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11日

真累呀，差点就游不过来，也就是我，换成谁游个七天七夜，恐怕早就淹死在半路上了，即使淹不死，饿也饿死了。话说我是不是忘了些什么，游泳前似乎应当抱个木头下水的。不，应当比这更重要，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三个问题我一个也想不起来，回答不了。

真是太累了，我决定休息一下，于是放松四肢，在水中随波逐流，一漾一漾的，和煦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闭着眼睛，差点就睡着了。

头发猛的被人抓住了，好痛呀，是谁敢抓我的头发，我一定要让你成为奴隶，永世不得翻身那种。我伸手想抓住对方，但手刚一动，脑袋就重重的挨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轻斥。于是我放松身体，任由她抓住我的头发，向着岸边游去。

在我们那里，经常有人溺水。当别人去救他时，他就会把救他的人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抱住不放，最后两人共同沉下去。解决的办法就是先把溺水的人打晕，然后再把他拖到岸边。眼下这种情况，对方肯定认为我溺水来，前来解救我。这种情况下，溺水人员最好的选择就是别动，任由对方把你拖着游泳。

终于快拖到岸边了，我突然开始挣扎起来，开玩笑，要想我上岸，你最起码给件衣服让我遮掩一下，不然地话，实在是太斯文扫地了。对方似乎也看到了我的窘状，松开了一直抓住我头发的手，任我在哪里浮浮沉沉。不一会，一件短裤落在我的身上，我穿上短裤，走上岸边，看到了刚才救我的人。

世界上所有的景色，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一般，天地之间只有一个她。头脑中她的名字如黑夜中的闪电，清晰又响亮，刹那间我想起了初见她的情景，我大声地叫了一声“月”向着她冲了过去。重生归来，山河依旧，玉人如故，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上天这次待我不薄呀。

月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如同一道闪电，把我劈得失魂夺魄。眉来是那个眉，眼还是那个眼，但眉眼之间，却不是我的那个月。

月的神情是高傲的，身为女王的她高傲的如同展翅飞翔的白鹤；她的眉眼是温柔的，温柔的如三月春风吹拂的碧水，让你沉溺其中，不能自拔。而这位女子，她的眉眼之间带着种疏离的感觉，虽然离我很近，但两个人的内心，却隔着千山与万水，咫尺天涯，说的就是这个感觉。

这位女子，说了一句话，可惜我听不懂，于是我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皱了皱眉头，指着她自己，道：“云月。”这句话我理解了。于是，我也指了指我，道：“楠。”

就这样，我重生了，但山河变幻，玉人不在，只有我一人，还是以前的我。而我的记忆中，除了初见她时的情景，仍旧一片茫然。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三个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了。

甲子孟春丙申

我们站在一排，每人身上仅有一块布缠在腰间，作为遮掩。早食喝的那光可签人的稀粥早就消化完毕，只在胃部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时时刻刻以剧痛提醒着它的存在。二月里的风还是料峭的，吹的我忍不住的发抖，我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抖得太历害，免得领队以为我私下里乱动，一顿鞭子打下来。

叮叮当当的银铃声渐行渐近，我知道那是象铃的声音，代表着有贵人骑着象过来了。按照规矩，我们这些奴隶跪在一旁，把头伏在泥土里，等待着贵人走过。如果偷看贵人，被人发现，那是要剜掉双目的。

那铃声突然停顿下来，我眼角余光见到一条粗大的象腿，认识到那贵人停到了我们的前面，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这一眼望去，与一双盈盈春水般的眼睛对个正着，就再也收不回来。

风还是那个风，只是由料峭变成和煦；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只是由痛苦变得欢愉。只是因为这一双眼，一个人，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有人敢抬头看她，忍不住微笑起来。眉眼之间的笑意，如三月初绽的迎春花，入眼满是灿烂，挡也挡不住。

跪在一边领队看到我傻傻的仰头张望，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打算把我拖下去剜掉双眼。

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制止了领队的行为，指着我说：“就是这个，我要他服侍我。”

领队一愣，急忙跪倒在地，道：“如你所愿，尊贵的女王。”

记忆中第一次吃上了晚饭，并且吃饱了。我被人在滚烫的热水中洗了三遍，然后穿上洁白的长袍，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懒洋洋地跪坐在地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过来。”她懒洋洋地冲我招手道：“你多大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作为一名从来没接受过教育的奴隶，我只会从一数到五，超过五这个数，我就不知道，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超过五岁了。”

她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皱着迷人的眉头看了下我，道：“看你的身材，你应该七八岁吧，就算八岁吧。想必你也不知道生日是哪一天，以后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我更加无法回答，奴隶是没有权利拥有自己的名字的，她很快想到这点，沉吟了一下，看着庭院中的楠木，道：“你就叫楠吧，希望你能象楠木一样，修长挺拔，经冬不凋。”

她指了指她自己，道：“我叫月。”又指了一下天上：“就是天上的明月那个月。”

这个景象我永远会记得，天上一轮满月，月光如水，照耀得整个庭院通体透彻。宽大的衣袖随着她向上的手势，滑到肘旁，露出那冰雪般的小臂。一阵风吹来，她那宽大的衣袖随风而动，她的整个人似乎能随着那如水的月光，一直游到月宫里面去。

就这样，第一次见到月之后，我拥有了自己的名字，也拥有了自己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