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小菲说，他爸准备让她去省城参加美术培训。”午饭后，赵燕正在厨房涮洗锅碗，女儿杨柳青站在厨房门口冷不丁对她说。

“嗯。”赵燕不经意地回应。

赵燕打理好厨房，就一屁股坐到客厅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正坐在对面沙发上心不在焉把玩手机的杨柳青，这时突然抬起头看着赵燕说：“妈，小菲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她爸昨天去省城的书画培训学院考察过了，已经帮她报上名了，后天就送她去省城培训。”

“人家的事情和咱有啥关系？我可提醒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你们一中培训，你们班主任不是说过了吗？你们学校每年高考美术培训都要请两个省美院的老师！”

“我们这届将近一百个美术生，听说学校每年只从美九十以上。”

“这样夸张的话你也信？”

“小菲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是不可能骗我的！小菲说，省城这所书画培训学院的校长，是他爸战友的好朋友。我可想好了，要是我联考失利，绝不会复读。读高中累死了，还要受变态班主任的折磨，每天神经绷得紧紧的，复读我铁定崩溃。”

“你有美术天赋，打小喜欢画画，画什么像什么，美术专业也是你自己选择的，现在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你怎么倒变得不自信起来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你选择了美术高考，就必须全力以赴。”

“可万一我联考失利怎么办？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在一中培训我铁定失利。上高中后，我就患上班主任恐惧症，没办法专心学习。我们班主任对我有偏见，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我，老喜欢找我的茬儿。我现在一看见他就心烦，

“我怎么觉着你们班主任挺好的，待人老和气！”

“您是没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他这人可阴险了，见到家长就假惺惺，一副好老师模样，背过家长就原形毕露。他在教室骂我们可难听了！他现在对我有偏见，经常在教室拿我当反面教材、来个杀鸡儆猴。我可是高中生了，还是个女孩子，我可有自尊心？那里受得了这个变态狂隔三差五找麻烦。现在一看见这个王学文我就讨厌的不行，那里还有好心情学习呀！”

“这孩子，真没礼貌！怎么对班主任老师直呼其名了？”

“妈，您真迂腐！比起他骂我们，我这可是小巫见大巫。你可别比他的假面具蒙蔽住了，别看他在您面前假客气，背过你，他可是当着我们全班同学的面说你坏话来着。”

赵燕吃惊：“我又没得罪他，他能说我什么坏话呀！”

“上次我胃疼请假，你头脑发热跑去学校找我们班主任了解情况，这件事让我们班主任很不爽。后来，他还站在讲台上，当着我们全班同学的面挖苦您了，说您身为家长真不懂规矩，居然在上课时间站在教室外面晃荡，害的他不能安心上课，只好出去应酬您。”

“我那天是有点欠考虑，可也是一时着急。那天不是特殊情况么！”

“你瞧，他说您坏话，您也不高兴吧？他可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冤枉我，讽刺挖苦了我一顿，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颜面尽失，我难道就不丢脸吗？就的自尊心能不受伤害吗？这可都是拜您和我爸所赐呀！下学期他又要跟班上，这下我可是倒霉到家了，想好好学习都难！”

“上次的事情都怨你爸，以至于闹出了一场误会。”

“我们班主任原本就患有疑心病。那天早上我在学校突发胃痛，只好和我们班主任请假。我们班主任当时就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我前脚刚迈出教室，他后脚就给您打电话；您立马又给我爸打电话。我爸对我倒是真关心我，当即向他们领导请了半天假，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赶回家。可他骑的是摩托车，我可是背着书包一步一步走回家的。我爸倒好，一回家没看到我，竟然怀疑我逃学，立马打电话和你说回家没看见我，我可能装病逃学了。幸好我爸上街找我，和背着书包病怏怏的我迎面碰上了，要不，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爸也是关心你呀！”

“这种关心我可受不了！后来我爸带我去医院买了药，回家后，也不理会和您说一声，就自顾自骑着摩托车返回单位上班去了。您倒好，给地道站做过早饭，下班回家时，居然头脑发热，跑去学校找我们班主任了解情况。我们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讲课，您却站在教室窗外面探头探脑，让我们班主任无法安心上课，只好出来应酬您。您倒好，居然告诉他说，我爸回家没看见我，这不是成心把我往口袋里装吗？”

“真是关心则乱。我听你爸说回家没看到你，心里就着急的不行，脑子也乱成了一团麻，等地道站职工吃过早饭，我匆匆忙忙打理好厨房，就急乎乎步行回家，经过你们学校门口时，就想顺便去找你们班主任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你们班主任正在教室上课，看到我站在窗子外面就出来探视，我就把你爸的告诉了他。”

“您这一番话，我们班主任就认定我是装病逃课了。第二天在讲台上就拿我当反面教材，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来了个杀鸡敬猴，把我狠狠批评了一顿。”

“后来，我不是让你爸去学校找你们班主任解释了一下妈？”

“我爸找他一解释，事情反而变得更糟糕了。我们班主任认为我爸这是在帮我圆谎，火气更大了，居然在教室发飙说，有些家长说话前后矛盾欲盖弥彰，自己孩子明明装病逃课，家长不但不配合老师好好教育孩子，反而故意包庇孩子，搞得他这个班主任很被动。妈！我们班主任可是小肚鸡肠，老喜欢翻旧账，他现在对我有偏见，经常在班上拿我说当反面教材，时不时来个杀鸡警狗，我现在在学校日子不好过呀！”

