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不回来吃饭，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不用省钱。”用鞋头敲敲地板，手里拎起皮包和外套往外去。

在餐桌上年轻女性没回头，慢条斯里地吃早餐，目光看向对面的早餐，神色暗淡几许。

“在你眼里边，已经变成省钱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王若云幽寂的反驳。

没有大吵大闹，只在悄无声息地发酵。如餐盘跌落在面前的自由落体，几年下来越发暗淡的神色就如盘子划破空气，悄然无声。

王若云已经在医院忙碌，医院外仍旧不见那台新车子。

李叁年到医院屁股没坐热，就拿着病例去VIP病房。恰巧在门口遇见上来递交资料的王若云。

她看了眼李叁年，若无其事的靠近。

王若云从口袋抽出面纸淡淡的说：“里边的衣服沾到东西了，又没照镜子就急着上来吧。”站他身前仔细擦拭衬衫上的酱汁。

“我来。”夺过纸巾低头擦：“还有吗？”回过神来不晓得王若云已经走了，只好截个护士问。

在门口整理衣襟，调整情绪，满面春风全眼得意地躬身推门。

房间宽敞简约，有一名站着笔挺的年轻人和卧床看报的中年男子。

李叁年温和关切的做完检查过后，在年轻私人助理的手势下，向床上看报的中年人低眉顺眼地拜别。关上门再直起腰杆，却没有入场时那般笔挺。

“这不是小李，上任才几年口碑就这么好。今晚你的，走不掉啦哈。”走来另外一名VIP病房的医生：老段。李叁年豪情万丈地拍拍口袋，一如往常的甩手应下。

临近下班李叁年的手机显示“妈妈”响起来急忙接听问：“妈，怎么了？

“好，我知道了。

“我有事。要去应酬，不然我肯定回去。

“知道知道，这次过年有蛮长的年假。肯定回去，回去什么也不干，就陪你们好不好。

“嗯，我一会就和若云说。”

路过门诊，王若云在办公室整理资料。“若云，妈说今晚家里做饭，让你回去吃。你有打算没。”王若云看向门边臂上搭着西装成功人士似的李叁年，脸上神色不自然。

“你不去是吧？”

“嗯，老段他们已经约了我吃饭。”

“这饭真好吃，好吃到什么都不顾。”王若云说完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听到这话李叁年的心格外不舒服，胸口闷得慌。扶着门框看着低头入表格的她，不想吵，而是默默的转身离开。

晚上王若云忙完又往李家跑，开门的是李叁年的父亲。

李父探头张望收回时才笑嘻嘻的说道：“苦了若云咯，快快进来站外边干嘛。叁年他又加班了？”看到乖巧的儿媳，心里抱怨：没良心的儿子居然娶了顶好的老婆。傲娇的父亲将心事都写在脸上，就怕若云这位医生看不出来。

若云提起一袋子水果跟在后边笑着说道：“这几年都是这样没办法，谁让我老公又有能力又努力赚钱。过几年，你们就享清福吧。”坐在李父身边，沏好两杯茶，微微抿一口接着说道：“到时候，我们去环游世界，慢慢的走。去俄亥俄州、大笨钟、爱琴海、希腊、圣彼得堡、拉萨、龙门石窟、呼伦贝尔草原，绕一圈再回来。”单听声音就知道，王若云多么的开心，说得举杯正喝的李父喝着茶也跟着乐。

李母从厨房探出身，用围巾擦擦手道：“你呀你，小云刚回来你就扯着她聊。小云也是的就不知道进来帮帮我。”没好气的撒娇让李父笑得无奈，表情看起来像生气实际眼睛透出浓郁的幸福。如今李母年老色衰但也能看出李父年轻是多疼李母，就如现在都老夫老妻了，每个月都有各种各样的摩擦，但吵了又会和好就像前几天争执要不要让女儿出去住。

