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这次的对手是你吗?”蝠爵曾赢得过一次胜利。
在那场胜利中,他粉碎了大地的气运之子,粉碎了原始界壁。
粉碎了生命,甚至连撰写生命轨迹的命运,也一同粉碎。
毁灭之后,新生仍在。
蔚蓝闪耀的星河之中,诞生出他崭新的对手。
星神白夜。
白夜,形似幼童,发如白雪。一双眸底是星河的蓝色,衣袍裙尾印衬着宛若群星的轨迹。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赤瞳男子。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因他的肆意妄为而毁灭。
毁灭得仅剩下白夜。
而在蝠爵看来,他们的相处方式,却很简单。
“屠戮殆尽!”蝠爵回应着白夜心声中存在的疑惑。
两人身后,一块方方正正,宛若棋盘的大地,在星河空间的基底下,悄然凝固。
白夜与蝠爵同时因这片大地的诞生,而停止厮杀。
“那是,新的属向大地?”蝠爵之所以用新字来形容,是因为旧的,已被他摧毁。
“是的,星河已经连接了它的轨迹。”白夜见到再生的世界,眼中浮现出一丝希望。
但她充满希望的神情,在蝠爵看来更像是一种悲哀。
一种令人讨厌的表情神态。
她天真的神情,就和自己曾经粉碎的那些生灵一模一样。
蝠爵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亏你作为唯一神,作为我的对手。居然会对那些羸弱不堪的东西,抱有期待。”
蝠爵不能理解这样的心境,他生来强大。
“有时候我很好奇。”白夜的眼中,同时具备冰冷与炽烈。
冰冷的手段,与炽烈的愿望。
她问:“你一个人在漫长的岁月中,不会感觉到寂寞吗?”
“也许会吧。”蝠爵对自己的定义,是石头人。
人的一面,拥有着些许空虚,寂寞也在所难免。
但石头不会感到寂寞,只会为存在而喜悦。
“大地的重塑可不是时间所为,而是虚空伟力所致!”蝠爵高举双臂。
他悬浮在浩瀚星河之中,赞颂虚空法则的伟力。
然后轻蔑的指向白夜:“所以,时间孕育出的生灵,也不可能战胜由虚空中诞生的我。”
他的语气,自信满满。
曾经世界的毁灭,就是铁一般的支柱,证明着他无可比拟的力量。
蝠爵抱起双臂,似乎突然不急着,摧毁大地的胎盘:“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赌一下。”
“哦,不屠戮了?”白夜很高兴,这位虚空而生的屠戮者,能暂时收敛自己的本性。
但她从生命的残骸,与充满痛苦的索乐里明白一个道理。
蝠爵不可能停止屠戮,就像白夜不可能停止爱人。
因此,世界的宁静,不过是片刻的安稳。
“不急,自诞生以来,我已经赢过很多东西。”蝠爵骄傲地炫耀着自己的战绩。
而现在,他的威光将直面星神。
“我赢过生灵和命运,赢过世界和往日神灵。”蝠爵紧握的拳轻缓张开,好像要将白夜整个包住。
“但,我还没有赢过你。”
“我不是神灵吗?”白夜不知道,自己和蝠爵曾击败过的那些旧神,区别何在。
“你是神。”蝠爵认可白夜,星神的身份。
“但对我而言,你更是白夜。”比起打败一个神灵,蝠爵更想打败白夜。
“这不像你的作风。”白夜想知道,是什么影响了他的决断。
“或许是一种欺骗,或许我只是想换一种赢的方式。”蝠爵讪笑着,对白夜使眼色。
他的目光尽头划向眼前这片全新的属向大地。
“怎么,你不过去吗?”真正的蝠爵,不知抱着各种心态。
但星神在这场赌局之中,选择了孤注一掷,遁入红尘。
广袤无垠的属向大地。
星神期盼已久的生命迎来了,属于他们的第一眼光明。
苍天之下,一只黑背彩纹的玄武腾空出世!
