一会儿回到山沟,让宗族阿婆好好给你看看。”
“我真没说谎,那个老婆婆真的头上插着大红花正向我招揽生意。”
林寂舞真的没有看到那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也就更加不可能看到她头顶的大红花了。
林修凡真的看到了大红花,也真的看到了那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眼睛放花了吗?还是连他的耳朵也耳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