不是李小妹的错，而是现在离新单位太远，通勤太费时。工资多了，但早去塞车晚回也塞车，浪费将近两个小时，所以才想搬出去的。

“没有的事，是这口茶好喝的紧。”迅速起身，搭在李母的肩膀上道：“走走走，妈我们去做饭吃。今晚吃什么。”一边走一边搭话。

“吃吃小泼皮，吃糖醋里脊好不好。”李母笑意盈盈的轻拍王若云搭上肩膀的手臂往厨房走。

“还是妈对我好。”这里的感觉比家里，好多了。

李父摇摇头笑着喝茶：两人亲的比亲闺女还亲。

刚想到李小妹她就出现。清爽夹着疲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爸，嫂子是不是来了。我在楼下好像看到嫂子的车。”甩掉鞋子将手包放在鞋柜上。

惊讶一声，捧在菜出来的王若云看到李小妹调侃道：“这不我们家李小美女嘛，这次怎么迟回来，外边是不是有人？还是车子坏咯不舍得修？”李小妹放下东西过来上前去搭把手。

“王大美人你这话说得小女子发慌。其实最近换了单位，通勤就累得我半死，还只是最近加班不频繁。不然在医院看见我躺着，请不要大惊小怪。”幽怨的靠向王若云。

“没有这么夸张吧。”

“呸呸呸，你这混丫头想什么，一天天不盼点好，还想不想出去住了。”端着碗筷的李母恶狠狠的说道。

李小妹背着李母吐舌头给王若云看，回身才反应过来前去帮忙说道：“妈你这意思，是同意我搬出去？妈你真好。”当机立断的不等李母回答的，发表感言。

李父幽怨的路过李小妹身边，不满的说道：“我呢？我可是劝了你妈很久。”

“洗手没。回来手也不洗，还来帮忙。这表现好像不行，不行可不能搬。”“收到”

没有的得到回应的李父，这顿饭吃的很不开心，至少吃完饭听完吹捧还要不开心一阵。

酒吧包间

“老李你想什么还不喝。一会我们可都要喝光了。”段医生推推李叁年的肩膀，李叁年用肘支在膝盖上握杯子，打断心头的思绪前是：那人这次会不会在……上次的事太……

一位平时热火热情的医生，屡次爽约之后，便被不知道那个人偷偷改了部分病例。被发现差点挂牌，幸好有人保了他，才悄悄的调去另外的高级医院。

“喝喝喝，刚才有点醉，没事走着。”李叁年说着就举起酒杯一口闷。

“走着。”“好！”

凌晨

李叁年回到家，里边漆黑一片全然没有早晨阳光透过落地窗营造出的华丽。星火般幽幽的电器红点，窗外高楼夹缝下一丝丝光线。

走回房间，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感觉已经睡过去了。从衣柜上拿出衣服洗澡，半响后出来往床上坐身边就传来声音。

“去客房，一身酒气的。我明天要上早班。”李叁年听完，有些诧异明明今天都没有吵架，怎么反应更大。

“嗯。”明天要上早班，确实不该让身上沾酒气。李叁年离开还半敞开的被窝，径直的去隔壁睡。

又过去一个月，爸妈再没打电话过来问他回不回去吃饭，若云也没给他准备早餐，朋友还是依旧不停地喊上他去吃喝。

熬到下班，李叁年放下手中的笔，准备下楼开车去和朋友吃饭。

他坐电梯下到外科楼层，一停顿，走进一个医生和一家三口，正高兴的聊天。大褂医生进来没有和他打招呼，没穿大褂的他更像商务人士。

“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回去好好休息就好。复诊的结果很理想，之后就可以不用来了。”年轻的医生摸摸小不点的脑袋，和他一起开心的笑着说道。

孩子的妈妈也拍拍孩子的肩膀说道：“小可，老师不是还在班上表扬你写的作文吗？快说给医生哥哥听听，让他也乐呵乐呵。”李叁年也看到了，但低头看看自己，除了正常时间，他都是西装领带的模样。确实一点都不再像当初勤勤恳恳的自己。

