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老BJ城,世人皆知的有两世代斗玉斋。这其一名为“花月斋”,斋主花雨生可是世代祖传的玉匠艺人,师从晚清宫内务府造办处的玉匠大师,七岁碰玉,每日在水磨旁苦练切、磋、琢、磨,宫中的玉件,从弯玉梳、花玉碗、白玉佩饰、到汉玉皿,大大小小的玉器玉匠大师都要监玉工,验玉瑕。那花雨生见玉无数,商代玉圭、汉代镂雕龙凤纹重环玉佩、唐代云龙纹玉璧,玉在他眼中像是活有命道,他自然也是活在了玉的世界。
如今随世道奔流,他在城北有了自己的小玉坊,娶妻生女,妻子白氏意将家女之名题为玉坊牌匾,图个生意红火,花雨生自然爱妻爱女,便用上好的红木刻字为名—花月斋。
这其二“云海斋”是玉商世家,商铺、府上收藏了商汉唐宋不同朝代的玉物,价值不可盛数。云老爷子更是嗜玉如命,年轻时候便开始天下四方的寻玉,可儿子云豪好赌败了大半,老爷子幸寻得精事善通的儿媳,才使得玉商温温火火的经营。玉豪也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为讨妻子欢心便把老爷子的古木“云若海生”匾换成了儿子的名字,挂沉木金字匾“云海斋”,其实夫妻俩都知道,这是要和城北生意红火的“花月斋”斗玉的开始。
花雨生每日俯身在玉磨旁捣沙、研浆、开玉、扎、冲、磨碢、掏堂、上花、打钻、透花、打眼、木、皮碢,对他来说磨的不是玉,而是肉是骨是有生命的。每玉成,上纹峰回路转,边角圆如盘,是人衣角官容仙气萦绕,目光狠如刀剑影,柔如深情眸,城内外玉客熙攘夺玉,他们奔的是花雨生的玉道,他代表着一个要结束的时代的尾声。
1935年3月20日,春分的夜里无星无月,冷缓的风把暗光的天上的厚云堆成一团团的,夜色明暗分处的石阶上盘坐着两个依偎的身影,是花月和云海。云海的眼睛像海边的褐色磐石花,脸角骨棱角有明,骨感修长、干净冷冰的手围着花月的身肩,忧着情的垂着眼呆看着远处,思踱着该怎样说服父母铁硬的反对。花月冰洁的脸挂满了幽怨,眼睛里像是湍涌的海潮,瘦巧的身子在云海的身边像是被吹弯的花株倒在高参的树旁,白天的事让花月受了惊,她委屈不甘却又不知要做什么,只是在这夜里无人的街巷边,和自己从小心爱的人静默的相处,情愫便用无形无声的灵魂的言语交汇着。
他们从小在一所学校,深知两家的玉商斗的满城皆知,两个孩子的爹妈经常拿孩子的成绩相互争个高低,他们在京师公立第一中学的时候,第一、第二名都是在他俩的相互谦让中才有所变化,好让父母都不失了颜面,当然凭借家里的富裕条件支持着,他俩私下都立着同样的目标—燕京大学,云海对着花月说:“待入了大学自由了,你就永然属于我的。”毕业后他们如了愿,双双考上了燕京大学,云海斋、花月斋大设宴席,城中外大小玉商都来迎贺入礼,无人不羡慕他们相貌才全的儿女。他们俩无须经历俗烂的爱情轮回,相遇、相识、相知,“你若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他们的结合不需要诺言的仪式,更不必提忠贞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