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浪子是什么?
是落拓不羁,一身绝世武功,身边或者多少有几个女人陪伴?
当然还少不了酒!
这是的确少不了的!就算不是躺在酒缸中海醉,至少应该海量地喝。
可是这个浪子﹣﹣或许不算个浪子。
为何?
他不算落拓不羁,江湖上没有什么值得传扬的事迹,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名气,酒量也不大,别人大都这么认为。
他就像被上天遗忘的人,一个在尘埃中偶尔可以忽略的人,他叫求醉。他不敢醉,据说是因为他先天体质不好,喝不得很多。
他在天涯。
天涯不在天涯。
天涯是一座同样被上天遗忘的边城,离天涯海角不知道还有多远呢,只是名字就叫“天涯”。
秋,
夜色如秋水,偶尔可听见黄色的落叶飘飞的声音。凄凉,一如一叶漂泊的江湖小舟。
天涯的小舟。
城门外,
一缕悠长的短笛声,随风在这秋夜烂漫,如清泉涓涓,令人魂断。
求醉,
没在地上,
他在马上。一匹同样沧桑的马,垂着疲倦的头,驼着沧桑的人。
人很憔悴,就这样坐着,什么也没干,似乎这个世界,这个如凉水般清冷的秋夜,也没有属于他。
笛声真的很美,很凄美,男人想起那楼台亭阁翩翩起舞的佳人,在月光下绝美,如同一幅仕女图。
又仿若想起了那遥远的多年前,早上起来对着铜镜化着妆容的年轻貌美的女孩,在等待情人的归来,那是多么动人的画面啊!那眼睛妩媚动人,仿佛勾人心魄!笛音里在唱着一曲《眼儿媚》:
“晨起倚轩画晓妆,鬓发垂柳芳。新月眉弯,一汪秋水,脸若桃红。
本拟临摹研水墨,落笔应无妨。怎堪手怯,轮廓描易,难绣花香。”
这样的勾魂笛音,这样的唯美画面,尤其能令一些浪子过客心里慢慢涌起一股思念的清泉,像风一样温柔……
求醉的心仿佛已经被这笛音媚惑住了,他的心已陶醉,融化……
突然,
一种呼啸声夹杂在笛声和风声突袭而来。
没有预兆。就算有预兆,能在这笛音中慢慢地走向一种虚幻,也该是一种满足……
求醉突然轻轻叹息了一声。
抬手轻轻一拂,像一个厌倦了生活的人轻轻地摆手挥别世界。本已只离他心脏不过一尺的银色小飞刀被这轻轻一拂,飞入了身边无边的黑暗。笛音还在继续,只是渐行渐隐,慢慢也融化在夜风中。
他抿了一小口酒,不禁轻轻地苦笑:一个像他这么悲哀的浪者,还有人会跟他过不去。他只能叹息,苦笑……
(2)
旧街。
陈旧如一座废弃的仓库。但总算还有一些人,大多是一些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之辈,以及流浪的乞丐。
他们衣衫破烂,脸上神情憔悴,都是一些很可怜的小虫子般的难民。这里的人都被称之为社会最底层的下等人。俗话说:言语压君子,衣冠镇小人。身上无衣被人欺,肚里无识无人知。世人皆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先敬皮囊后敬魂”。少有不以貌取人的,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基本上是谈不上所谓被人尊重的。
总算还有酒馆。
似乎不管天下怎么变化,人们怎样被划分为三六九等,世界越是动乱,越少不了酒。酒是什么?只有流浪在外的底层人才懂得——有时比女人更重要。
求醉在喝酒,在陈旧酒馆一个破旧的角落。
他轻轻地抿,但每抿一次,他的眉心就要皱紧一次,然后松开,似乎他喝的是一大碗浓烈的烧刀子,然而他用的是最小的杯,品的还是最柔和的掺水的老白干。
他在这里没有认得的人,只有掌柜的和店小二比较熟悉,还有几个这里的常客。
他们都感到不可思议,别的人都用大碗地喝,只有这个脸上充满了落魄沧桑的人只一口一口地小抿。店小二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看不起自己亲手温的酒。
幸亏这个人也从没欠账,只要有钱赚,大赚小赚都一样﹣﹣只要是赚!
他们感到更奇怪的是,那个人似乎很容易醉,但却又没醉,因为他每次走出酒馆时,步伐像个正常人。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所以他们私下里给他取了一个名字——求醉
自古以来,一个“求”字总是不好听,并不是求别人不好,因为每个人一生都或多或少需要求助别人,但一个“求”字很少被回应过。
就如同没读过几天书的穷人们,求庙里的泥菩萨发善心赐给他一个金元宝一样,但几时应过呢?穷人们他们不会明白:“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其实生活就仿佛欺善怕恶般,专欺穷苦人,就连佛门也只渡有钱人。如果求神拜佛真的有用,穷人们估计连寺庙的门槛都挤不进。只是穷人们仍乐此不彼,还是会每天虔诚地烧香拜佛,你如果说泥菩萨半句坏话,他们甚至会跟你拼命,可这些泥菩萨就像那些朝廷里的读过圣贤书的统治者,被供奉着,却从不执行它该尽的义务。自古以来的总结都是:仗义每逢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所以人还是不要'求'才好!不该来的,你怎么求都没用;该来的,你不求,它都会自动找上你,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
人们惊奇地发现,一向不醉、不肯醉,像在求醉的求醉似乎醉了。
因为此时他的脸埋在错乱的碗碟里,趴在桌上死死地睡觉。没有理由,浪子不需要理由就随时睡着。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就像有的人住在青山绿水的地方,有的人住在荒漠黄沙,有的人在寂寞荒村,有的人住在闹市,有的人住在天涯,现在,“青山和绿水”、“荒漠和黄沙”、“寂寞和荒村”都在天涯。就站在求醉桌边三尺开外处。
有人奇怪:这些静态的事物怎会在桌边?这是什么胡说八道!难道求醉在梦中回忆到了这么些地方?这是一个错误吗?