高空之上的红色落雷砸到玄武的壳甲之上,为他完成生命的洗礼。
睁开眼睛的玄武,仰视着天空,分明是初生之物,却好似在未生之刻,就已见过这世界的影子。
平原荒漠之上的玄武,腿如苍山,背与天齐,庞大的身躯在天地间,岿然矗立。
“玄武。”星神白夜,呼唤着他的名字,降临于世。
玄武望着这个指甲盖大小的物体,不知道是何种生灵。
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刚刚从虚空中,摆脱一无所有的束缚?
“汝知吾名?”即便是刚诞生,玄武这类大兽,也明了事理。
玄武清楚自己拥有多少智慧,以及,这副身躯拥有着多强的属向之力。
所以,他不打算对其他的生灵妥协分毫;言行举止间中,傲慢尽显。
看着玄武的傲气,白夜没有产生愠怒的情绪,因为这对她而言,好比是孩子闹脾气。
白夜带着母爱的语气,轻声说道:“你姑且可以将我视作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你?”玄武大声哈笑,张口闭口的气息形成了四季狂风,翻涌高空。
“就凭你那么个萤石大小的身体,如何能诞生出,我魁梧如山的玄武?”玄武自傲道。
“母亲不一定是指,产下你身体的人。”白夜耐心的解释,“也可以是指,创造你灵魂的人。我将生灵在星河中体现出的本源,称之为:索乐。”
“行啦行啦!”玄武丝毫没有在意白夜解释的概念。
依旧我行我素:“要我承认你是我的母亲,可以!”
“只要你能证明,你的属向力在我之上!”玄武对于自己的力量,很是自信。
生灵的凶性,印刻在最初的兽族血脉中,战斗与厮杀,难以避免。
星神不慌不忙,那宛若萤石大小的身体,飞到了玄武的眼睛正前方:“在比试之前,先记住我的名字:白夜。”
“好,白夜。接招!”玄武毫不客气。
举手投足,就是一巴掌,朝着白夜那渺小至极的身体挥动而去!
霎时间,随着玄武的抖动,地面山石开始崩塌!
这迅猛的一击,以最为原始直接的方式,使出了最纯粹的属向之力。
面对这浩荡震天的一击,渺小的白夜没有丝毫的移动。
白夜渺小的是她看似羸弱的身躯,而玄武渺小的是他实则无知的内心。
星神弯曲掌中食指,微点在玄武的身上。
刹那之间!
玄武只觉身体仿佛撞上了什么,钢铁神柱一般的存在。
疼痛和眩晕席卷而来,白夜巨大的力量竟直接将自己偌大的身躯,提起轰飞!
“啊!”后悔已是枉然。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举动,竟将玄武这具庞然大物,顷刻之间从眼前的无量山,轰飞到了属向大地的另一端。
漩天近海!
此刻,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洋,正在接受了天空雷霆的十二次洗礼。
诞生之初的污秽逐渐消褪,呈现出由黑变蓝的趋势。
同样是属向初诞之生灵,破壳于漩天近海的应龙,早些时候因厌恶原始海水的污浊不堪。
盘踞海渊之下的一根石柱上,休憩沉眠。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海水因雷霆质解,好不容易迎来由混浊至清澈的蜕变。
应龙伸直了弯曲的身体,朝着海面上的世界,飞腾而去。
就在应龙冲天腾飞之时,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竟从头顶坠落!
那不是什么乌云,正是被白夜击飞至此的大兽玄武。
玄武庞大的身体从半悬天空砸进漩天近海,这一震动莫过于天星降临。
改变了大地的陆海形貌,分割了漩天近海的几大岛屿。
泛海四洲的雏形,也显现而生。
玄武身上的泥土,浸泡海水,令刚刚蔚蓝的大海,重回浑浊不堪的原始样貌。
而这一行为,引起了应龙的雷霆之怒,呼啸着,朝落水的玄武撞过去。
应龙恼怒叫嚣着,欲叫这黑色甲鱼付出代价:“我上早八!”
