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再过很多年,盔白也不会忘记爷爷死去的那个下午。那天他起得很早,到县城里给人帮忙.当他回到家时,发现爷爷躺在床上没有了呼吸。
爷爷走得很安静,似乎是在睡梦中离去。
盔白给爷爷办了葬礼。守过一晚灵,盔白将爷爷的骨灰放进墓中。
悼词念过三巡,众人陆续散去,只留下盔白坐在墓前,盯着石头上的“春虫矮鹿村白氏之墓”九个字发呆。
爷爷养育了他二十多年,他却不知道爷爷的名字,只知道爷爷姓白,不过白薇大部分人都姓白。
202年,白薇春虫境一个晴朗的早上,爷爷在矮鹿村郊外一个树洞里发现了盔白,被几层粗布包裹着,没有任何信息能够证明盔白的来历,于是老年无子的爷爷收养了他。
今年是223年,爷爷离开了他。
在收拾爷爷遗物时,盔白发现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子,上面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工整地写了四个字:“天悼山收”。
盔白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条银质项链,做工精美不似寻常之物,项链的中央镶着一颗璀璨的紫色宝石,历经时间洗礼仍熠熠生辉。
盔白从没听过春虫境有哪个地方叫天悼山,也不知道原来爷爷还有这么贵重的首饰,在他印象里爷爷只是个普通农民。
除了这条项链和一些衣物,爷爷似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第二天一早,盔白带上项链前往县里找了一家邮局。
“送到哪里?”邮递员拿出一张表格。
“天悼山。”盔白答。
不想对方却皱起眉头,像看一个傻子样盯着他。
“没有能送到那的快递,我们只能送三座岛以内,”邮递员指了一下天空,“天悼山在白薇的最顶端。”
盔白抬起头,看见白薇大大小小的空岛漂浮在天空中,向天际散去望不到尽头,他这一生可没离开过春虫。
思索了一下午,盔白决定亲自将这条项链送去天悼山。
他的骨子里似乎天生流淌着一种奇怪的冒险因子,十五岁那年,他独自一人前往附近的村落。那里有一种古老的习俗,每隔十年,将一名赤裸的少女绑在祭坛上供秃鹫啄食,作为献给上天的礼物,以祈求接下来十年的丰收。
盔白趁着夜色,在附近的草垛放了把大火吸引了村民的注意,自己则趁机释放了那名被献祭的少女,然后窜进丛林中消失不见。
盔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认为这习俗不对,也许是单纯觉得有趣。
不过不管怎样,他都在那个村庄留下了一个未解之谜,村民都认为是老天接走了女孩,只有盔白一人路过此地时会暗暗发笑。
十六岁那年,盔白与几个朋友前往了镜底垃圾场,那是一段难忘的冒险。不过就在此后,他的伙伴们陆续死去了,只有盔白活到了现在。
当盔白在春虫草原上参加最后一位伙伴盖布白的葬礼时,他想到了死这个字。
盖布白在湖边寻找传说中的水怪时不慎落水,当人们发现他时,肿胀的尸体正漂浮在河面上。盔白看见盖布白皮肤上淡红的尸斑,仿佛看见了自己死时的样子。
盔白走到兰湖边坐下,这里是曾经伙伴溺亡的地方。
他有一种错觉,死亡就在耳边轻轻呢喃。当爷爷在世时,他总觉得死是一件遥远的事,而当爷爷过世,便再没有人站在他的面前将他与死亡隔开了。
抬头看向广阔的天空,盔白涌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并不知道天悼山有多远,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但他想爬上蔚蓝的天幕,将爷爷的遗物送往那里。
盔白回到家,收拾了一下东西,当他要离开房子时,看了一眼墙上爷爷的遗像,忽地鼻子一酸,莫名落下泪来。不过很快他就擦了擦眼睛,和邻居们道别,往县上去了。
请县里的制图师绘制了一张地图,盔白得到了前进的大概方向。他来到春虫边境的一处悬崖边,那里生长着一棵大树,奋力爬上树冠后,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鸟巢,这是一种春虫的巨型鸟类——银鹰的巢穴。
盔白等待了数个小时,终于看见一只大鸟出现在归巢的暮色中,他喂了银鹰一些新鲜的肉,随后爬上这只雄伟生物宽阔的脊背,银鹰提嗓鸣叫一声,舒展开翅膀,载着他飞向无垠的天空。
回头看向春虫,整个空岛的轮廓慢慢缩小,盔白知道他已经离家很远。
向上飞了几个小时后,银鹰逐渐支撑不住,在一个小岛边缘将盔白摔下,独自飞走了。
盔白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镇,街道上的人们都有说有笑地往同一个方向走去,盔白便也跟着他们走去。
走了有一会,盔白发现人们都在向镇中心聚集,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球型建筑中,这栋建筑被涂得五彩缤纷,好不华丽,仿佛一颗闪耀的星星,入口处的灯牌上标了几个大字:“馋嘴星球餐厅,欢迎您的到来!”