不,这完全正确,他们都是人,这些都是人名,是一个个江湖名号。他们是六个人,两两站在一起。是人就可以移动,就可以站着。只不过他们都是江湖绝顶高手,所以静如死物。
店里其它人似乎并没有为这些人的怪样而惊讶,喝酒的继续喝,算账的账房先生继续翻着旧账簿。这就是边城,一个只有浪者光顾的边城。
求醉还在睡,睡得好死好沉,似乎从来没有如此睡够过。青山这个家伙并不高,是山并不一定高。但一定奇形怪状,所以当人们看到他的脸时,一定以为看到一只怪物,因为他是一只猩猩,青色的。何况“他”本来就是。青山不高,但是高山流水,所以水一定是从高处来。绿水是一个身材奇高奇瘦奇柔软的老头,他有很长的胡须,绿色的。像一张瀑布;脸上的皱纹深得像一条深深的马辙印。绿水骑在青山的肩上,绿色的胡须差不多遮住了猩猩的脸。
荒漠,一个你不管何时何地看她都一无表情的人。看到她,你会想到那一望无垠的沙漠,冷酷无情,让人绝望。
但,你心中总会有那么一种强烈的渴望,你总希望这个美丽得让人禁不住跳起来、冷酷得就像秋霜的女人对你笑。
这种渴望就像独行在沙漠的旅者渴望着绿洲一样。但每次当某个人盯着这个女人浮想联翩时,眼睛似乎有些沙子进去,某个人禁不住去揉,这时,他会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肿得好大、好大,像贮满了沙子,然后会痛苦得倒地不起。幸亏这里没人盯着她,因为她身后站着的黄沙。
黄沙,这个蛇蝎一样眼睛的男人,却穿着五十两银子一件的绸缎衣服,一看就知道用的是手工最细腻的江南苏绣,可是身上却铺满了黄色的灰尘。华贵的衣裳不免令人惋惜,他似乎是走了很远的路,风尘仆仆的路。
寂寞真的很寂寞,据说有一次他太寂寞了,在一个酒楼吹了一夜的笛子。然后这家酒楼的人们开始互相扭打,以至最后互想残杀。寂寞的笛音,招魂的魔音,可寂寞还是很寂寞。
荒村太穷酸了,比乞丐还穷。瘦骨嶙峋的身子,花白的胡须和头发;昏暗的眼睛。但当这双眼睛望着食物时,简直像一只捕食的狼。这些食物甚至包括人……
他现在就这样看着求醉……
(3)
求醉仍醉,他似乎是“但愿长醉不复醒”。
屋外夕阳凄凉。
晚风已起,
店里只剩店小二仍在打杂,他仍然不急不慢有条不紊地擦着桌子,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刀……
那一刀,不仅刀声划破苍穹,刀影更是快如闪电,快如鬼愁、快如天神……刀光一闪,刀不见了。
笛断、须飘,地上缓缓见红,一切尘埃落定。
只依稀记得那时候:
寂寞的笛音才响起——
绿水的胡须卷向人的喉咙仿佛钢丝,青山这个像猩猩的家伙也同时高高跃起扑过来——
黄沙的掌风如同黄色的风暴般席卷——
荒漠的惊魂剑白光绽开——
荒村的勾如同狼爪——
这六个不可思议的高手从六个不同方向击向一个喝醉了的人。天下恐怕还不会有人能抵得住这六大高手的合力一击……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六人却都留下一点红雨,如夕阳缠绵……
直到多年后,店小二回忆起,他仍不免有一点点吃惊地对客人们描述:“那一刀太快,却没有夺人命,可那六个人垂着头不声不息出去的寂静,连秋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着。”
他还惊讶地发现那只猩猩真的是一只猩猩,不是个人,但那如飞刀般迅猛的爪子划过去时,不能不令人惭愧且惊叹:连一只动物都可以是绝顶杀手。
(4)
笔直的山,直插云颠,像一柄柄锋利剑插在大地上。在山峰之间淡淡的云雾底下,隐隐约约处的树木丛间,可见有一处气质非常雅致的庄园,这里是玉剑山庄,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
又是春天。
路旁有野花、野草。林子里已有悦耳的鸟叫。
有了好景,虽然不一定有好心情,但求醉却心情愉悦。因为他去拜会朋友。
有朋友,心情总是好的。
玉剑如筝,玉剑山庄的女主人。一个女人能做一庄之主,这人能力肯定不一般。她的父亲也很不一般,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玉剑神云,现今的武林盟主。当然,这个山庄的主人,只是玉剑如筝,她已经算是自立门户。能自立门户,就足以说明在江湖上,能站的住脚,能排的上名号。
更何况的是,女主人还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有一种清爽令人舒服的美。
求醉就在她对面,桌上有酒,有一碟花生米,几盘精致的小菜。
庭院里是几十个壮实的少年们在练剑术。
“又是春天,人又老了一岁了。”
玉剑如筝悠悠感叹道,脸上拂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岁月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眼角的皱纹依稀可以看的出来。曾经风华的“鲜衣怒马少年时”,终究抵不过“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的漫长蹉跎。
“你还不老,很年轻!”求醉微笑道。
“相比那些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们,难道不是吗?”玉剑如筝轻轻叹道,然后望着天空,那里有一些孩童们放飞在天上的各式各样的风筝,风筝飞扬在这春天的暖暖微风里,像一只只欢快的鸟儿。
接着她微微抿了一下酒杯,又缓缓念了一首《望江南》:
“江南月,独夜梦乡关。醪酒新茶香柳岸,斜风细雨戏莲船。童子赛纸鸢。”
“你还记得当年的这首曲子?”求醉问道。
“当然记得,那时我们可不就是和外面那些放风筝的小孩年纪大不了多少吗?”玉剑如筝叹气道,“只是时光不等人啊,现在我们都老了。”
“每个人都会变老的,谁都避免不了。”求醉笑道。
“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就越来越怀念小时候,怀念小时候在故乡无忧无虑自在的时光。”玉剑如筝淡淡道。
“你何时学会了多愁善感?这可不像你的个性。”求醉淡淡地笑道,对于他这个浪子而言,故乡早已是最遥远的模糊印象。他都不记得故乡是什么样子,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故乡?
“我可不是多愁善感,也没有资格。”玉剑如筝微笑辩白道,“我看你才是真的多愁善感。”
“哦?”
求醉打趣地问道,“这从何说起,我一个浪子,情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早就消失了!”
“真的吗?”
玉剑如筝站了起来,然后眯着眼,指着无醉笑着揶揄道:“你刚进来时,为何在门口发呆?你说你是一个浪子,可你为何流泪?”
求醉一愣,他刚进来时,的确流过泪。
那时他看见一群少年们在庭院整齐地舞剑。虎虎生威的呐喊,整齐的节奏,悦耳的剑与剑碰撞声。
他本是一个毫无生机的人,对生活也毫无感觉。
可当他看到一个个年轻的身影时,他感到了一股遗失了好久的激情涌起,那是曾经青春生命的力量。
接着,就有一行清泪从他脸上滑落,而他自己却没有发觉。
求醉轻轻叹道:“时间已过去,现在什么都已过去了,我心也已经老了。”
玉剑如筝静静地看着这个饱经沧桑的年轻浪子,感怀和伤情不由而生。
“你至少还能活几年,几年里你应该慢慢的过。死亡,只是上天的一种馈赠。”玉剑如筝语气平静,又带着责备和心疼。
“是的,生死有时不过一瞬间,如同云烟,不留痕迹。”
“体内的毒,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解了吗?”