玄武虽不知飞了多少时日,才坠落此处。
但是纵有惊慌,也不妨在即将落水之际和应龙针锋相对。
于是乎,玄武施展属向力,一招怒风腾天,匆忙起飞。对撞击过来的应龙展开防御。
就在两股原始兽力,即将引发滔天巨浪之际。
及时出现的白夜释放了星神的相宙,凝固了一切,山海雷风的运动。
相宙之间,白夜卸掉了两只巨兽,泛起的全部冲击余波后,才恢复了世间万物的流动。
平静下来的二位,畏惧白夜威力,选择了友善交谈。
不过在那之前,白夜要先问问玄武是否服气:“玄武,现在你认识到,你我属向力的差距了吗?”
“星神白夜,为属向生灵之母。玄武,由衷信服。”庞然大物也有服气的一天。
大乌龟能屈能伸。
听到玄武的陈词,白夜满意的点头了。
而后,白夜将目光转向海中应龙,问他:
“诞生于漩天近海的应龙,你与玄武一样,此刻都从大地之中得到释放。”
“这片大地的命运,都已印刻在星河之上,伴诸多道属运行。”白夜将未来生灭的命运,对二人一一道来。
应龙本就多智,在见识过白夜的实力之后,对她的话完全信任。于是应龙、玄武皆恭听母神的教诲。
“您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吗?”应龙比较玄武,略显聪慧。
“这片大地在未来的某一日,将会面对一场浩大的劫难。”
这个劫难爆发的时间,白夜也无从知晓。
星神所言,被二人视作预言,亦能感受得到,这话语的分量。
“此劫难,唯有属向神,或许能够抵抗。所以我交代你二人,便是关于成神之事。”
应龙渴求力量,既然得知白夜相当于是自己母亲,并且已经为神。
他自然也希望得到,与之相同的力量。
应龙急忙追问:“属向生灵,如何登神?”
“从星河之中,我与生俱来的权柄——名为释神,借此威能,指定的生灵可以为神。”但是白夜的释神权,并非描述的这般简单。
玄武一言不发,而应龙心中,似乎有数:“那母亲只要令大地生灵都为神,不就能对抗那场劫数了?”
白夜只是微微摇头。
星河当然计算过这种可能,结果是失败的:“曾经的旧日神灵,就走过这样的想法,并为之实践。”
然后,他们迎来了粉碎的命运。
“曾经?”二人面面相觑。
白夜只能知晓,她所见证的历史,以及星河记忆中的过去。
神灵的宝座,随权柄而更替。
属向大地的未来,也将由崭新的神灵接替。
那是白夜无法预测的未来。
由于希望渺茫,白夜只能够将战胜蝠爵的希望,寄存于未来。
他们不知道,会是哪一个生灵背负上这样的使命。
但是从母亲的态度上看,面前的两个儿子,都不能接受释神权的加冕。
“日后的神,就是对抗劫难的唯一力量?”得知被冠以重任,就连玄武也不得不关心了起来。
关乎整个属向大地的劫难,原来在一切开始的时候,就注定好了。
“他拥有的不仅仅是神的属向力,也会拥有新的释神权。”
换言之,只要释神权还在,就会有新的属向神诞生。
被释神权选中之人,并不能洞悉自己的使命,因此白夜需要有人去指引他。
“我会将唯一的属向神位,传递给属向人叶氏一脉。只要叶氏存在,你们就还留有,对抗虚空的底牌和转机。属向大地,就还有希望。”
“属向人?”应龙惊异。
“叶氏?”玄武不解。
玄武和应龙不知道,那究竟是多少岁月之后,才会出现的生命,多少时间之后,才会历经的劫难。
“而如何对待叶氏这张底牌,就看你们和他自己了。”白夜的这一遭已经算作圆满。
临走之际,她知道应龙心中尚有不满,于是赐给应龙一个名字:
“海中应龙,你虽然日后不一定为神,但是作为最初的属向生灵,日后在此天地亦能有一番作为。”
白夜轻抚应龙龙角,道:“愿你如明月烈阳,灿烂永恒。我赐你姓名,就唤作明阳。”
“多谢,星神。”应龙明阳,改口受名之际;原本庞然的龙身,已然化作了,与白夜形体相近的形态。
明阳知道,这是白夜所赐,但还是不明:“我变得像母亲您一样了?”