“你就不能想开点？现在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你们班主任虽然有点小心眼儿，可他也是为了你好呀！你就不能理解他一下，干嘛要和你们班主任较劲儿，你就不能体谅他一下，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

“您说得轻巧！您要是被人冤枉，被人当众嘲讽臭骂，您也会受不了的。”

“哎！”赵燕叹了口气，一时有点无言以对。想想女儿和班主任的矛盾，想想女儿上高中后差强人意的学习成绩；再想想一天天逼近的高考，赵燕突然感到身心俱疲，心里那道精神支柱仿佛就要崩溃了。

赵燕忍不住在心里琢磨着：女儿读小学时，成绩多好呀！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读初中时成绩虽然有所退步，但成绩也一直保持在班级前五。可没想到考高中的时候发挥失常，虽然顺利被县重点高中（凤城一中）顺利录取，但却被分到了普通班。

凤城一中是全县唯一的重点高中，也是县城唯一的一所高中。由于连续几年，全县初中升学考试前三名的学生，都被省城的高新一中挖了墙角。于是，这届初中升学考试一中没公布录取成绩，考生的录取成绩就用A1、A2，A3、A4来代替。

录取成绩张榜公布那天，赵燕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第一时间跑去学校看女儿杨柳青的成绩。赵燕挤在人群中，瞪大眼睛在大红榜单上扫面，终于在大红榜单上面找到了女儿的名字。女儿考上了，赵燕心里别提多考行了，虽然总成绩只考了A3。

虽然女儿杨柳青的考试成绩只能算是中等，但能被全县唯一的重点高中录取，赵燕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开学报名这天，赵燕却傻眼了，让赵燕骄傲的女儿，竟然被分到了普通班。

原来，一中按成绩分班，成绩是A1的，分到火箭班；成绩是A2的，分到优秀班；成绩是A3的，分到普通班；成绩是A4的，只等被当作预备生，要交五千元择校费，才能被学校破格接收。A5以下的，交钱也不行，只能去乡下上普通高中。

听说火箭班和优秀班的学生，是学校重点培养对象，学校把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大都安排到这两个班。当时，赵燕曾经想让杨平找熟人想想办法，帮女儿转到优秀班，可性格恬淡、与世无争的杨平却不同意，说没必要找关系瞎折腾，孩子成绩好坏和这个没多大关系。杨平还自信满满地对赵燕说，你就尽管放心吧，咱女儿能凭自己的实力考上重点高中，将来也一定能凭自己的实力考上一所好大学。赵燕时常怀疑，杨平当初到底是盲目乐观，还是不愿求人的托词？

“高考可是眼下家里的头等大事，只要这所培训学校真的有实力，即便多花点钱也是值得的。”赵燕在心里嘀咕着。“本科文凭就是将来孩子找工作的敲门砖，绝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柳青，你知不知道，小菲说的那所培训学校，培训费要多少？”

“不知道，不过小菲马上要来咱家找我玩儿，您一会自己她不就知道了！”

“砰、砰、砰……”母女俩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一定是小菲来了！”柳青高兴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跑过去开门。

“阿姨好！”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笑嘻嘻被柳青招呼了进来。

“小菲，听我家柳青说，你要去城里参加美术培训？”没等小菲坐到沙发上，赵燕就心急地问道。

“阿姨，我学习成绩不大好，我爸担心我上不了本科，看我喜欢画画，就让我报了美术专业。再有半年就要参加美术联考，我把希望能去省城参加培训。刚好我爸的战友张叔叔，认识省城“长安书画学院”的院长，就介绍我去省城参加培训。听我张叔叔说，这所学校的老师都是从美院聘请来的，联考过关率高。我爸说，人家每年只收五十个学生，实行一对一强化培训。”。

“培训费要多少钱？”

“两万。”

赵燕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一中的培训费只有两千，这可是硬生生多了十倍呀！

“妈，我想和小菲一块去省城培训。”柳青央求说。

“小菲父母都有公职，家里条件好。咱家主要靠你爸一个人挣钱养家，你妈我打工挣不了几个钱。咱家那点积蓄，还要留下俩供你上大学。再说了，去城里培训，不但学费高，还有交生活费，咱家的经济也吃不消呀！”

“阿姨，我家条件也不怎么好，我爸妈都是普通职工，工资也不高，可我爸妈说了，他们就我一个孩子，只要我能考上大学，他俩豁出去了。再说了，人家只收五十个学生，我爸说报名人数已经够了。我就央求我爸说，想找个好朋友一块去，我爸才找校长说清，让人家增加了一个名额。我爸后天带我去省城上课，阿姨，您要是想让柳青一块去，后天可以坐我爸爸的车一块去。”

“妈，求求你，就答应我吧！”

“我晚上和你爸商量一再决定！”

“阿姨，你要是不放心，今天晚上可以上我家找我爸爸了解一下。”

赵燕看着漂亮的小菲，心说这个小姑娘不但长得高挑漂亮，没想到换还这样牙俐齿。看看自己女儿，马上就升高三了，还像个瘦小的初中生。想想女儿上小学的时候，杨平单位刚好开发商品房，为了买房家里背上了四万元按揭贷款。为了还房贷，自己整天省吃俭用，而需节省过头，饭菜过于清苦，才影响了女儿的生长发育。如今虽说房贷已经还请，生活条件有所好转，但女儿已经过了发育期，可能已经长不高了，将来步入社会后，找对象、就业肯定都要大受影响。这样一想，赵燕的心突然不由自主提到了嗓子眼儿上，那道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恍惚间就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