“没有,这是密不外传的配方。”
“我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总有一天会有办法的。”玉剑如筝轻轻安慰道。
“随缘吧!”求醉苦笑道,“我已经没有多少值得牵挂的东西。”
“真的吗?那你为何还要来看我?”玉剑如筝瞥了一眼求醉,问道:“你别把你真的说的那么轻松自在。”语气带着一丝丝幽怨。
“因为我还记得当年离别后,你托人寄给我的书信,我看到了。里面有用手绢包着的你写的小诗《丑奴儿》,我至今……记忆犹新。”
接着,求醉默默背念道:
“云中遥寄锦书字,只为谁填。只为谁填,对酒当歌语绵绵。
凭柳难诉衷心事,情如丝牵。情如丝牵,却道秋凉好个天。”
“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只是我知道,你终究还是要走的!”玉剑如筝轻轻叹道。
“是的,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挑战塞外狂刀,今天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求醉看着玉剑如筝平静地道。
“为何又要出刀?”
玉剑如筝简直快要被求醉气哭起来,惹得在庭院练剑的少年们奇怪地看着女主人。
“你不知道你每次出刀,身体的毒便入骨一分,生命力便要减少一分吗?”
“生命总会不断减少的。”
求醉仍是平静地说,但心里却不禁一阵刺痛。他端详着手里的酒杯,慢慢地说道:“与其等待,不如我自己走向它。”
求醉的生命真的已进入倒计时。
体内多年的宿毒最近开始发生了变化,已经不是单纯能依靠内力所能控制。而解药,还是……他仍慢慢抿酒,花生米没动。春风吹来,拂起的头发里藏着几根白发。
(5)
浪子的生命只有流浪,这是一种天生的命运。就像一个寂寞的人,就算站在人群中,热闹非凡,他仍寂寞。
流浪有很多种,有的人就算足不出户,却日游千里,有的人就算四处奔波却仍思念着故园。
心在流浪,有时身不由己。
一杯淡酒,一柄刀,酒在桌上,刀在记忆中。凄婉的酒灌入愁肠,化作一曲愁绪。刀划破夜空,更似一曲离歌。现在求醉正在一边舞刀,一边饮酒狂歌。
懂酒的人都有一把谱:酒喝二成,甜言蜜语;酒喝四成,和言细语;酒歌六成,豪言壮语;酒喝十成,不言不语。
求醉躺在夜风下,不言不语。
他喝的不多。
但酒的量却没有标准。
有的人三斤不醉,有的人三两也醉,更有的人闻酒也醉。
心醉,
比身醉更甚。还有什么比一个人的心麻醉更醉?
心麻醉,只因满腔愁苦无处可藏,纵然绝世英雄,绝世刀客又能怎样?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还不如静静地任由这寂寞孤苦在夜色中慢慢把自己割碎。再任由夜风把这些碎片带走,漂零如落叶,化作一滴泪。
泪,像决堤的洪水。
从求醉的两眼流下,倾盆如雨。泪也流到他嘴中,苦苦的。
明天,求醉与塞外狂刀比刀。
(6)
塞外狂刀,当然在塞外。只不过在塞外一座繁华的都市中。
有人奇怪,塞外狂刀顾名思义,一定是那种在塞外才能狂野的刀。塞外狂刀也一定是那种非常豪放粗野的大男人。你要这么想,就错了,大错特错。
塞外狂刀是个女人,一个柔弱地像一根豆芽的女人,看到她,你绝对会想起赵飞燕,那个娇小得能在手掌上跳舞的美丽的女人。但塞外狂刀不美,很丑,简直很丑,丑得不能再丑。
看到她的刀法,你一定认为她是在泄恨,她似乎是在恨上天为什么把她生得那么丑。所以,她的刀也狂野至极。一种仿佛是在向上天挑战的刀,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他们决斗的地点在怡春院,一家当地非常著名的妓院,据说当家花魁的过夜费用,已经涨至五百两银子。总之,那是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的享乐天堂,也是穷人永远无法踏足的地方。
而塞外狂刀正在怡春院一间高级客房的浴盆里洗澡。
每次找人决斗,塞外狂刀都要洗澡,她常常说:“虽然上天给了我丑陋的面容,但我偏偏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香喷喷的。”求醉来了,正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
“你来了?真守信用!”塞外狂刀一边擦着自己黑糙的脸蛋,一边观察他。
“你好。”求醉仍是面无表情。
“你一定奇怪塞外狂刀怎会是个女的,且是这么美!”塞外狂刀道。
求醉忍不住想笑,一个明明丑陋得不能再丑的女人,居然能厚着脸皮说自己很美。
可当他再看她时,不禁呆住了:白嫩的皮肤,仿佛秋水般冷淡的双眸,美若天仙的面孔……
突然,就在这呆愣的功夫里,塞外狂刀已经拔刀了。她是用浴盆里的洗澡水用内力真气凝聚而成的刀,刀光明亮,在灯光下闪烁着明晃晃的光芒,直划向求醉的喉咙……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同一时刻,
求醉也在拔刀,但塞外狂刀一把明晃晃的像月牙的弯刀也到达他眼前。三把刀,有两把来自塞外狂刀,一把来自求醉。
他纵然能挡住她的弯刀,但怎能抵住那水激聚而成的刀?
他看得出水刀中注满内力。稍有不慎,就会被切割得身首异处,他惊讶一个女孩竟有如此高深的内力。
抽刀断水水更流!
求醉做了一个惊人决定。
就在水刀划向他喉咙那一刹那,他左手执刀鞘,右手执刀迎向同时来的弯刀。
一铮一铛—
水刀插入求醉的刀鞘里,收刀入鞘,却火光四射。
举杯销愁愁更愁!所以求醉决定把刀鞘中的水倒出,不再醉。用飞刀的方式。
一嘶一
刀鞘中的水也化作一柄刀飞出,这正发生在刀与刀相撞的那同样瞬间。发丝飞舞,刀已回归刀鞘。
求醉提着刀。塞外狂刀震惊地站在浴盆里,裸露无遗的躯体摆在求醉面前。但求醉已经离开,发丝仍在飞舞。
胜又如何,败又如何?留下的只有空虚,剪不断,理还乱,仍需奋力斩断的还有空虚。
“你为何不杀我?”塞外狂刀大叫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求醉没有回答,缓缓走了出去。
他额头上一行冷汗。
刚才的搏斗耗费了他大量内力,他的宿毒又严重了些。
突然一阵风响。
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来的是追过来的塞外狂刀。
“你为何不问我要那张图?”塞外狂刀直视求醉问道。
“你以为每个人都会为了名利而去生活吗?”求醉苦笑道。
“看来你不是!”她冷笑道。
“我当然不是”求醉挺眉道。
“他不是,我是!”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一个女人从夜色中传来,确切地说是一个穿戴像妓女的女人缓慢地走来,带着诡异的笑。
“他不要那张残图,我要!”