盔白思索了一下,感觉腹中咕咕作响,他也饿了,于是跟着人潮进入了餐厅。
进入餐厅,一股烧烤的香气扑鼻而来,盔白似乎感到鲜嫩多汁的肉块正顺着他的喉咙蠕动滚滚而下,这令他食指大动,恨不得立刻抱起身边的食客一顿大快朵颐。
餐厅的墙上绘制着各种各样的小行星,色泽鲜艳令人食欲大振,盔白环视一周,感觉自己更饿了。
几分钟过去,食客尽皆落座,盔白也找了个角落的单人位坐下。
餐厅的布局呈环状,上百个席位众星捧月样环绕着中间的大舞台摆放,而舞台此时正被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罩住。
渐渐地,厅内的灯光黯淡了下来了,而大门也不知何时被关上,场内喧嚣的杂音也渐渐停止,众人都开始望向中央的幕布,仿佛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即将上演,谁也不想错过这一刻。
盔白紧紧盯着舞台,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慢慢地,一曲悠扬的笛声在漆黑的帷幕中响起,转瞬便扣住了所有人的心弦。
这一曲初如娇花照水,好似溪水潺潺,缓缓淌过开满幽兰的空谷,又如薄日初升,透过林间的叶隙,温柔洒下缕缕斑驳的金光;
忽地,笛声一转为激昂,大气磅礴如高山裂石,热血壮阔似猛龙翻江。一个高音直上云霄,又一个转音俯冲入海,好似无数精兵潮水般涌上城墙,高唱胜利的凯歌;又如一位染透鲜血的骑士面对无尽敌军,吹响冲锋的号角;
最后,笛声渐渐降速,忽远又忽近,仿佛看见一位迟暮的老者在黄昏中徘徊,细数着生命的点滴。
这一曲旋律仿佛道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大起大落,当曲声到尽处时,如一场旅行也走到了终点。
台下鸦雀无声,众人的脸上或震惊、或流泪、或思索、或品味,过了良久,有掌声响起,随后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喝彩,众人纷纷起立鼓掌。
盔白听得如痴如醉,也站起来大声叫好。
“好客配好菜,美曲配美食,”一个声音在舞台中央响起,“我是店长兼主厨——欧涅斯托斯,欢迎大家来到馋嘴星球餐厅。”
大幕拉起,一位身着厨师装的胖大叔站在台上,他弯腰行礼动作优雅,面泛红光和蔼可亲。
“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著名音乐家吞腐先生为大家表演了一首疾行溪名曲——《银宫春秋》,不过他临时有事,已先行离去,很遗憾不能亲自谢幕。”
众人纷纷叹气表示惋惜。盔白还以为这大叔就是表演者。
“那么事不宜迟,为各位上菜!”欧涅斯托斯拍拍手,食客登时发出一阵惊呼。
数百个流淌着红色熔岩的小行星自天空倾泻而下,向每位食客的石盘中滚去。
“今天的菜品,隆重为您介绍——溢彩七号行星!”欧涅斯托斯激动地手舞足蹈,
“来自尘龙星辰牧场鸟头星系的熔岩行星,每一颗都绕中央恒星溢彩星自然旋转足足300圈,每一颗都膘肥体壮球质饱满,搭配本店特色辛辣岩浆,为您奉上热量与爽口的双重体验,让您的每一口都值回票价,每一口都难以忘怀!”