不过自己听到也是无可厚非吧。

“好呀。”可爱的男孩左手臂裹着纱布，喜滋滋地一笑道：“老师说，人人都写过想做医生，但我是比较正式地。”卖关子似地看着男医生等着。

“那小可是这么正式地呢？。”男医生疲惫地眼睛跟着心情弯成月牙。

“老师说，第一次听到有人将医生具体到内外全科。能像内科医生一样能够开口治人，还能像外科一样能合法动刀子。”小可骄傲地说着。

男医生笑嘻嘻地唬着脸说道：“小可这说成活神仙似的，开口能治人，还合法动刀子。我看你是要谋财害命。”小可爸妈听到也哈哈笑了起来。

小可气得嘴巴嘟嘟说道：“我没有，我……我只是削微……削微夸张了一丢丢，就一丢丢。”全没发觉自己的口音出现了偏倚。

李叁年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自己开玩笑写在作文上：我要做医生，让那些被人心满意足的任由我宰割。那次虽然被批评了，但是老爸很看好的鼓励我，偷偷买了只鸡腿奖励我。

“我不去了，对，下次下次。”

离开朋友，李叁年下到停车场，一家面包车上印着熟悉的校徽，原来好久没回学校看过。以前过年在忙也回家一两天，但学校没人组织，师长不出现，忙着就不会想起。

“师兄，师兄是你回来啦。”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好意思，我们见过？”回头挂着一脸的疑惑的问道。

小伙子拍拍额头道：“哎，我忘了。我们没有正式见过面，我看过你在手术建模社的毕业返校招新演讲，说得可带感，我现在都没忘呢。”

这一宿聊了很多，大四的他让李叁年想起了自己，以前的自己。也在漫长的假期专研学习，在各个小岗位流窜，非常辛苦也非常喜悦。

离开学校，他发现自己丢失了最初的真挚，对医学、对人的真挚。曾经炽热的篝火，不自觉在喘息中变成脆弱的火星。回家的念头，像第一次那样断涌现。

路上他拨出了电话，一个早就应该打的电话。“没有，我就像换个岗位。嗯，我想好了，我会将之前的给你一半，嗯，还有信息的交接。我知道，我知道……好，我再想想。”李叁年在路上给老段打电话思考了很多。他想出老段不是老大，也应该认识顶层那部分人，全身而退也许不是不可以。

李叁年兴高采烈的说道：“我回来了。”打开门王若云正在餐桌上整理病例，里都不理一下，看来很严重了。

“老婆我好累，你要不要安慰我一下。”躺到沙发上抱起靠枕对着王若云撒娇。

王若云淡淡的说一声：“工作。”没说忙不忙，只是刚好有理由。

“你是不是生我气。”起身靠到如云身后环抱她，就像她当初从背后蒙他眼睛一样。没有说话，李叁年又接着说下去：“很抱歉，我这么久才醒过来。我已经交接好了，明天就换岗位，做回骨外科主刀大夫。真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我......还来得急吗？”依旧没有反应，只好慢慢收手，心头暗淡溢于言表。

突然低头，她抓住了李叁年的手哼唧哼唧的说道：“就不能再多说点吗？像以前我挽回你的时候那样。”快三十的人撒起娇来依旧呆萌。

“这也要有人……我保证，像当初答应你的，对你好，对你爸妈好，对以后的孩子好。老了之后，陪你环游世界，我记得第一站是俄亥俄。”

王若云回身看他，将拇指压着下巴，食指点在唇上摆出可爱的姿势，他将她抱在身前静静地看着，互相看半天她才说道：“明天约了你爸妈和我爸妈吃饭，本来还打算趁着日子合适，顺便谈离婚。”她挣脱李叁年的手，抓起一个腰枕舞了舞。

李叁年回身撒腿大叫：“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若云追着他大叫：“你敢再忘囖，我保证不打斯你！”

李叁年在房间得出了个道理：男人不要忘记结婚纪念日，被人殴打很难受。

李叁年入睡前，在房间久违的挑灯写记事，开始第一句是：爱人是选来的亲人，相信幸福就像这样，爱着爱着。李叁年回头看，工作了一天的王若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微微一笑吐槽去了她。

上床久违的需要整理她的姿势，李叁年刚弄好坐起，她又故态复萌。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