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乌云在天空中层层堆积,仿佛浓墨,将整个苍穹都涂得面目全非,狰狞的寒风呼啸着掠过大地,风中夹杂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似乎还带有几分要将万物践踏在脚下的狂傲。
连年的战火犹如瘟病一般在整个人间疯狂蔓延,如今道路两旁最嘈杂的不再是叫卖声,而是叹息与痛哭,那些声音都在向苍天哀嚎着、乞求着、盼望着纷争的消失,可是转瞬间,这些声音就被铁骑和风雪撕碎,老天爷根本听不见。
类似的场景,望天这些年四处流浪看得太多了,曾亲眼看见秋天颗粒无收的惨淡,也曾亲眼看见决堤后的汪洋。如今因为战争,路上的流民饿民是越来越多了,有的大包小包背在身上;有的面色惨白枯槁,明显是丧失亲人的神情;有的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地上,永远长眠在这陌生的荒野。
望天,一个小乞丐,他原本的名字可能早已忘却,也可能从未拥有过,望天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难民越来越多了,施舍的人就这么几个,再这么下去,我也会饿死的。”望天看着快要下雪的天空,心中又多了几分阴霾。
敲了十几家的门,依旧一无所获,换作以前,他还可以会去城郊挖点野菜,运气好时还能抓到一些野兔或者老鼠度日。可是,这几个月来,这些难民仿佛蝗灾过境一样,别说野菜了,连树皮都不剩。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天勉强走到城头旁的一棵大榕树下休息,那榕树的根早已被挖得面目全非。望天抬头远望,目光越过高大的城墙,落在了城外那高耸入云的藏龙山上,思虑一番后,从身后摸出一把破旧的砍柴刀,手边抓来一颗石头,仔仔细细地将刀刃打磨锋利。
藏龙山,是临州城东郊不远处的一条延绵数万里的巨大山脉,由七座大山接踵而成,高耸入云,仿佛一座天然的绿色屏障,挡住了来自东海上的汹涌风浪,为临州城营造了水汽充足的农作条件。
这藏龙山以前唤作葬龙山,相传是一条巨大的苍龙所化,传说山上有仙门,名曰:九松。虽然山上住着仙人,可极少有人敢上山去拜仙,因为这藏龙山上除了仙人,更多的是茹毛饮血的异兽。
之前,望天也从一个在破庙里落脚的老赖儿乞丐口中听说:那地方邪门,所有上山的人都有去无回,因此,临州城的居民都不敢靠近。
但望天此时已经别无选择。
他站在山脚下仰望着那万丈高的藏龙山,冬天的藏龙山依旧不改往日的翠绿,山上的树木依旧是那么的葱葱郁郁,就像一幅巨大的展开的丹青画卷,透着一股幽森的邪异,那纷扬的雪花稀稀疏疏地落在苍翠的藏龙山上,为这幅展开的翠绿画卷点缀上亮眼的白色,寒风掠过,盎然的苍翠和纯净的莹白在交替流动着,美得动人心魄。
……
“看来有不少人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望天苦笑地看着草地上被踩出来的小路,随后深深提了一口气,握紧着手中的柴刀,上山了。
靠着手中的柴刀,望天一路上披荆斩棘,从茂密的灌木丛中缓缓移动,沿途还采了些野果揣在怀里。
突然,“咔嚓!”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从望天脚下响起。
这一下把望天吓出一身冷汗,怀中的野果悉数从怀中滚落,他颤巍巍地挪开脚,定睛一看,一口凉气顿时涌入肺中,那段裂开的东西竟然是人的肋骨!