行星飞到盔白面前的盘中,努力地摇晃自己,将四溢的鲜香散进盔白的鼻中,诱惑着他将自己吃掉。
盔白从没听过吃星球的说法,但扑鼻的芬芳告诉他这东西一定美味至极,忍不住就要张大嘴巴一口咬下,不过他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小伙子,”店长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是不合口味吗,你看大家吃得多开心。”
店内的客人果然都吃得热火朝天。
“店长,”盔白翻了翻荷包,“我没什么钱。”
店长托腮,露出一副愁容:“哎呀,真遗憾,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盔白不舍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行星,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一只大手按回了椅子上。
“不过!”店长哈哈大笑起来,“十五年前,一位可爱的小姐光临了本店,她美得像天使一样。
在品尝过我的手艺后,这位小姐大方地表示愿意资助本店,条件是每周三开云在线登陆入口开放,将美味分享给更多人——而今天就是周三!所以大口吃吧小伙子,想吃多少都行。
如果能看见你开心的样子,我会更开心的。”说完,店长向盔白眨了眨眼睛。
盔白点了点头,不再顾虑地一口咬下。
当牙齿与星球表面碰撞的瞬间,一股滚烫的激流自地表喷涌而出,占据了整个口腔,浓郁的辣味将盔白熏出了眼泪,而在直冲天灵盖的辛辣消散后,留下的是回味无穷的辛香。
咬下一口地表的石头,不像想象中的坚硬,反而是厚重中带着柔韧,越嚼越上头,越嚼越有味。
吃透地壳后,来到了地幔。大量的地震带出喷薄的热气,烤得盔白脸红彤彤的。这里的球质相对地壳更软,如同面包一般,盔白迫不及待又是一大口。
地幔并不像地壳般味道极重,而是带着淡淡的清香,一股石头的独特苦味在舌尖蔓延。酥软的球体中不时有地震爆发,偶尔地加重着味道,更给口腔带来了新奇而有趣的体验。
三两口大吃完地幔,来到了地核。地心是极为坚硬的球体,弥漫着金属的味道,用力才能咬碎。
当破碎后,整个地心便爆汁化为液态,被包裹的美味也完全释放,咸辣略苦的离奇味道如蟒蛇般绞在舌头上,久久不能散去。
盔白狼吞虎咽地将整个小星球暴食一空,饥饿的肚子得到了满足,美中不足的是味道太大,有点腻。看向周围的食客,脸上也都浮现满意的样子
店长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台上,拍了拍手:“各位都差不多享用完毕了,接下来是甜点时间。”
食客们再次抬头,可这回天上却空无一物,正当大家奇怪时,一缕幽香轻轻拂过鼻头。待众人低头时,却发现每人的餐盘里又多了一团东西。
一颗白色的气态行星漂浮在眼前,雾气缭绕令人看不真切,只觉有一种庄重洁净的美。
“为您开云(中国),裴迪白三号行星,”店长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似乎是在有意为这颗行星渲染气氛,
“美轮美奂的气态巨星,极为少见和珍贵。外在冰冷彻骨,内在温暖如春;初尝无味,细品微甜,令人流连忘返。尊贵而迷人——正如这个名字的主人。”
最后一句店长将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不想别人听见一样。
盔白看着眼前梦幻般的气态星球,不自觉抽了抽鼻子,星球却翻滚起来,白色的雾气似要钻进他的鼻子,吓得盔白一把捏住。
店长走到他面前,做了个手势,手指在鼻子旁划了几个圈,示意他吸着吃。
盔白点点头,开始慢慢地吸气,那白雾也随之进入鼻子。
一股清爽缓缓从头顶开始降下,顺着气管进入胃中,盔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但在习惯后,身体说不出的凉爽受用。
不过吸入一多,头手脚都开始冰凉,人的体温也开始迅速下降,盔白的眉毛甚至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这时候,气体转凉为暖,一股热烘烘的气流逐渐取代了之前的冰冷,仿佛在夏天的午后,躺在暖洋洋的草地上,任阳光驱散周身的冰冷,让希望散入五脏六腑。
如同蒸了个桑拿一样,待气体被完全吸收后,盔白竟然已经大汗淋漓,感觉四肢百骸充满了温暖与力量。咂咂嘴,一种微妙的甜味将之前极重的咸辣冲刷得一干二净,只留满口清香。
盔白向后倒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拍拍肚皮,他感到非常舒爽,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从未有过如此新奇的体验。
当他睁眼时,店内的客人已经走光了,原来他睡了大半天,外面天也已经黑了。
店长正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吓得他立马坐直了。
“怎么样,小伙子?”店长笑得很灿烂,“好吃吧!”