“你是谁?怎么知道图的事情?”塞外狂刀惊问道。
“你不说谁打败了你,你就把图给谁?我现在正式向你发起挑战,塞外狂刀!”,妓女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意端详着塞外狂刀,仿佛端详着一只可怜的猎物。
“卑鄙!”
塞外狂刀骂道,她忽然感到心惊,刚才一战,她同样耗损了太多内力。
“只要你把图交给我,我保证不伤你性命。”
“你以为你可以打败我吗?”塞外狂刀嘲讽道。
“你可以试试。”妓女笑道。
一股杀气,
充满了整个妓院。
塞外狂刀突然感到一种恐惧从心里升起。
杀气,确切地说,是一种能令对方恐惧的东西,一种心理上的恐惧。一个脆弱的人突然面对一个杀气腾腾的死神会不会感到恐惧?
就像一个毫无武功的人,面对一个黑洞洞的暗器发射筒,他是不是感到一种死亡的恐惧?这种死亡的恐惧就是杀气。
杀气,也能杀人。昔日三国时期燕人张飞手持长矛,立于当阳长阪桥,大喝一声,就把曹操的一个将领吓得肝胆俱裂而亡。
这时,求醉突然道:“她没有图。”
杀气顿失。
“哦?”妓女笑道,“你怎能确定?”
“她根本就不是塞外狂刀,因为她是女人。”求醉平静地道。
妓女笑道:“她不是塞外狂刀,所以她没有图。你就是这个道理吧?”
求醉苦笑道:“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妓女道:“那谁是塞外狂刀?”
“你。”求醉盯着她道。
“哈哈哈。”
妓女大笑道,“我可也是女人!”笑声带着明显的慌乱。
求醉道:“易容后你的确像女人,但有一个地方你是改变不了的。”
“哪个地方?”妓女不禁惊异问道。他不相信,经过千面先生易容术处理,仍骗不到别人。千面先生甚至还把他的喉结隐没了。
千面先生是千手老人的徒弟。是继千手老人后江湖第一易容高手,经过他的易容,据说可以把一个人变成一头猪。
“杀气”,求醉淡淡地道。“男人的杀气和女人的杀气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塞外狂刀饶有兴致问道。
求醉道:“男人杀气充满阳刚,女人的杀气则充满阴柔之气。”
“哦?”塞外狂刀笑道,“可如果一个男人修炼阴柔内功的话,他的杀气也会变阴柔。”
“不错!求醉淡淡说道,“可不管任何男人,在一个女孩面前,杀气总会比女人要阳刚一点。特别像你这种男人!”
“我算哪一种男人?”妓女不解道,同时摘下自己的易容面皮,是一个粗矿男子的面目。
“连自己女儿都敢杀的人!”女孩道,同时她不可思议地站到了男子旁边,笑道:“爹,咱们终究还是骗不了他。”
假冒的塞外狂刀叫小红,是塞外狂刀的女儿。
求醉道:“是不是每个成名之人都恨我?我没事总找他们麻烦。”
塞外狂刀道:“不一定,我就不是。”
求醉道:“说的好,那就请拔刀!”
塞外狂刀狂笑道:“哈!小子!这种地方怎够咱俩打个豪爽,大夫夫应纵横塞野,饮酒高歌,挥洒豪情!”
求醉道:“只怕有些人不想你去。”
怡春院的大厅还是灯火通明,不知何时寂静起来了,不见一个人影,所有客人都消失,寂静得连烟脂香味也似乎凝固。
因为空荡荡的怡春院不知何时竟然只剩他们三人立在大厅,杀气从四百八方涌向他们。
塞外狂刀笑道:“是英雄好汉的都出来,你们这样躲躲闪闪,爷们赖得理睬。”
“哈哈哈!”一阵呼啸从屋顶传来,“你错了,只有我一个人。”
“你是无人”,求醉问道。
“不错,我就是无人。但你又错了,无人怎么会有人?”
“没有人会是什么?”求醉道,他的心不由略惊,一个人的杀气竟能从四面八方涌出。除非他有分身术,可无人偏偏就会分身术。难怪连他刚才也误会有好几人。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分身术,也叫幻术。分身术是来源于东瀛的忍术,在东瀛的一些剑宗流派中,只有最高级的忍者才能有此修为。
四下又是一片寂静。
他们都没动,他们在等。等一个幻身过来岂不可笑?
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几时清楚?
有幻必有真,有真必有幻。幻即是真,真即是幻。幻想,何尝不是一个人真实的想法,只不过不一定实现罢了。
有真实的想法,就一定有所行动。
因为求醉和塞外狂刀已开始行动。
他们竟同时安静地走出大厅。
走出去,幻身就失去了意义,可能有一点是因为在空旷地方幻身无处藏。
当然更重要一点是因为无人的真身一定不会让他们出去。
只要有不让他们出去的想法,真身也就必现,因为想法是在真身上。
所以他们也就出去。
可令人奇怪的是,竟没有人拦他们,然后他们看见大门外一丈开外处站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
“了不起!”黑衣人道,“想不到你们居然破解了我的分身术。”声音相当僵硬。
塞外狂刀怒道:“你就是无人?”
黑衣人道:“正是!”
小红道:“你还准备继续挑战吗?”
黑衣人道:“我已输了,所以也不想冒险。”
塞外狂刀嘲讽道:“你也怕死?”
黑衣人道:“我怕死,所以被你们中间这不怕死的人破解我的分身术”
分身术如要发挥威力,一定要先夺人心。
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也就失天下。先人云:夫战,勇气也,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失勇即失去先机。幻身,不仅要让自己分身,也要令对方感到分心,感到恐惧。可他突然发现他们三人中间有一人竟完全没有分心,因为那简直是一颗死气沉沉的死心。只有不怕死的人,才有求死的决心。竟然已经求死,还分什么心?生与死有时就是这么充满神秘的哲理。古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你为何求死?”黑衣人不解地望着求醉。
塞外狂刀和小红也不由惊异地偏头看向求醉。
“何是生,何是死?”求醉低声呢喃道,心里一阵茫然。他突然好想大醉一场,又大睡一场。
黑衣人走了,留下他们三人皱眉深思。
“天涯!”塞外狂刀突然道,“你走吧!”
“你知道我真正的名字?”求醉有些惊讶。
“魔门的大护教!”塞外狂刀冷冷道,“身上的气息掩盖不了。”
求醉大笑道,“既然你知道我,又不想与我决斗?难道是看不起我?”
“凭你现在我已根本不屑出刀。”塞外狂刀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颗死心!
