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最终还是过去。早晨，首先复苏的是车声，摩托的轰隆声，或是轿车的穿梭声。亮光从北方的山梁漫过来，打在一半窗帘上。程梓满怀倦意地从床上起来，望了一眼北方微微亮的山梁，拉开窗帘。

拿起书包，程梓仔细检查了一下今天要上交的作业。

走出楼外，等爸爸挪车出来，猛然看到地上被自己踩散的蚂蚁洞，黑点们像是溃堤之水一样往四周倾泻，这一刻，紧张的神经倒是放松了下来。

校门口早点小摊，飘着缕缕白烟。

“停这里就行了，人多，我自己走过去。”

“行，好好学习哟。”

没回。

久违的校园。旁边零零散散走着一些学生，今天报道八点半才开始上课，因此人来的时间不是特别集中。当然，程梓是最晚的一批。八点一刻。

程梓走进熟悉的班级，又是熟悉的讲话声嘈杂在一起，想起自己已经完成的作业，内心顿时舒畅了起来，先前的一些不安立马烟消云散。坐在座位上，刚放下书包。一位男生走了过来，顺势趴在程梓背上，道：“小梓，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啊，咋了。”

“英语试卷借我抄抄，嘿嘿。”

男生带着眼镜，书生样子，一双小眼睛。

“行，宋昊，你确实牛。”

拿给宋昊试卷，程梓的目光便在第一排右边靠窗的位置寻找起来。吴谐散着短发，鬓角和头顶各别了一枚紫色发卡，正侧脸和后桌说话，脸颊上不断闪现出酒窝。因为扭着身子，两边露出一些弧线。

程梓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扭过头来。

透过吴谐那边的窗户，恰好能看到楼下沙地上的一颗松树，松树北头，被风沙刮得有些落魄。换做平时，走在校园的路上，肯定是不会注意到的。

“大家安静。”

一位身着白衬衫西装裤，发际线微微内凹的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顺势把化学课本按在讲台上。胖胖的脸颊，少有皱纹。

“大家暑假过的怎么样，不管怎么说，现在新学期了，该收收心了。这个周末学校会组织一次开学考哦。”

“啊？”

班级同学先是惊讶，后便是平静中的担忧了。

......

失意的夕阳，烧成黑夜。教室外叽叽喳喳着一些虫子，头顶的电扇吱吱呀呀地扇动。电扇是今天中午刚擦过的，很干净。但程梓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叮铃铃....”

终于下课了，程梓心中顿时一阵放松。

比起开学考的压力，程梓更享受这夜晚的安静。学校在镇东边，再往右就是一望无际的沙地。镇中心的车声和人群的熙攘似乎并不能过多影响这里。

北校门一排排的家长早就就位，路上刚到的家长，小心翼翼得插进来，车灯缓慢地转过角度，有一些打在了校园里面。

路灯和偶尔打进来的车灯把黑夜逼为一块块的区域。路灯打在松柏上面，留下一面亮绿。学生们大都成群结对地走着。

程梓想象且享受着黑暗吞噬着自己，在黑暗里他感到舒心，且总能让自己产生无穷无尽的诗意和哲理。例如，就算平时在家里浴室里面洗澡的时候，他也在不停地反思着自己，强调着自己人生信仰的尊贵，还会给自己设立一些目标，但其实这些他很少做到。即使这样，程梓还是乐于这样，仿佛这是自己的使命一般。

像是黑夜的诗人。

“松下人影密，残月挂胡杨。”

此时此刻，程梓想出这样一句打油诗。

抬起的头重新落到白杨树下，那熟悉的背影影出现在眼前，对他来说，这是完美的背影，以至于白杨树也变得高贵起来。紫色的发卡在路灯下刺出白色的耀光，平着一枚，斜着一枚。齐肩的短发显得贤静无比，晕出一些白丝。影子被路灯拉到一侧......

程梓看着影子，失了神，同时窃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