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芒种。
北寒洲,河阳郡,红山县。
红山县县衙,正堂之上,一位身着红色袍服的中年人,手上一盏青花瓷杯,低头饮茶。
其下两侧分别两人。左侧上位,坐着一个人形轮廓,由金色线条勾勒而出,好似神像一般。左侧下位,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闭目养神。
右侧上位,同样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侧头看着右侧下位的一个有些佝偻、灰白头发的老者。老者正低头执笔在小桌面上写着什么。
站在正堂中间的是一个身长约七尺,小麦肤色,相貌平平的青年,身形有些消瘦,面色憔悴,但身姿挺拔。手上、脚上分别带着木制镣铐。
那处于右侧下位的老者停笔,看向正堂之上身着红色袍服的中年人。
中年人感受到老者的目光,放下了手中的青花瓷杯,拿起桌面上的惊堂木“砰”的一声,便敲在了桌面上。
随即中年人一声大喝:“堂下何人。”
“王富贵。”正堂中间身形消瘦,带着镣铐的青年,面色平静地回答道。
随即正堂上方的中年人又问:
“年龄几何。”
“十八岁。”
“家住何方。”
“红山县,狗尾草村。”
王富贵言毕,便听到上方的惊堂木再次响起“砰。”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耳中“见官为何不跪。”
王富贵抬头看了看正堂之上的中年人,又环视了一圈。
坐在正堂之上的是红山县县令,王富贵右侧上位是红山县的香火正神,红山正神;右侧下位是红山县监天司司正周正武。
王富贵左侧上位是红山县刑房主事,左侧下位王富贵没见过,但看其装束及行为,应当是刑房的文书小吏。
就在王富贵扫视众人之时,堂上中年县令再次大喝道:“王富贵,见官为何不跪。”
“回县令大人,我乃红山县李先生门下儒生。我朝虽律法严明,未考取功名的儒生见官仍需行跪拜之礼。”
“但是,李先生曾任我朝宰相。”
言尽于此,王富贵面色平静的看着堂上的中年县令。
堂上中年县令,面色不改。
但随着惊堂木再次响起,中年县令再次开口问道:“三日前,子时,你在何处,所作何事。”
“回县令大人,三日前,子时,我在家中,已然入睡。”王富贵依旧面色平静,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有没有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
“回县令大人,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是周司正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便将我带到牢房中去。”
王富贵面色平静的回答道。
此时,堂上的中年县令看向了,位于下方的周正武。
看到周正武点头确认之后,目光又回到了王富贵身上,不过并没有接着问什么问题。
在堂下的王富贵开口道:“县令大人,可否告知小生,抓捕小生,所为何事。”
中年县令听到王富贵的问题,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端起桌面上的青花瓷杯,喝了一口茶,开口道:“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王富贵本来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还没找到工作,就在网上接了一点私活。接的私活挺多,经常熬夜。”
“难道是因为私活接的太多,熬夜赶工,猝死了。”
王富贵心中想到这。开口回答道:“回县令大人,小生不知。”
“狗尾草村,所有村民,在三日前子时全部消失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你。”中年县令放下了手中的青花瓷杯,面色恢复平静答道。
听到县令的回答,王富贵面色不再平静,转而变成了震惊。
王富贵神色的变化,被堂上众人全部收入眼底。
在往后的半个时辰内,中年县令,问询了王富贵各种问题。期间红山正神与周正武同样提出了一些问题。王富贵均一一对答,没有一丝隐瞒。
就在堂上众人对王富贵问询之时,县衙大堂门口出现一位老者。
来人身长约一丈,须发皆白,身姿挺拔,身着白色儒生长衫,面容慈祥。
看到来人,堂上五人全部起身,来到老者面前,作揖行礼道:“李先生。”