说完,塞外狂刀携女大笑而去。临行大笑道:“我刀下从不斩死人。”
孤独,寂寞,笼罩在求醉心上。
“一个死人…”他不住地呢喃。
夜色降临,
晚风已凉,
又快入秋。
(7)
魔门,
一个江湖上谈之色变的邪恶门派。
当今天下,除开中原武林之外,还有苗疆的苗教,西域的喇嘛教,吐鲁番的沙门教等,都是极其神秘的教派。但是因为苗教、喇嘛教、沙门教等都是远离中土,地理上的隔离导致这些教派基本没有涉足中原武林的意向,所以,对于整个中原武林而言,邪恶的魔门,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和敌人。
魔门,是一个白天看不见,晚上才可看见的神秘教派。
求醉,
在这里叫天涯,魔门内部的护教代号。
他与青山绿水,荒漠黄沙、寂寞荒村、闹市合称“天下”。
“天下”是魔门八大护教,只因天下景物地方分八处,所以合起即为“天下”。“天下”以天字排名第一,天涯是魔门第一大护教。魔门的规矩,八大护教,武功第一者才能位列第一大护教,并且第一大护教要能具备光明正大地抗衡其他七位护教合力一击的能力。毫无疑问,天涯就具备这样的恐怖能力。
在魔门中流传着一句口号:“一入魔门,万劫不复“。
入我魔门,先吞“忘死丹”。
“忘死丹”,是一种慢性毒药,需按时服食解药,才可稍解痛苦。
这是魔门教主为了以防门徒叛变而想出的法子。
万无一失的法子。
只要叛变,只有死路。
死路往往没人愿意踩。
当年,六大门派围攻魔门,魔门教主把本教的所有秘密偷偷藏起来,而埋藏秘密的地址画作一副图,一分为四。
魔门被击散后,老教主下落不明,图也不见踪影。
江湖上传说这幅图不仅有关江湖各个门派的武功秘笈,还有魔门当年搜刮的大量宝藏。
那一战后,六大门派也元气大伤,整整十年没恢复过来。
所以,新的魔门教主在秘密恢复魔门时,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找到四张残图。
四幅图。
现已找到三幅,但还有一张无论如何也不能找到。
鬼气四绕的魔门大厅,站满了全身黑装的教徒,一片寂静。
如地狱般鬼魅的静,高坛上一个如魔鬼般全身黑色的人坐在那里,那人头上带着一顶乌黑色的斗篷,斗篷周围一圈黑色的乌纱垂下来,盖住了整个头。
这是魔门新任教主,就算是几大护教,也从来没有见过新教主的庐山真面目。只是听沙哑的声音,感觉有点像个老头。
“天涯!”教主威严的声音传来,“这次你立了大功,三张残图,你一人之力就找着两张。”
“属下不敢居功,多亏教主鸿福!”天涯面无表情答道。
教主接着道:“这次你辛苦了,希望你留在教里好好休养。”
天涯微微上前,躬身道:“是!”
(8)
天涯的卧室陈设简单。
一张床,一张桌,另加几件小家什。
卧室当然少不了酒。
美酒,加美人。
慢慢地抿,一旁的美人也慢慢地为他添酒。只是在天涯的眼里,却只有手里的酒。
美人身穿一袭红红的轻轻薄纱,透明的材质让身材一览无余,连少女皮肤上的毛孔都可以看见。
“护教!”青青娇柔地说道,用那种男人一听就醉的声音。
“嗯?”天涯眉头一皱,道,“不是叫你在这里直接称呼我名字吗?”
“天涯。”青青娇笑道,“你累了吗?要不我来替你揉揉肩?”
接着,一双玉手轻轻搭在天涯肩上。
“不用!”无涯把青青的手从肩上推开。“你用不着照顾我,我这么大人还要人照顾吗?”
女人呆了一下,脸红了,轻轻咬着水嫩的双唇,叹了一气,哀怨地走了出去。她知道只要他不愿做的事,你逼他做,只会惹他生气。
天涯望着青青离去的方向,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他突然想出去散散步。
去没人打扰的地方。
黑夜有什么好散步的。幸亏这里虽然是黑夜,但总算还看得见路。
寒星点点的夜空,
一缕缕雾气升腾起来,时不时遮住了仅剩的几颗星星。
他很喜欢这样安静的夜。
这里没有魔门的护卫。
不仅是因为天涯是大护教,
且因为这里地方太小,每个护教一个区域。各个区域互不相连,要走出去只有惟一的一条秘道,四种道必须通过教门大厅,大厅仿佛是一个中心枢纽。
护卫大多在那里,且机关密布。
所以每个护教也都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方位和其它人的位置。
这里白天是无论如何出不去,外面也休想进来。
因为一到白天,这里就会消失。
白天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站在山顶能看到远处的雪山,其余天地间剩下的就是好大好浓的雾。
现在还不是白天,所以天涯还在散步。
散步有很多种走法,可以慢走,可以快走,还可以时快时慢地走。
但像天涯这样用轻功飞一般的走法好像没有。
他用的是江湖绝顶的顶级轻功。
树,到处是树。高大耸立的树,仿佛不管他往哪走,总是树。茫茫的林海,仿佛永远没有边界的绿色海洋。
天涯不禁皱眉,照这样下去,永远也走不出。
(9)
忽然,
一种长啸声从树叶间传来。
一道黑影猛地一闪,直扑天涯。
—铛—
天涯拔刀,黑影已到眼前,一条长长的飞刀。
一哧—
飞刀断处,想起一声惨叫声。
一种不是人类的声音,黑影朝树叶间飞溜过去。天涯想起什么,飞身扑去。
刀柄拨开茂密的树叶,诡异的身法如同幽灵一般前行。
忽然,夜下的身影闪动,一缕细丝快如闪电般卷向他握刀的手。
没人想到树叶丛间还藏有一缕细丝。想到了也是空的,这么快的身形移动下,人也会因为惯性而自动撞上这坚如铁丝的细线。
更何况那是一缕快如流星的丝线。
天涯的刀也不慢。
反手,曲臂,刀横切过去。
细丝突然又快如闪电般缩入了树丛间。
一个声音急切地响起:“你不能杀他。”
然后,一条身影从树上缓缓降落。
天涯能冷笑道:“难道一只畜牲我都杀不得吗?”
来的正是青山绿水,魔门另外两大护教。
当然一个是人,一只是猩猩。人叫绿水,猩猩叫青山。
“你知道教主为何每年要我们都各自取对方一滴血吗?”绿水定定地望着天涯道。
“我不知道,杀一只畜牲没想那么多!”天涯冷冷地道。
青山恐惧地瞪着天涯,恨得嗷嗷直磨牙,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估计此时早就扑过来了。
天涯曾亲眼目睹这只丑陋的猩猩,利爪撕裂一个人的咽喉,并将那人的胸膛撕碎。
绿水冷笑道:“如果你杀了青山,等于杀了你自己。”
这句话倒没有一点错。
天涯感到一阵愤怒,一阵心冷。
一字一句道:“我们其它每个护教的一滴血液,就是彼此的解药。”
无涯冷笑道:“那等我死了,你们不也没有解药吗?”
绿水不由一愣,但很快笑道:“我相信你不会,你不会那么愚蠢。”
天涯冷笑道:“我如有那么愚蠢呢?”