“太神奇了,“盔白点点头,赶紧站起身,“抱歉店长我这就走。”
店长摇摇头,示意盔白坐下。
“没事,”店长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盔白这才发现自己赶了一天路有多疲惫,他瘫在椅子上。
“店长这太神奇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食物。”
“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呢,”店长抬起头,“长阶就是这么神奇。”
“您能告诉我您是怎么做到吗?”盔白好奇地眨眨眼。
“怎么,想偷走我的秘方?”店长神色一正,吓得盔白一动不敢动。
“哈哈,逗你玩儿的,”店长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你看你那个样子。
我本来是个普通的厨师,但几十年前,我在疾行溪一位高人那里学到了一些操作重力的技巧,就能从皇枭牧场里捕获食用星球,然后自己钻研了一些配方,加工一下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东西。”
店长伸出一根手指,天上飞来一颗拇指大的小星球,在他的指尖环绕。
“小伙子,我挺喜欢你的,”店长盯着盔白,“你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我,第一次吃星星时也是这个样子,无忧无虑,纯粹地享受食物。你能告诉我你来自哪里吗?”
盔白点点头,说了自己的身世。他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着急地问店长:“您知道天悼山吗,请问您能告诉我关于这地方的信息吗?”
店长愣了一下,盔白随即拿出爷爷的遗物项链,将自己要去天悼山的事说了。
店长接过项链,捧在手中摩挲,他没有直接回答盔白的问题,而是问了盔白一句话。
“盔白,你的决心够坚定吗?”
盔白迷惑地摇摇头:“为什么要这么问?”
店长的脸上早已收起了笑容,他盯着项链,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随后娓娓道来:
“很多年前,我生于海泽亚克柔群岛上一个名为米都斯的城邦,梦想当一名厨师。但海泽这地方是个美食深渊,面包涂上橄榄油就能是一道菜,翻遍半个海域找不齐三种烹饪方式。所以我翻上长阶。踌躇满志地离开家乡,想成为最伟大的厨师,让人们品尝我的手艺。
我来到了长阶的第二层,疾行溪,它不像白薇分割出上上下下一大堆空岛。疾行溪很完整,就是一整块大陆,地大物博,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当然也有许多出色的厨师。
于是我在仁、智、礼三州刻苦学习艺,三十岁不到就已小有所成。本来一切都很好,但没想到战乱波及本地,我不得不向北逃难,所幸有一身本领,多得地方长官优待,倒也没有那么惨。
来到北方,我决定趁着自己还年轻,倾家荡产雇了五六个寇尔瓦向导,翻越冥府峰去往白薇。万幸是成功了,虽然失去了两位向导,但总归是爬上去了。到达白薇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日子依然很艰难,不过至少没有性命之忧。我在春虫和冒险中间的一个空岛小镇买了块地开店,如你所见就是这里。
白薇分裂严重,客源有限导致生意很难做,但就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一位贵人出现了。”
讲到这里,店长两眼流露出柔和的光芒,
“来自远方的一位美丽小姐,外表神秘但言行举止十分温柔。
她热爱美食,游历白薇寻找名厨,那天来到了我的店里。于是我为她献上了我最巅峰的作品——鸟笼座九号恒星,那是一颗独一无二、极其耀眼的恒星,若干年前我花了重金从牧场拍下,外观、香气、味道无一不是顶尖中的顶尖,哪怕不做任何加工都是极品美味。
本来是准备给恩师九十大寿用的,但当时我了解到老师已经于半年前去世,只好将这颗恒星珍藏在我的花园里。
那一天她来了,我就知道是这颗星星闪耀的时候了。果不其然,她对我的手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当听说我经营困难时,她出了一大笔钱来供我整修店面,并承诺每年都会资助我经营,直到今天依然如此。那时我隐隐感觉她不是一般人,不过后来才知道她究竟是谁。
她来了两次就没再来,似乎是家中有事需要她处理。直到多年后她才再度出现,那时我发现她的容颜依旧美丽,而我却已发福掉发。
原来这位小姐来自天悼山,她的名字叫做裴迪白,是诸神之父守恒的第三个女儿,象征星象与重力,并非凡人,而是一位神明。
盔白,现在你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了吗?那是白薇的尽头、众神的故乡。”
盔白沉默了一会,他本只想问问情况,却牵扯出店长这一大段的回忆,这让他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
“盔白,我不知道这条项链有何故事,但我猜你的爷爷一定与众神有一定联系。”店长盯着盔白的眼睛,“如果这条项链真的是极为重要之物,那么众神必然会主动现身。”
“您的意思是?”