见到众人的动作,王富贵随即转身便看到了来人。正是他的老师,李文安,三仙朝前任宰相。
此时,王富贵迅速来到老者面前作揖行礼道:“学生王富贵,见过先生。”
老者此时看向红山正神,开口道:“红山,圣上已有旨意,此事交由老夫办理,你等就不用插手此事了。”
“是。”听到老者如此说,红山正神迅速作揖回答道。
看到此事已有决断,刑房主事,来到王富贵面前,打开了他手上、脚上的镣铐。
镣铐被拿掉,王富贵活动了下手腕、脚腕,来到了老者身后。
片刻之后,王富贵与老者走出了县衙大门。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身长约八尺,同样身着儒生长衫的青年,这人王富贵认识,同样是老者的门生,王富贵的师兄,青山。
见此人,王富贵上前行礼:“师兄。”
青山面带笑容说到;“上车吧,回去再说。”
马车在繁华的闹市中穿行而过,听着路人的交谈,商家的叫卖。坐在马车中的王富贵,心情复杂。
“穿越了,还穿越到了一个修仙的世界。从原身的记忆来看,他是一个书生,不过并不怎么聪明,十八岁了,还未明悟书中道理,连儒生第一境明悟,都没到达。”
“原身没有灵根,无法练气,才开始修行儒道。看着脑海中的记忆,王富贵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原身曾经得到过一滴血,在他的脑海中。”
“不过原身并没有弄明白他的用处,只知道这滴血有时候会忽大忽小的收缩,膨胀,而且还传递出一种吸引力,像是要把他的思绪吸进去一样。”
“不过,结合村里的人连尸体都消失不见,这滴血虽然没有救下原身,但保住了他的肉体,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原身确实死了,只留下了一些记忆。”
想到这王富贵余光瞥了一眼,正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的老者。
时间很快,马车就停在了,一座大宅子门前。
三人下车进门,马车被家中佣人驾往别处。
片刻之后,三人来到一处四角凉亭。凉亭坐落于水池之上,被假山流水,奇花异草环绕,水池中还有一些锦鲤游来游去。
凉亭三面挂着一些字画,两张桌子,一张较长,上面放着一些书籍,靠近凉亭边缘。
一张放在凉亭中央,桌上有几本书册,一套茶具,还有一些笔墨纸砚之类的,桌子上蜷缩着一只打盹的狸花猫。
可能是感受到有人临近,狸花猫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
瞬间跳到王富贵身前口吐人言:“小富贵儿,你来了喵,有没有给我带肉干儿喵。”
“今日来的匆忙,并没有带。”
这只猫王富贵知道,李先生卸任宰相之后带过来的。
“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喵。”
听到王富贵说没带,狸花猫就跑到了已经盘坐在蒲团上的老者身旁,继续打起盹来。
王富贵与青山顺势坐在了老者对面的蒲团上,老者顺手就在面前的桌面上泡起了茶。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说起了肉干儿,王富贵的肚子叫了起来。在牢中这三天,每日只有一张巴掌大的小饼,一碗清水,可把他饿坏了。
“青山,去给你师兄准备些吃的,做好了直接端过来,在这吃。”老者听到了王富贵肚子的叫声,转头对青山吩咐道。
青山起身离去。
凉亭中只剩下了王富贵与泡茶的老者,还有一只狸花猫。
两人都没有开口交谈的意思,只是不断地端起茶杯喝茶。
片刻之后。
青山端着饭菜,放在了王富贵的面前。
一盘凉拌酱牛肉,一盘拍黄瓜,一碗蛋花汤,还有几张油饼。
王富贵看着面前的饭菜,动了动喉结。
在此时老者拎起身旁的狸花猫,对青山开口道:“去外面买点茶叶,茶叶没多少了,带上小花一起去。”
被拎起来的的狸花猫“喵”了一声,就被青山接了过去,转身就走。
王富贵埋头吃着面前的饭菜,老者不时的喝口茶。
在青山走了有一会儿之后,老者突然开口道:“狗尾草村,我去看过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王富贵手上的动作,忽然间挺住,抬头看向面前的老者。
快速咽下去了嘴里的饭菜,开口道:“先生,我也不知道,我刚醒来就被带到县衙大牢了。”
“哦?你也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在那种力量下,你不可能存活下来。”
“你是谁?”