绿水笑道:“那你就不会半夜三更到这里来。”
天涯冷冷道:“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绿水神秘地凑近天涯,绿色的胡须简直让人恶心。
“你是不是也为那个而来。”
天涯不由一惊,手不由握紧了刀柄。
绿水又道:“谁都想看到那种景象,我参悟了一辈子也没有悟透。”
天涯问道:“那景象到底是什么样子?”
绿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教主为何总会派人分发丹药给我们吗?”
天涯冷冷一哼,算是回答。
“教主需要依靠我们维护魔门的声誉和武林地位,然而他又害怕我们背叛,所以为了解药,我们不得不在魔门当一辈子傀儡,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天涯道,然后脸色一变,正色道:“你好大胆,竟然胆敢背地里妄议魔门!”
“这样下去,大家都没有好下场!”绿水叹息道。
“为什么最近的解药,好像已经有几次不见过去的那般效果了呢?”天涯问道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我不知道!”
“因为魔门出现了叛徒!”绿水冷冷道。
“是谁?”天涯惊问道,“这与解药有什么关联吗?”
“凡事皆有因果。”绿水道,“有人暗中生起了对教主的不满。”
“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教主要改变丹药的配方?”
“唉!已经好久没有看见闹市了!”绿水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很久没看见他,就是原因。”
天涯心里不由也产生一个疑问,因为他已有一年没见过另一个护教闹市了。
“闹市哪去了?”天涯心里暗暗忖道。
绿水冰冷地道:“原先的解药只不过是能缓解毒发而已,没有一点作用。”
天涯惊问道:“为什么?怎么原来的只是缓解,那现在呢?”
绿水叹了一口气,道:“现在的解药是没什么用的,因为闹市已死。”
天涯不由呆了一呆,问道:“为什么?”
绿水又恢复了冰冷的语气,道:“因为他是叛徒,所以教主已把他处死。”
天涯心不由一震,“没想到他已死!”
“是全身经脉尽断而亡。”
“闹市已死,血滴就收不齐,所以教主就把用处不大的解药给我们?”天涯接着问道。
绿水叹道:“血滴仍是齐的,只不过已不纯而已,而我们的解药其实需要其他丹药辅助。”
天涯不由又是一惊,道:“闹市不是已死了吗?死人怎会还有血?”
绿水冷笑道:“教主不会让他死得那么容易。”
天涯不得不承认,道:“教主的确不会。”
“你真的相信教主收集我们的血滴是为了炼制解药吗?”绿水冷笑道,“那只不过是教主为了试探我们几大护教的忠心罢了。”
绿水抬起头,望着迷蒙的夜空,喃喃道:“闹市是被荒村吸尽血而死的。”
天涯不由地望着青山那双怪异的眼睛,猩猩的眼球比人类更黑暗。“一个人竟然比一只动物还像动物。”他暗暗心惊,“这只猩猩恐怕比荒村更像人。”
他不由又望向那猩猩,“那眼睛…”
天涯实然感到不对劲…
他正要拔刀,绿水和青山已朝他扑来,僵硬地如同两件暗器袭来。
天涯只好飞身闪避青山,同时力柄击向飞来的绿水。
然而…不对劲…
他不由一惊,绿水是被人点穴制服后僵硬扔过来的。
就在这一愣间,一只钩子已如闪电般勾向他的喉咙。
他既不愿伤了绿水和青山,更不愿自己死在钩下。
所以他旋身,以刀柄挑起绿水的长须,
钩子没击中,因为被长须包裹住。其中注入了天涯的真力,以刀锋传输真力,令胡须如钢丝般柔韧。
“好深的内力,好高的手段!”
—铛—铛—
就在天涯顺势推刀,劈斩执钩人的手腕时,那人却也不弱——
飞身,倒转,钩子一振,寒光四溅。
钩柄挡住了飞来的一刀。
两人也同时后退。
“荒村!”天涯盯着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快的刀!”荒村道,“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天涯道:“什么交易?”
荒村冷笑道:“你把最后一张残图交给我,我分你五成宝藏!”
天涯冷笑道:“你怎么确定我会跟你交易,更何况我也没有残图。残图已经在教主手里。”
荒村冷冷地注视天涯,从怀中掏出什么。奸笑道,“残图已在我这儿,只要你把剩下的给我,我们就可以找到宝藏。”
天涯忽然笑了,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荒村皱眉道:“什么意思?”
天涯笑道,“比如我没有残图,而我也还想活下去,比如我又刚好能说服你。”
“哈哈哈。”荒村大笑起来,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若是这样,你没有余地可选。”
天涯不由心里一惊,他奇怪荒村为何这么有把握,“难道我又在哪里出了差错?”他暗忖。
这时,他突然觉得腰间一麻。
不知何时,
他的穴道竟被点住。
“你没有余地!”躺在地上的绿水忽然跳起来,穴道也不知何时被解开道,“你只有死的余地。”青山这只猩猩竟也恢复了畜牲的张牙舞爪。
天涯愤怒地瞪着绿水,他已无话可说。
荒村笑嘻嘻地凑到天涯面前,仿佛在欣赏一个猎物,或者一个赤裸的女人。
接着,荒村嬉笑地看着天涯道:“不用点诈术,咱们就算联手还真的打不过你这第一大护教!怎么样?我的天字号第一护教?”
天涯忽然感到一阵恶心,想吐。
更可怕的是,
他不知从何时起,忽然联想到自己可能会变成一顿肉食,就像餐桌上的一只鸡。
一只待吃的鸡。
荒村仍在看着他,笑嘻嘻问道:“你说还是不说?不说就脱光你的衣服,然后一块块切成肉烤成…”
这下连绿水也忍不住一阵恶心,差点也吐出来。
他似乎不愿看到这个场面,慌忙打圈场,带着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般的关怀,“唉,天涯兄还是说出来吧!不然你会变成一只待宰的鸡?”
荒村狰狞地哼出笑声,“你真好心!”
绿水叹道:“我一向都是好人。”
荒村笑道:“可是好人都没好报!”
绿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不求好报。”
荒村道:“不过从今以后,我的好心会有好报了。”
绿水不解送:“哦?可我看你不一定能让他开口。”
“哦,真的吗?”荒村还是狰狞地笑着。
“真的!”忽然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10)
古道,
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山风吹过,
挡不住老人疲倦的身影。
他就是玉剑神云,已到知天命之年的武林盟主。
沧桑的面容,脸上已有一处剑痕,胸口衣衫破烂。
马已瘦,
人已老,
夕阳正落。
武林盟主光辉不再,如今竟失魂落魄,剩得被人追杀。
更令人伤心的是,
追杀他的人竟是他最得意的大弟子——
田鹰。
人,最令人痛苦和愤怒的感觉,莫过于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背叛。而且,若不出意外,凭田鹰一身本领,已经几乎尽得玉剑神云真传,未来的武林盟主之位,他也打算开云(中国)由田鹰来担任。然而,现在成了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过去那一幕幕痛苦的画面他永远忘不掉。
就在他遭群雄围攻时,田鹰突然暗算他,那嘴角浮起的阴冷的笑令他感到心寒,怎么人的变化这么快?
