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卫明叫卫宏家住在赵国境内，一旁便挨着这世界最高最大的山脉——北横山脉，起码老卫是这么认为。老卫今年已经五十多了，他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准确的说来，他从来没有走出过村庄。

他是北横山脉一座支脉中的一座小山脚下二里村的樵夫，每天往返村庄和小镇间。虽然老卫从来没有出过山，但当他第一次见到北横山地图时，他仍然瞠目结舌。他和所有人一样，眯起眼，仔细的找寻自己家乡所在，但地图上并没有标注。

有人嘲笑他，说，你家那二里村太小了，朝廷勘测老爷都不屑记下来。

老卫被人笑了他也不恼，毕竟人老了，面子也看的不是那么重要了。他拉着嗓子，收着肩，为周围的人，这山到底有多大。

但如此孩童的好奇并没有人理解，他们只是哄堂大笑。

其中，有个书生看不下去了，耐心回应。而老卫也听到了他这辈子也忘不了的答案。

“北横之大，可抵半赵。走向南北，绵延万里。上起天暴，下至天慧，横跨妙兰！”

老卫至今也不知道那些话什么意思，他也没问，因为他知道，被人就算解释了，他也听不懂。但他听的懂的是，“可抵半赵”“绵延万里”。年轻时，他走过十里路都要半个多时辰，万里有多远，他简直不敢想。

在说老卫家，虽然他并不富裕，但好在能吃苦，能比一般樵民多背不少柴。但他过得并不好，甚至不如那些平日干活不如他的村民。

说来啊，是老卫生了三女儿和一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是姐姐，这就让老卫多干的五年活。村里有人劝他把女儿买了，但他都没听。都是自己生的孩子，能养干嘛买？虽然这样说，但老卫还是没少盼自家婆娘生个儿子，毕竟再不生儿子，老卫倒时都要抡不动斧头了。后来老卫也得偿所愿，终于等来了第一个儿子，他给取名叫卫喜。

嗯，这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现在老卫的孩子也结婚了，儿媳也已经怀孕了，老卫呀，要当爷爷了。

这段时间老卫可乐呵了，逢人便是炫耀。有人丑话说，万一生个女孩怎么办。老卫告诉所有人，女儿也要，自己这个爷爷砍柴养。

这天，老卫带着儿子如同往常一样，将柴火带进镇里。

正当老卫父子要离开时，卫喜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老卫回头，发现卫喜正在往一处人堆里凑。

“嘿，你小子怎么了？”老卫一把揪住卫喜的耳朵带了出来。

卫喜扭着头，苦脸求饶，“爹，痛，你先松手。”

“天马上黑了，还在这里墨迹。到时候妖怪野兽山匪出来，有你好受的。”老卫说完，给了卫喜一记板栗。

卫喜扶住脑袋，囧着脸说道，“爹，我只是凑过去看看，那有个算命先生。”

“哼，这街边的算子你也信，都是些骗子。”老卫深知江湖骗子的手段，他可见过不少人被骗得干干净净。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老卫知道自己没有多少钱，但能不着道，那就不着道，谨慎些总没错。

“老人家，你们且等等。”

嗯？老卫有些僵硬的头，寻声看去。

原本拥挤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和卫喜身边让开了一条道，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的，似乎在打量着两人。两道人群中间正有一个身穿黑衣，白布蒙眼的中年男人盘腿坐在地面。

男人眼带白布，手指不断摆动，嘴中吆喝着喊两人过来。

“嘿！这真是怪人，他怎么看到我们的。难道是听到我们说话了？”老卫也是被吓到了，有些犹豫。

但转念一想，周围都是人，老卫不信他还能害自己。于是便抬脚，走了上去。

“小先生唤老头过来是有为什么？”老卫也不墨迹，直接发问。

男人听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稍微打量了一下两人，哈哈地笑起来。

“小先生……”

“老人家，您家要出个状元了！”男人大声贺喜，这也引得周围众人议论纷纷。

“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一边旁听的卫喜顿时来了兴趣，伸着脖子追问。

男人不做回答，反而向两人提问。

“两位呀，你们家是不是有一个婴儿正在腹中？”

老卫和卫喜同时点头。

得到肯定后，男人昂起了头，笑的更大声了。

“我观两位周身笔墨气息浓厚，就知道两位必定不凡。贫道技艺浅薄，全力掐算一二，发现……

空中有一神仙提着纸笔要飞进二位家中！”

“啊！”这下卫喜坐不住了。喜悦已经冲昏了头脑，他一下跳上前，捧起了男人的手。这福终于要落到他卫喜头上了。

“小友不要如此激动。我还没说完呢。”男人并不隔阂卫喜，他还是不急不缓的讲述，“这事有些限制，能不能成状元还得看看天。

年后不就，有场雪，贫道也不知道具体时间。这是天地的变数，谁也不能控制。

要是贵子能刚好在雪中降生，那状元可成。

但要是错过了，或者是提前了。那只能屈居榜眼了。”

老卫咂了咂嘴，心里已经有所判断了，看着男人和棋的样子，骗子没跑了。

老卫喊了卫喜两声，但没有任何回应。此时的卫喜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还有个爹了。

看着自己儿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老卫决定不再言语。让他尝尝苦头，省的以后被骗。

“别担心，即使是错过了下雪时刻，贫道也敢保证，贵子一生一定无灾无难，多子多福。”

——

可能是那骗子真的蒙对了，年后还真有一场雪。

卫喜望着满天的大雪一脸愁容，自己媳妇一点都没有要生的迹象。

雪下了很久，虽然不大，但也足够百姓头痛。山不能上，路不能走，天变得更冷。

雪后三天，一声哭泣出现在了二里村卫家。卫家娘们生了，是个男孩。

“哎呦，我的乖孙，嘿嘿。瞧瞧这儿，带把的！哈哈——”老卫可开心了。不仅儿媳妇没出事，还生下了胖男孩。

不过卫喜却看起来没那么开心了，在旁人眼里，现在的卫喜既开心又难过。

“儿啊……你这来的太晚了吧……不过榜眼也行就是了……”

老卫一脚踢开卫喜，嫌弃道，“去去去，你还怪上别人了，谁让你信的。”

继续把玩了一阵后，老卫把婴儿还给了儿媳，向卫喜问道，“名字想好了没？”

“嗨，早想好了，原本雪中生的就该叫卫状元，但现在不是没有吗。嘿嘿……”说着卫喜看了一眼这在一旁哭闹的儿子。

“就叫卫迟雪，挺好听的，也挺适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