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二年。

济南城，一间破旧的祠堂中。

“不过三个满清鞑子，你们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敢反抗的，都在躺平等死？”

“为什么鞑子可以长驱直入，抢你们的粮食，掳你们的妻儿，杀你们的父母？”

“为什么鞑子可以天天吃肉，你们却像老鼠一般东躲西藏，挖草根、剥树皮、甚至吃土？”

“狗急了知道跳墙，老母猪急了晓得上树，你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轰！”

一声二月惊雷，震得大地一阵颤动。一团积雪从破漏的屋顶坠下，正好掉在顾长安的头上。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刀。

脚边有三个清兵的尸体。

祠堂中蜷缩着三四十个百姓，男女老少皆有，一个个衣衫褴褛挤在一起，脸色麻木，眼神空洞，仿佛行尸走肉。

慷慨激昂说了这么一通，竟然没一点反应？

“没救了……”

顾长安叹息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头上的雪。

离了个大谱。

家人们谁懂啊，通宵玩个游戏竟被手机电到穿越？

更离谱的是，偏偏还撞上了历史上的“戊寅之变”，十余万清军攻陷济南，如野兽般奸淫掳掠，血腥屠城。

原主乃是莱州赶来增援的乡兵，本指望与兄长一起多杀几个鞑子，建功立业。

谁知，却一脚踏入了有去无回的修罗场。

顾长安已经穿来十余天了，被困在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济南城内，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长安，算了，咱们走吧。”

一个中年男子摇头叹了一声，走到顾长安身边，小声劝了一句。

他叫汤六，济南卫百户军官。

今日奉命出来搜寻避难的百姓，说服他们一起联手对抗清兵。

“等等——”顾长安摇了摇头。

他终究还是不死心，想要下一剂猛药，死马当活马医。

在汤六不解的眼神中，顾长安大步走到一个姿色尚可的妇人身边，一把将她给拖了出来。

“啊！”

妇人吓得尖叫了一声。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般姿色，何必要便宜那些鞑子？”

顾长安一边说，一边拖着那妇人往门外走。

汤六：“……”

这小子疯了么，天天被清兵追杀，竟还想着裤裆里那点破事？

“长安——”

汤六正待上前阻止，场中却响起了一声悲怒的大喝：“畜生，放开我娘子！”

一个中年汉子瞪着血红的双眼冲向顾长安。

“啪！”

哪知刚冲到面前，便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顾长安怒声道：“鞭子抽到自己身上，终于知道痛了？”

汉子：“畜生……”

“啪！”

又是一记耳光声。

“看清楚——”顾长安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尸首：“这些个鞑子才是畜生。”

“只有三个鞑子兵，你们一个个只知哭喊，没一个敢动手的。若不是我与汤大人及时赶到，你还能站着说话？”

“你的女人恐怕也被鞑子兵掳走，恣意玩弄，生不如死……”

听到这番话，汤六恍然大悟。

原来，这小子是故意激怒这些百姓的，想激起他们的血性。

汉子显然也明白了，捂着脸嗫嚅道：“不是我们不反抗，鞑子……鞑子手中有刀，我们什么都没有。”

顾长安怒声道：“连手都没有？再说，我手中也有刀，你又为何敢反抗？”

“我……”汉子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笃定我不敢杀你？”顾长安刀一挥，架在了汉子脖子上：“城里到处都是百姓的尸体，多你一个，谁在乎？”

妇人忙道：“官爷，求求你，饶过我家相公。”

汤六眼珠一转，冲着那妇人道：“娘子，不如以后跟我，只要我有一口余粮，便不会让娘子挨饿。有一口余气，便不会让娘子受鞑子兵的欺负。”

“你……无耻！”汉子气得直喘粗气。

哪有人当着面撬墙角的？

顾长安冷冷道：“无耻？这话有本事冲鞑子说去。不过量你也不敢，如此胆小懦弱，还不如一刀切了，做个不男不女的阉人。”

奇耻大辱！

真的是奇耻大辱！！！

“阉人”这个字眼，不仅让那汉子一脸羞怒，人堆中也有好几个汉子瞪向顾长安，一副同仇敌忾的神情。

血性，正在体内缓慢复苏。

“噼啪！”

又是一声惊雷。

破旧的屋顶晃了晃，“簌簌簌”落下不少积雪。

“娘，我怕！”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忍不住缩到娘亲怀里。

“二位官爷——”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小老儿虽年迈，愿舍了这身老骨头与鞑子拼个你死我活。”

“二大爷！”旁边一个汉子吓了一跳，赶紧唤了一声。

没料老人火气挺大，一巴掌扇过去：“去你二大爷的！”

“你个没骨气的东西，爹娘被鞑子杀了，媳妇也被鞑子掳走。你空有一身蛮力，却像个龟孙一样缩在这里。”

老人看似在骂身边的汉子，眼光却在人堆里扫了一圈。

眼光过处，缩在人堆里的十几个汉子一个个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顾长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心里一喜。

终于知道羞愧了，看样子有戏。

于是，充分利用自己前世干销售的经验，继续挑动情绪：“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堂堂七尺男儿，连只兔子都不如？”

“没有兵器，杀了鞑子兵不就有了？”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赶走鞑子，那便是朝廷的功臣。届时青史留名，光宗耀祖，吃席坐上座，祭祖跪前排……”

一通煽情的话，终于令得有个汉子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大步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俺叫牛二，是个杀猪的。俺之前便帮着守过城，如今家没了，俺烂命一条，没啥好怕的。俺跟你们一起杀猪——呃，杀鞑子！”

“好兄弟！”

顾长安一脸惊喜，当即从清兵尸体边捡起一把刀递给牛二。

“嘿嘿，这刀不错。”

牛二挥了挥刀，颇有几分气势。

勇气也是会传染人的。

有人带了头，余下的一众汉子终于沸腾起来，一个接一个挺身而出。

“我跟你们干！”

“杀狗日的鞑子！”

“跟那些畜生拼了！”

“好、好、很好……”汤六也很激动，不停地说好。

顾长安一脸欣慰，又添了一把火：“以后，大家一起并肩作战，一起杀鞑子，夺回我们的粮食、抢回我们的女人！”

“杀鞑子！”

“夺粮食！”

“抢女人！”

祠堂里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声浪。

汤六脸色一惊，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喊了，当心将鞑子引来。”

“对对对！”

“低调，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