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太老了,老了眼睛都看不见。
他看不见人心里那黑暗的角落。
这时,瘦马口中已吐白沫,不由自主地跪下来。
“老伙计!”玉剑神云爱抚地摸着马头,“让你受苦了!”这匹曾经一直是玉剑神云引以为傲的爱驹,竟也老了。人会老,马怎会不老?
现在整个武林已完全混乱,大家似乎全都失去理智。不管是曾经仗义豪爽的大侠、江湖的三教九流,还是一些门派宗主,都在争先抢夺一幅魔门遗留的藏宝图。
“人心真会改变!”他不由摇头叹道,胸口隐隐发痛。田鹰那一掌,虽不致命,却深深地伤了他的心,心痛比身痛更痛。他悔恨当年听信他人之言,带头铲除魔门,而且用的还是不正当手段。
他忘不了她那哀怨的眼神。
忘不了她临走时那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难道这一切都是报应?
“小叶,你要报复就找我吧!”他在心里默念道。
他轻轻从口袋取出一块血玉,上面隐隐可见一个“叶”字。
一块红红的血玉,像一片红红的枫叶,惨红惨红的。
玉剑神云凝视了好久,又把它轻轻放回口袋。然后重新回到马背上,他得赶快赶到昆仑派,不然又一场劫难就要发生了。
(11)
绿水怎么也想不到,被封住穴道的人能自行冲开,他想不到会有人的内力修为修炼到如此可怕的程度。
而天涯显然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天涯淡淡地注视着绿水和荒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想不到你竟能自行解开穴道?”绿水不可思议地看着天涯。“但是…嘿嘿!”绿水又笑起来,“穴道能解开,但是你身上的宿毒可不轻!”
“这倒是真话!”天涯叹口气道,同为护教的他们,都是身受魔门的“忘死丹”。
要知道,身中剧毒的人,没有及时服用解药,每次用内力,都会加剧毒性蔓延。
“唉!”天涯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为何叹气?是怕死了吗”绿水满脸讥讽道,绿色的胡须一根根地颤抖着。
“我现在才知道你们是谁?”天涯道,“你们根本不是我魔门的青山绿水两大护教,而是昆仑派掌门的师弟“昆仑钩煞“吧?”
“哦?”绿水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早就该看出来了,”天涯冷笑道,“谁能把一把铁钩使得如剑?然后谁又能把胡须练得像一根根锋利的剑锋?”
“那你就更不能活了,最后一张残图在哪?快说出来,留你全尸!”荒村尖声威胁道,他看出天已快亮,天亮了他们就都别想从魔门出去。
“在当今武林盟主玉剑神云那儿,你们自己去拿吧!”天涯冷笑道。
昆仑钩煞一愣,“你说的是真的?”绿水试探问道,他的胡须已根根直立,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也打算将他灭口。
“你以为你真的杀得了他吗?”荒村突然看着绿水,问道。
绿水已发动攻击,听到这突然的一问,不由停下来看着荒村。
荒村静静地看着绿水,缓缓地道:“你杀不了他的!”
绿水看着荒村,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何?”
“因为我!”荒村说完,一钩挥向绿水,可怜绿水还以为荒村是同利益的搭档,被一钩正中喉咙,鲜血直涌。
“为什么?”绿水缓缓倒下问道,似乎至死还不信他竟然会向他出手。
“因为一个人得宝藏总比两个人分要轻松得多!”荒村饥笑地看着绿水躺在地上抽搐。
天涯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干得不错!”
荒村马上弯腰道:“谢谢少主夸奖!”脸上早已没有了嬉笑的表情,对天涯显示出绝对尊敬的谦恭。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天涯说完转身离去。
“知道,请少主放心!其他几大护教们也都商量妥当,并安排好一切了!”
吱、吱、吱—
一只猩猩从黑暗里跃出来,跳到荒村旁边,然后两个身影同时消失在夜色下……
(12)
等到玉剑神云赶到昆仑派,一切已经晚了。
昆仑派的议事厅里,四处是断臂残血,昆仑派的弟子基本全军覆没,仿佛人间地狱般的惨象。就连昆仑掌门的一只红雀也被一刀斩成两断,只剩一些羽毛沾着鲜血在风中颤抖。
“怎么会成这样?“玉剑神云手臂不住颤抖,然后抚着胸膛不停地咳嗽。掌伤和心伤,让他忍不住瘫坐在地上,他痛苦地问自己:
“小叶啊!这就是你的报复吗?”
可问谁呢?
小叶当年不也是被自己逼得灭门吗?只不过听信江湖流言,就认为“血玉教“是什么魔教。自古以来,江湖上就是正邪不两立,作为武林盟主,剿灭魔门就成了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血腥味在风中,化作蒸汽般散向宇宙,慢慢地幻灭…幻灭。
但人们的心魔何时能灭呢?
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悄无声息的杀气霎那间弥漫开来。
“你来了?”玉剑神云头也没有回,他知道来的是谁。
“是的,师父!”田鹰站着一动不动。
“你这个逆徒!”玉剑神云转过头,满脸愤怒道,“他们的死与你有关吧?”
“只要师父一天不交出图来,江湖的杀戮就不会停止。”田鹰答道。
“你就这么想着荣华富贵?甘愿成为一条走狗?”玉剑神云冷冷地看着田鹰,这个曾经最得力的弟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师父又何必多说。”田鹰冷漠地道。
“我没有图!”玉剑神云怒了,就算有,没不可能拿出来助纣为虐。
“师父,提醒一下,你老人家伤的很重,可不要逼我再次动手!”田鹰的手握了握剑柄,然后缓缓走近玉剑神云。
玉剑神云愤怒地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逆徒,心里的怒气不由让他有了昏厥的感觉,可是他却没有办法,他确实受伤不轻,加之心里的痛楚,让他不由地更加剧烈咳嗽起来。他抚了抚激动颤抖的胸膛,缓缓地闭上眼,等待这可笑命运的判决…
就在这时,忽然——
一道暗影如同闪电般飞来,就一刹那,一个人,握着一把刀,站在了田鹰面前,他挡在了玉剑神云前面。
“是你?”田鹰诧异道。
“是我!”天涯冷冷答道。
“看来今天我是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了!”田鹰无比失望地叹道。
“是的!”
“为什么呢?”