“这就是‘人’的姿态。”白夜解释道。
“人?我不是龙吗?”明阳越发不解自己究竟是什么。
“既是龙,亦是人。万般生命皆可相称‘人’,你们便同为属向人。”星神已经在星河里,预见了未来的走向。
但是,更替的昼夜,进步的生灵,会令原本一个个早已定型的未来,又变化无常。
白夜又说:“你们虽可称我为母,但形体却是天生地长。”
“属向即自然。无边天地,浩瀚世界,皆是你们的平台。你们将学会更多,远超化形的道法。”
那,也是白夜从星河里看到的,未来。
得到名字的明阳连连点头,而玄武不知是愚笨,还是另有所想,竟然对名字一点也不奢求。
看到巨龙得名,白夜将行,他并没有发出任何的挽留之词;无论是嘴上,还是心里。
星神白夜完成了自己的下场引导,告别了尘世回归星河。
白夜走后,二兽之间的局面再次微妙。
明阳开始了算账:“玄武,星神在时,你为何不也要个名字?”
“名字跟随一生,自然要自己深思熟虑以后才做定夺。”看来玄武是想要自己为自己起名。
既然他有这个闲心,那明阳也不干涉。
只是他把自己的大海寝室,弄得如此浑浊,明阳着实难忍:
“名字一事暂不谈了,你看着漩天近海,因为你身上的泥尘,变得如此浑浊。我属实难以忍受,你得给我个说法。”
亲兄弟明算账,妈不在更好杠!
玄武略加思索,想想如今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无边大海变得清澈。
于是玄武坦言建议:“要不然,你来我的无量山坐坐,等到泥沙沉淀、海水变清,你再回来。”
这过程中玄武兴许还能找到,令海水回清的方法。
“不行,龙不离水;岂可到你山上坐。”明阳得理不饶人。
“那你说怎么办?”天真的玄武恰好中了明阳的套,说出了这句话。
这里的海水环境,并非绝境,明阳之所以百般刁难,是因为他要让玄武在自己这里“失掉一局”。
明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知道玄武之极致便是离不开一个水字,我要你在漩天近海完全清澈之前,都不能碰水。”
“不碰水?你想渴死我啊!”玄武也不是傻,过分的要求不会答应。
“不是不喝水,而是:江河湖泊,百川汇聚之水,你均不可碰。如何?”这才是明阳的计策。
玄武若答应,那他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肯定修行追不上自己。
他要是不答应,占理的明阳即可借机找茬。一石二鸟,必落一只。
玄武猛然抬头,望向人形大小的明阳,身有巨龙姿,心似海底针。
算计着什么他虽不知,但是玄武半百交杂的内心,打算和他杠上了:你踏马故意找茬是吧?
“答应你又如何,敢不敢再加个筹码,明阳!”玄武遂借题发挥。
“先赌上一纪,一纪过后再来聚首,看看究竟是,得了星神赐名的应龙厉害,还是我这兽神玄武更强!”
既然牛已经吹出去了,玄武就没打算退缩。
应龙明阳一边想着,这厮自封兽神,好不要脸。
另一边却接受了玄武这个不自量力的“一纪之赌”:
“呵呵,兽神玄武。你还真敢说啊!”
明阳心中,就全当他是个笑话,随便应和一句了。
“我玄武即日发誓,在漩天近海之水完全清澈之前,江河湖泊、百川汇聚之水,绝不触碰!星神白夜可鉴!”
玄武选择了对自己最难的一条路,不碰水,他说罢便飞身而起不沾海水。
不仅如此,玄武当即想好了自己的名字。
“大地万里,土裂生炎。我从那地火天雷中诞生,水道并非唯一!”
“我玄武便名为:地燚弃水!”
这就是最初的玄武,最初的兽神。
他的虚假称谓,是否会在时间里得到验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