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胧山顶，一座电塔上，两个将自己包得像粽子的人形身影正踩着细蛇般的电线，忙碌着。

天气不好，气温低，风很大，吹得林渊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今天一上班，他就感觉自己像是坐在难耐的烧烤架上，下一秒就要被电焦。

“md，老子小时候怎么会觉得爬上这玩意儿是件很好玩的事儿的？”

嘴中虽不停地咒骂着，可林渊手上的功夫却依然不停。

“呼！”

一阵大风吹来，吹得他身形一歪，差点没站稳。

林渊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铁条，这才不至于掉下去。

离他身旁不远处还有另外一位名为赵南羽的年轻小伙。

二人是老乡，高中没上完就辍学了，在经历了进厂、当服务员无果之后，下了个狠心，想要挣点钱，这才考了个证，来干这行。

今天的工作对于还算新手的二人来说依旧是心惊肉跳。

“喂，你那边弄完没有！”

林渊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赵南羽一手死死抓住身下的铁条，一手举起一只缠在电线上面的红色气球，示意可以了。

“行，那该下去了！”

语毕，林渊当即起身，就要爬下电塔。

就在这时，他眼睛往着远处瞟了瞟。

“怎么这么大的雾？”

看着远处浩浩荡荡，浓稠得宛若牛奶一般的大雾，林渊不由得嘀咕道。

他一眼瞟过去，感觉像是一件苍白的嫁衣，这让本就处于高空中的他有些不适。

毕竟干这一行太过危险，他每次上工前甚至还要看一下黄历，这一点，是跟将他拉扯大的爷爷奶奶学的。

与此同时，爬过来的赵南羽也注意到了这大雾。

他在朝着林渊这边靠近时，也有些好奇道：

“林哥，这雾挺稀奇啊。”

林渊转过头来看着赵南羽手里抓住的气球，内心突然有些瘆得慌。

那气球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以红色为主体，上面点了两只白色的卡通型的眼睛，是小孩子喜欢的类型。

可不知道为何，林渊看见那玩意儿就是有些不舒服，总感觉它好像盯着自己。

毕竟，这地方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个看起来这么崭新的气球呢？

难不成是别人最近才掉的，恰好飞到了这里？

“你小子还拿着它干嘛？还不赶紧戳破塞兜里！”

“不碍事的，林哥。”赵南羽摆了摆手，“要是明天还有大雾，我们还上班吗？”

赵南羽单手握住惨白的红气球绳，手上的血管凸起，像是颇为用力般。

他盯着那缓慢靠近的大雾，随意发问道。

林渊一心只想着赶紧下去，就糊弄着回应“再说再说”

然而，当他都往下面爬了几步之后，这才发现，赵南羽依然还呆呆地坐在上面，一动不动，脸庞朝向大雾，像是在很认真地观赏。

红气球绳依然被他握在手中，好似在陪伴着他，又像是吊住了他的右手，也是一动不动。

林渊没有太注意，眯了眯干涩的眼睛，吼道：

“喂，你小子犯啥病了，还不走，坐那儿喝大风呢？”

五秒过去，赵南羽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林渊心中顿时有些不妙：

这小子不会又低血糖了吧？

“md，你小子要是真出问题了，这么高，我可没办法。”

林渊骂了一句，但还是又爬上去，看看情况。

“喂，虚货，有事儿没？”

林渊从背后拍了拍赵南羽。

触手像是一块儿冰冷的铁坨子，

没有任何反应。

按理说，就算是头晕或者突发恶疾，至少也得痛苦的动一动，但就看他这背部挺得僵直的模样，反倒有些像中邪了。

“不会吧，就算中邪，鬼不是最怕雷电吗？老子直接让这高压电电死你！”

林渊心中一狠，当即偏过头去，想要看看赵南羽怎么了。

下一刻，一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的白色眼睛进入他的视线。

“咦？这不是气球…”

“艹！”

话音未落，林渊发出尖锐的国粹。

他惊恐地发现气球和赵南羽的人头互换了位置！

赵南羽的头颅被气球绳倒吊着，正从侧面死死地看着他，露出惨白的笑容！

而他身躯的脖子之上则是那只红色的气球！

“去nm的！”

心中惊恐至极的林渊在慌忙中两腿一蹬，生生将气球和头颅踹飞了出去！

“咚！”

一声怪异的脆响。

气球和头颅都飞向了迷雾之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气球下身躯的安全绳悄无声息地便断掉了，没有任何作用。

林渊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地看向了气球、头颅消失的方向，感觉浑身都在颤抖，要不是身下还有根安全绳，他早就掉下去了。

“老子……这…这是撞鬼…鬼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迷雾不知何时已经弥漫在了他的周围。

它们翻滚着，变化着，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散向四面八方。

四周的视线陡然被压缩，林渊只能隐隐看见附近一些林木的轮廓森然耸立着，如同沉默的巨人思考着如何进食。

迷雾之中，传出一种破败、寂静的气息……

它仿佛在侵蚀、污染着周遭的一切。

与此同时，一点红色隐隐约约地闪烁在林渊不远处。

林渊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多待一刻，满脑子都是那可怖的人头气球。尽管身体抖个不停，但他还是手脚并用地飞速往下爬去。

一分钟，

两分钟。

身下的电塔仿佛无尽的深渊。

林渊浑身冒起大汗，平日里不算遥远的距离在此刻变得无限长。

“呼—呼—”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头滑落的冷汗在高空的寒冷之下，就快要凝为冰晶。

四周寂寂无声，像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有心想要低吼一声，以此来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可在这人迹罕至的山上，又有谁能回应他？

渐渐地，他的手脚开始酸痛，可下去的路途却依然望不到底。

就在他快要绝望之际，熟悉而亲切的地面再次出现了。

离地还有两米的林渊见状立即跳下电塔，冲向自己先前停好的皮卡车内。

皮卡车也早已被迷雾包围，像一头蛰伏的怪兽，静静地伫立在在那里。

“嘭！”

林渊冲向驾驶位，猛地关上门，这才短暂地获得了一丝安全感。

“这是…怎么…了…”

他睁大眼睛，凝视着窗外雾蒙蒙的一切，总感觉不太真实。

然而，赵南羽的死亡和人头气球的存在又昭示着这一切的真实性。

况且，民俗传说中哪儿有在高压线上撞邪的？

他打开手机，伸出颤抖的手臂，试图拨通报警电话。

手机不知何时早已黑屏，根本就打不开！

林渊愤怒地锤了一下方向盘，恐惧的心头突然闪过一行文字：

“大雾就要来了.......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那是他曾在贴吧上刷到的一条小有热度的帖子，发帖者是个隐私用户。

像是这样的帖子林渊早已见过许多，纯当乐子看看，从未在意过。

因而，这一条也是一样，他匆匆瞥了两眼之后，便划走了，只记得个大概的内容。

就在他努力回想着帖子的内容之时，迷雾之中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那声音像是响尾蛇尾部的震动，释放出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