“因为你要的东西,刚好我也想要。”
“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
“好吧!”田鹰奸笑着缓缓后退,然后突然一抬衣袖,一股黄色的气流激射而出,将天涯和玉剑神云全部笼罩住。
只是天涯的动作更快,掌风化作一股真力,将黄色烟雾全都反推回去。
然而,烟雾散尽后,田鹰早已不见踪影。
“看来奸诈之徒多有自知之明。”天涯冷冷地一笑。
原来狡猾的田鹰自知不是天涯的敌手,故意用黄色的毒气烟雾作为障眼法,趁机逃走了。
此刻的大厅,只剩他和玉剑神云。
他望着已经处于重伤昏迷状态的玉剑神云,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感情。
(13)
白月光,
像某个地方。
是年少时的梦,是佳人独处的孤独,是情人眼中的哀伤,是醉酒客人手里的酒杯。
白月光,
也曾照亮过多少流浪江湖的浪子,一个人孤身在客舟漂泊的旅途中,无比寂寞的背影。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寂,那是多么无奈的孤独与离愁。
那一曲幽怀的苦闷,是深深凝聚在眉间心头的热泪。如今追忆起来,依然让浪子过客忍不住黯然神伤——
“潇潇江上梧桐秋,红枫落水流。
一点烟舟,两声残雁,弦断旅人揪。
忆昔伊人谱风骚,惟余江淹愁。
一曲漂泊,两行孤泪,尽举凝眉梢。”
在外人面前,天涯还是求醉。
夜下的桌子,摆着一壶酒。
白月光,静静地洒在桌上。
此刻求醉,端着酒杯,看着杯中的月光,深思。
“要是人世间都像月光下的酒一般干净醇厚该多好!”他想。
他恨自己的命运。
可是有的人一生下来命运就已注定。
永不能改变!是的,永远改变不了。
这是多么的悲哀!
多么的绝望!
他就一直这样坐着。
空空的房,空空的窗,空空的月。
他有时也躺下。
月光照射在他的刀身上,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伸手遮挽一下,然而不是他的刀。
是剑!
玉剑如筝的宝剑,发出像琴筝一般的铮铮嘶鸣声,真是剑如其名,亦是剑如其人。
当剑尖刺到离他咽喉只有一寸地方,突然停顿。
因为剑的主人硬生生地把剑偏离方向,转而刺向了他手里的酒杯。
—铛—
酒杯破碎,酒也破碎,碎成一地月光。多好的月光啊,像梦一般被打碎。
碎片在求醉的眼前又慢慢落下。
他不由地只能无奈苦笑,但很快又面无表情。
“我现在该叫你神秘魔门的第一大护教天涯还是嗜酒如命的求醉呢?”如筝冷笑地问道。
“你想怎么叫都行吧!”求醉叹道。
“你为何要陷害我爹?”玉剑如筝喘着气怒问道。
“你为何不杀了我?”求醉没有回答,反而是淡漠地反问道。
“因为我想问清楚一个问题!”
“问吧!”
“我想知道你们魔门想要干什么?”如筝怒气冲冲问道。
“拿回本来就属于魔门的东西。”求醉叹了口气,道:“只是很多贪心之徒被利欲熏心,都可耻地觊觎着。”
“你们是想要武林同道互相残杀,然后好坐收渔翁之利,是吗?”
“是的!”求醉无奈地叹道,“但是我并没有陷害你爹。”他确实没有说谎,但是又有谁知道他的无奈呢?
“谁会相信魔门人的鬼话!”如筝冷笑道。
“陷害你爹的不是我,是你爹的得意弟子!”求醉苦笑道。
“哼!骗谁!没有你们魔门撑腰,他敢吗?”玉剑如筝怒道。
“信不信由你。人的心中都有魔性,世界本无魔,有了心魔的人,眼中才了有魔门。”求醉淡淡地道。
“是啊,我有魔心,你才是正义化身。可你曾经为何又要救我?魔门使者!”如筝反唇相讥道。
是啊,他曾经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救过她,他很少那么冲动。可是当他看到她第一眼时,内心似乎受到一种触动,仿佛命运枷锁忽然断开的感觉。于是他就想着救下她,就那么简单。
现在听到她如此说,求醉不由心里一阵刺痛。
“我也不知道…”他默默呢喃道。
沉默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只有月光还静静地铺洒在这天地间。
是啊,谁又能知道呢?是情还是义?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命运特别安排呢?
人心都有弱点,心有了弱点,也就有了化成魔的缺口。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他也不知为何过去会屡次救她,在众多所谓中原武林正派人士的残酷屠戮中,他本可趁着群雄混战,杀了玉剑神云,包括他女儿,且这更是教主亲自下的死命令。
可他不仅违背了教主命令,还暗中帮助了玉剑神云脱离险境,击退了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人士对他们武林盟主的追杀。当然,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人士,只不过打着正义的旗号,却暗地里为非作歹。自古以来的道德伦理说教,就盛产伪君子。那些人满口君子仁义道德,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苟且之事。
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
玉剑神云从此也被冠以勾结魔门屠杀江湖同道的名号,然后被赶下武林盟主宝座。
他忽然不知是对是错,抑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对错。对错可是人类自己划分出来的?佛家言:妄想、分别、执着。这是毒害人心的三副毒药。其中的“分别”也就是凡事都生起对立,导致有了矛盾和对抗。佛家言要放下妄想、分别和执着,也就是劝导世人凡事没有对立,也就没有“分别”。
魔门和名门正派,何尝又有什么分别呢?
要说有分别,只不过一个是冠冕堂皇的掌握世俗法则和审判权的江湖掌权者,一个是隐世不出的被审判者。
他看到作为武林盟主的玉剑神云被所谓的武林同道正派人士追杀,也不知是喜是悲。
玉剑如筝就坐在他对面,一直坐着。
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就静静地坐着。
黄昏又来了。
求醉看了看窗外迷蒙的暮色,似乎传来一股来自远古的苍老的召唤。
山在远方,静谧。
玉剑如筝在眼前,却仿佛又远在天涯。
沉默。
沉沉的灯,摇晃不已。灯油燃烧后化作烟雾缓缓升起,灯油去了何方呢?灯油的生命就是光,燃烧自我化作照亮世界的光芒。这仿佛就像一个人的生命,最终的宿命都是虚无。
人有七情六欲,自然免不了悲喜,从宇宙的长河中看,那些微小而短暂的小人犹如蝼蚁、尘土、石头,交织着命运、点缀了光阴,沧海一粟,烟消云散。
归宿何方?
心已老!无情了!几时休?
窗外晚风沉寂,轻轻抚睡了大地。
在这夜,能有什么好宁静的?
沉不下,一颗喧哗的心。
挣不掉,这悲情的迷雾。
迷迷中,他突然感到一阵昏睡,恍惚中,他看到玉剑如筝脸上划落一行泪珠。
他好想睡。
不得已的睡。
浪子情归何方?浪子叶飘何处?浪子命运漂浮。迷糊中,他想到很多很多。
他睡觉着了,睡得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