老者依旧面容慈祥,带着一点点笑意。
“被发现了啊。”王富贵暗想,并放下了手上的油饼和筷子。
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老者开口道:“我叫王富贵。”
随即王富贵便看到老者抄起身旁的戒尺,就敲在了王富贵的头上,然后王富贵的身体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并且出现了一圈涟漪自王富贵为中心向外扩散,形成了一个白色云雾的罩子笼罩住了亭子。
“草,老子就是叫王富贵啊,你学生叫王富贵,我就不能叫王富贵啦。”王富贵心中大骂。
就在老者的戒尺敲到了王富贵的头顶之上之后,王富贵的身体便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眼睛翻白,浑身冒出冷汗。
在王富贵的头顶之上出现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光幕。
光幕中的画面不断闪现,有王富贵在李先生这里学字习文,与父母一起吃饭,一起劳作,在村中写对联,放炮竹……
还有神话,战争,论道,古诗词,枪炮,不同发色和肤色的人种,手机,汽车,高楼大厦,飞机,空间站,无垠的星空……
看到这里老者脸上显现出无比震惊的表情,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光幕中的一切。
转眼之间一个个朝代的起起落落,一个个国家的崛起与覆灭。一个文明的一切尽收眼底。
老者仿若呆滞一样坐在那里,手中的戒尺掉落在地上亦是毫不关心。
良久,老者恢复原来慈祥的模样。
老者随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戒尺,敲在了还在不停颤抖,眼睛翻白的王富贵头上。
随即王富贵便恢复了正常,不过变得浑身无力,只有不断的喘息声和浑身的汗水不住的滴落下来。像是溺水的人刚刚爬上岸。
王富贵满眼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老者,开口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老者并没有立即回答王富贵,一道白色的云雾之气打在了王富贵的身上。
霎时间他身上的汗水便以消失不见,不断地喘息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在此时老者才不急不慢的开口道;“自然是搜魂了,你脑海中的那些话本小说,不是经常提到吗。”
“那我会变成痴呆,或者傻子。还有你都看到了什么?”王富贵语速极快的向老者问到。
“搜魂确实会把被搜魂者变成痴呆,但如果施术者的实力够强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看到了很多,我好像看到了成圣的契机。”
听到老者的话,王富贵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惊讶。
成圣?
儒道一脉,只有一个境界带有“圣”字,第五境,文圣,只有立教祖师达到的境界。
老者说完也不管王富贵的表情,起身走出了凉亭。化作一道流光飞到了高空。
轻声呢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就在老者说完这句话之后,万里高空忽然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似擂鼓、似雷鸣。
还有古筝弦乐,大道奏鸣,七彩祥云汇聚,似流光洒下。
就在天生异象方起之时,在极高的天空中三座浮空岛屿下方,睁开了许多眼睛,不断转动,像是寻找着引起异象之人。
北方极寒之地,一道道大妖虚影不断汇聚。
南方,三仙朝国境内,数不清的金色虚幻神灵影像,看向此处,作揖,恭贺。
更南方,仙宫虚影不断浮动。
西方一片终日被黑雾笼罩的破碎之地,黑雾沸腾。
更西方,佛陀诵经之声穿越亿万里路途而来。
东海之上,无数大大小小的岛屿之上,陆陆续续冲起一个个高大身影,向红山县投来了目光。
与此同时,红山县之中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皆是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异象,议论之声不断响起,甚至有不少凡人面向异象的方向,虔诚跪拜。
“老师,成圣了。”在红山县一条街道之上,一个肩膀上站着一只狸花猫的青年,亦是抬头望天,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