忽然之间,一阵刺骨的寒风从他的背后卷起,望天猛然抬头,发现在身前不远处的灌木林中竟然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凌厉的目光中带着贪婪的杀意。
“鬼,鬼眼蛇!”望天心弦一紧,下意识地喊出了那目光的主人的名字。
趁着望天失神的刹那,鬼眼蛇已经从茂密的灌木林之中激射而出,那三米多长的黑色身躯足足有木桶粗,就像一根黑色的柱子,血盆大的蛇口中弹出两弯钢刀般的尖牙。
望天迅速反应过来,扑到一旁躲开了鬼眼蛇的突袭,翻滚后稳住身形,精神紧绷,眼睛死死地盯着鬼眼蛇。
鬼眼蛇一击未成,有些愕然,小小凡人反应竟然如此迅速,可它显然不想放弃这送上门的食物,身形一摆,那粗如水桶的长尾掠过大地,对着望天横扫过去,所到之处卷起阵阵飞雪。
换作别人,可能早就望风而逃,可望天没有选择逃跑,因为他知道和鬼眼蛇比速度,他跑不掉。
望天看准时机,全力跃起,躲过了紧贴着地面扫来的长尾,落地后一个箭步奋力向前冲刺,手中的柴刀对准了鬼眼蛇腹下的七寸。刚跑了两步,就被那卷起的枯枝雪水迷了眼睛,但望天并没有停下。
“噗呲!”锋利的刀刃全数没入鬼眼蛇的最脆弱的地方——七寸,冰凉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望天那件破烂的灰布袍子,也斑驳了附近纯白的雪地。
鬼眼蛇带着不甘的眼神轰然倒下,在这场人与兽的生死较量中,幸运并没有眷顾它。
望天又将手中的柴刀往七寸的更深处送了送,直到将鬼眼蛇身体里的生机剥夺干净,才乏力地跌坐在地上。
“要是我没有刺中你的七寸,估计躺在这的就是我了!”望天看着身旁鬼眼蛇的冰冷身躯说道,然后俯下身疯狂吮吸着从鬼眼蛇身上流出来的血汁。
喝过蛇血后,望天身上没有了丝毫寒冷的感觉,雪花落到他的身上不一会儿就化为了腾腾的雾气,浑身上下暖烘烘的,仿佛置身于温泉之中。
大雪鹅毛般落下,伴着凛风,彻骨的寒冷侵蚀着望天散发着温热的身躯,望天意识到天气开始变得恶劣,急忙拔出柴刀,从鬼眼蛇的背部起出一大块蛇皮裹在身上,接着又挖出蛇肉、蛇胆和尖牙,用蛇皮打包背在身上,准备下山。
山上开始泛起了白白的迷雾,周边的景物开始变换——山路开始变得崎岖而陡峭,四周的植物由灌木变成了高大粗壮的杉木,地上早已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望天抬头看了看昏暗而扭曲的天空,雪下得更大了,四周的景物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凇。
四周的异变让望天开始害怕了,因为从前听破庙的老赖儿乞丐说过,藏龙山里的异兽层出不穷,如果你没遇到,不是因为你运气好,而是因为这地方,其实是比野兽更强大更凶狠的妖兽的领地!
妖兽可不比野兽,野兽只是凶猛,但它毕竟还是智力低下的,可妖兽不一样,妖兽是高灵智、有道行、会法术的存在,可不是一介凡人可以对付的。
“呵,凡人,少见啊!”一股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望天头上响起,带着鄙夷和不屑。
望天心中苦笑:真不该想这些不吉利的事,但还是快速地定了定心神,嘴角牵起一抹礼貌的微笑,抚着手掌,端着笑脸,对着盘坐在树上的阴深男子说:“大仙恕罪,小人只是偶然路过此地,并无恶意,若惊扰到大仙,望大仙有怪莫怪。”
树上的男子似听没听,沉吟小会后,低头冷笑着说道:“又来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儿,也罢,正好最近飞禽走兽也吃腻了,今儿来个人也不错。说吧,你想怎么死?”
声音阴尖刺耳,回荡在满挂雾凇的绿树林当中,比头上的霜雪还要令人寒颤,一股巨大的邪气从望天头上倾泻下来,如同一张大网,死死地网住了望天的身体,无论他如何驱使双腿,都无法动弹一步。
既然无法挣脱,望天干脆闭上了眼睛,沉下心神,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默念着《却邪经》:大斗周天,北辰镇卫,外邪横沧,星照大江……
原本漫天浓密的乌云竟然在望天的上空裂开了一条细缝,一道微弱的紫光从云缝中穿刺而出,缓缓注入望天的天灵盖,阵阵至高无上的威严在望天身上涌动,天空中随即雷电交错,仿佛在响应望天的请求。
“破!”——望天大喝一声,猛然睁眼,身上的束缚顿时卸去了大半,刚要起身,但身体却没有立刻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轻松,脚下一软,禁不住一个踉跄跌坐在雪地上,。
“哦?道术?”阴深男子露出讶异的神情,仔细打量了一遍坐在不远处的望天,却发现他的丹田里根本没有灵力。
“看来他不过是个懂点借法引动天地力量的小子罢了!但他的法咒已经引起了紫徽星的异象,还是赶紧吃了,免得留下后患。”阴深男子打定主意,从黑袍中伸出一只缠绕着黑气的利爪,一个跳跃,直接落到望天面前,将望天的头狠狠地摁在雪地上。
望天早已被抽干了力气,如今额头又被阴深男子猛拍一下,意识瞬间崩塌,直接昏了过去,朦胧间仿佛看见了一道紫光漾开漫天的雪花,缓缓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