“你不用亲自去天悼山,完全可以呆在家中等他们来找你。”店长的态度很诚恳,“如果这东西很重要,他们一定会来找你要;如果不重要,那你也没必要送过去。”
盔白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盔白,你来自白薇的最下层春虫,想去天悼山意味着你要纵向翻越整个白薇。我不知道要走多远,但白薇的自然人文环境混乱不堪,这条路必定曲折坎坷,甚至会丢掉性命。你还年轻,这么做不值得,趁现在走得不远,快回家吧。”
“店长,难道就没有别人成功过吗?”
“当然有,现在已不是战乱年代,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容易。你想完成爷爷的遗愿,有这份孝心是很好的事,但孝心不能支撑着你走完这段路。
当你为了别人而去做一件事时,开始你会热血沸腾,但这份热情很快就会消磨殆尽,转为悔恨与痛苦。相信我,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盔白思索了良久,抬头紧紧盯着店长关切的脸:“店长,我坦白地说,我不知我还能再活多久。几年前,我和几个同样喜欢冒险的朋友去了一趟镜底垃圾场,回来之后他们就像受了诅咒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我想趁死亡还没追上我时多看看长阶。”
店长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泛起悲伤的涟漪:“小伙子,我不相信诅咒,但这活生生的长阶告诉我世上可怕的东西远超我的想象。你告诉我这个理由能支撑着你走下去吗?
如果你现在回去,就算诅咒真的应验,你也会死在家乡的安详中,我也会为你送上一份祝福;但若死亡在路途中追上你,很可能过程痛苦而恐怖,没人能在四分五裂的白薇找到你的遗骸,更别提为你收尸。你有这个觉悟吗?”
“是的,店长,”盔白的声音由小转为大,他的心中也越来越明朗,“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想带上爷爷的遗嘱去往长阶的尽头。”
店长紧紧握住盔白的手,脸上慢慢展开欣慰的笑容:“死亡追人慢,悔恨追人快。再过二十年,我们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只会后悔自己没做过的事。”
盔白点了点头。
“今晚你就在这里睡下,我给你铺床。明天一早,我给你做早饭,然后送你离开这个小岛。”店长起身走向内室。
这一晚,盔白睡得很香,像一个长久萦绕心头的梦魇终于散去。
第二天,店长为盔白做了一顿大餐,然后带着盔白来到餐厅顶,将一个巨大的气球绑在盔白身上。
“纵穿白薇有很多路线,我让这个旅行气球带你走最安全的一条。不过它只能走一站,带你到冒险境,我也不知道你会到哪里,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店长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交到盔白手里,“这是一枚雪界城160年发行的纪念币,面值相当于一万个白薇小泉,够你很长一段时间的吃穿,别弄丢了。
记得一定要到达天悼山,见到裴迪白小姐的时候记得告诉她,米都斯的欧涅斯托斯很想她——再见!”
不等盔白做出反应,店长瞬间松开了盔白腰上的固定阀,后者如离弦的箭般冲上天空,不一会就只剩一个小黑点,只留下一句“谢-谢-店-长”的回音。
欧涅斯托斯哈哈大笑,回餐厅去了。
飞行了数个小时后,气球逐渐缩小,看来是即将到达目的地了。一个宏伟的影子出现在云层中,穿过云朵,盔白看见了一座黑石砌成的庞大古堡,一株参天大树自堡中直冲天际。
气球吱吱地发出一段急促的噪音,没多久,“砰”的一声气球当场爆炸了,盔白像没了油的飞艇直直向地面坠落。
在离地两三米时,盔白的速度急剧下降,安全地摔在地上。
爬起来后,身边瞬间出现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他捉住,盔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拖向了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