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无风。
某片草原上,地面轻轻颤动。
一座半球形钢铁堡垒悬浮在空中,月光映照着甲板上的龙旗图样。龙旗前方,四道人形机甲的影子也被拉的老长。
四人静静地望着北方,谁也不说话。
“来了。”一个富有青春活力的女声响起。
话音刚落,远处的地平线逐渐由青色变成灰黑。那是无边无际的狼群。这些巨狼正渴望着厮杀,其中最小的也有两米长,双目猩红。
尖利的狼牙能够咬穿人类最坚硬的合金,而柔韧的皮肤连子弹也难以破防。这可都是血的教训。
就算挑出其中最老最弱的瘸腿狼,放在以前文明尚存的时候,都足以让一座城市瘫痪一天。
不过现在,最左侧的人影抬起手,机械结构精巧地变换,一枚红色信号弹高高飞起。随后,流星雨般的炮弹划过夜幕,坠入狼群中。
远方连成一片的白光仿佛要与月亮争辉。十多秒后,爆炸产生的滚滚气浪与连绵不绝的巨响才传到四人所在的位置。
其中一人用跳脱的年轻男声说:“谁放屁了?”
没人理他。
十五分钟后,轰炸停止,硝烟散去,数公里外的青青草原化为白垩,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沉默。
沉默。
沉默。
终于,那个跳脱的年轻男人率先开口:“哎呀呀,失败了吗?我就说那老狼精得很,区区一块儿东海肥龙肉,还是臭的,钓不到它。”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懊恼,反倒充满幸灾乐祸。
“等等,不对劲!”最早开口的女人有些错愕地说。
话音未落,原本洁白的月光蓦然变成粉红,进而血红。
“我去。”一个较为年长的男声沉稳地响起,吐出一句不太沉稳的感慨。
“赤月域...”最后一个男人用富有磁性的嗓音沉吟道。
气氛严肃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中招的?”跳脱男人发出疑问。
“没有意义,做好战斗准备!”最后一位发话的男人以领导者的口吻下达命令。
沉稳男人默不作声地向空中发射出绿色信号弹,随后四人从数千米的高空中一跃而下,机甲从背后伸出矢量喷口,吐出绿色火焰,推动着几人向北方飞行。
而直径超过一公里的半球形母舰则以稍小的加速度向南飞去。几根数公里长的粗大铁链捞起一具腐烂发臭的巨大东方龙尸体,被惯性甩在母舰身后。
赤红的月亮越发明亮,猩红的月光越发浓稠,仿佛要滴出鲜血。不,空间仿佛被月光划开伤口,从中流出一条血河!
血河向地面奔涌而来,化为一匹数百米高的血狼,疯狂地从空中奔向地面,似乎仅是冲撞就足以将那四只飞虫一般的机甲摧毁。
然而,跳脱的男人却兴奋地怪笑一声:“桀桀桀!来的好!地发杀机!”
话音刚落,六根数公里长的粗壮树藤从泥土中暴起,如同动物一样,微微舒展一下,似乎在活动筋骨,随后以超越3倍音速的惊人速度,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动能,轻易地抽散血狼!
“哈哈,若敢来犯,定叫你大败而归!”跳脱的男人得意地念出令人头顶冒黑线的台词。
“哼,现在高兴还早着呢!”青春女生嘲讽道,她悬停在空中,面甲下英气的眉毛轻轻皱起,碧色的双眸紧盯着月亮。
空间的伤口渐渐愈合,血不再流,月光也渐渐变回原来皎洁纯净的样子。仿佛那副猩红的面孔只是幻觉。
但地表的白垩上,月亮带来的血液好似珍珠般散落着,蠕动着。
“不好,这些东西完全没有消散的意思!”沉稳的男人动容道。这些来自异空间的污染基本无从处理,在之前少有的几次记录中,异空间退去后,它们都会快速消散。
“代表狂暴、掠夺的赤月,其污染也具备从现实世界汲取能量,从而持续保持活性的特质吗?这倒与建木有些相似了...”有领袖气质的男人一针见血地指出。
“这可如何是好?”沉稳男人逐渐沉不住气了。
女子有些焦急,可她却无可奈何,她的力量与赤月渊源不浅,这些赤月污染与她相生相克,谁也奈何不了谁。
“哼!”跳脱的男人冷哼道,“不就是沟通神域吗,谁不会?你们不愿意出力,我来!”
说着,他双手撑开,哈哈大笑道:“建木啊!我已归来!”
那六根巨大藤蔓按住地面,将其本体,一团庞巨的扭曲树根从泥土中拔出,迅速铲起地面上不安分的血珠,吞噬进体内。
随后,一片大雾突兀地降临在天边,云雾间一段擎天立地的笔直巨木不见首尾,若隐若现。
“建木域!”另外几人面色微变。
他们几人虽说同为s级,也都有沟通神域的资格,但另外三人都没有真正尝试过。毕竟沟通了神域,体内的力量就会被神祇牵引,因此失控进而变成怪物的s级可并非个例!
巨大藤蔓弯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随后猛然向建木弹射出去,扭曲树根甫一接触云雾,整片建木域便带着它与赤月污染一同消失了。
月夜依旧无风,如果不是散发着焦臭与硝烟味的白垩,与散发着泥土味的巨大树坑,还有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却叫人难以忽略的腥甜,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幻觉一样。
跳脱的男人倒在地上,面甲打开,面孔稚嫩的他任由鲜血从七窍流出,大口喘着新鲜空气。然后在三人复杂的目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最终安详地死亡。
女人不忍地说:“这样做,真的对吗?”
领导者坚定地摇摇头:“不对。”
沉默。
许久后,心情复杂的三人追赶上“龙神生物公司”的母舰,跳脱男人竟完好无损地站在甲板上。看着新一个他灿烂的笑容,三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
远处的白垩土地上,一头四米高的狼人眯眼望向南方,雪白的毛发没有丝毫杂色,但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它的肩膀延伸到腰间。一柄两人高的巨刃插在地上,造型古朴,刀刃上是无数对手已然干涸的血迹。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个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拾荒者缓缓走了过来。白狼王警惕地看着他,喉咙里酝酿着代表警告的呜呜声。
拾荒者拉下兜帽,举起双手,微笑着说:“我并无恶意,白狼王。做笔交易如何?”
他的眉眼与跳脱的年轻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添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一根一米多高的藤蔓从拾荒者脚下的土地中探出,在它最嫩的新叶上,挂着一滴鲜红的露水,正是浓缩过无数倍的赤月之血。
白狼王把手搭在刀柄上,嘴角微微上扬。
拾荒者笑得更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