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挟着桂花甜香漫过青瓦，六岁的郁落蹲在城主府后花园的青石路上，正用木剑在泥地里画着歪扭的剑招。他身着洗得发白的月白色短打，腰间系着父亲用旧的青布剑穗，穗子末端的翡翠玉牌被磨得温润——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纪念。眉心米粒大的朱砂痣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少爷又在练剑啦？“厨娘端着青瓷食盒走来，盒里的桂花糖粥还冒着热气，“老爷说今日要教您'寒潭三叠浪'呢。“

“不急不急。“郁落头也不抬地继续画着，木剑在晨雾中划出半弧冰晶。他的手腕还带着孩童的圆润，握剑的姿势歪歪扭扭，剑尖总是拖在地上划出深痕，“等我把这招'静水无痕'练好了，爹爹定会大吃一惊。“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踮起脚尖，剑尖却突然凝出冰晶，整个人踉跄着摔在地上。膝盖的布料磨破了，渗出点点血珠，他却咧着嘴笑，用袖子擦了擦鼻尖的泥巴：“原来要像爹爹那样运气......“

廊下突然传来清越的剑鸣。郁明远手持普通木剑立在晨光里，筑基后期的威压让满地露珠都凝出冰棱：“落儿可记得昨日教的刺剑式？“

“自然记得！“郁落蹦跳着起身，木剑在空中划出三道冰晶。前两剑歪歪斜斜，第三剑却突然发出清脆的破冰声，在青砖上绽开一朵冰莲。

“好！“郁明远将儿子抱上膝头，剑柄上的普通纹路与郁落腰间的剑穗轻轻相触，“明日开始，爹爹教你真正的《寒潭剑诀》。“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书房。郁落趴在檀木案几上，看父亲用松烟墨在宣纸上画剑招。砚台里的墨汁突然泛起涟漪，映出母亲模糊的身影——那是他三岁时仅有的记忆。

“爹爹，娘亲真的是剑仙吗？“他摸着父亲剑柄上的普通纹路，“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她？“

郁明远沉默片刻，将一枚普通玉佩系在儿子颈间：“等你七岁开灵大典后，爹爹带你去见她。“

酉时三刻，郁落带着书童溜出城主府。阳宁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他穿着洗旧的月白锦袍，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引得不少姑娘侧目。

“少爷快看！“书童指着路边杂耍摊，“那个喷火的艺人好生厉害！“

郁落却被隔壁摊位的糖画吸引。老艺人用琥珀色的糖浆在青石板上画剑，长尾的剑穗栩栩如生。他摸出块碎银：“老伯能画柄带水波纹的剑吗？“

老艺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铁勺在糖浆里搅出漩涡：“小公子要画'水云剑符'？这可少见得很。“

老艺人将凝固的糖画剑小心裹入油纸，递给郁落时，枯瘦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一按：“小公子的手生得奇，日后怕是要握斩龙剑的。“

郁落似懂非懂地攥着糖画，转身时却被糖葫芦摊的叫卖声吸引。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荷包，正想开口，却见父亲站在糖葫芦摊前，青布长衫被晚风吹起一角，手里举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爹爹！“郁落招手喊了一声，糖画剑在夕阳下折射出琥珀色光晕，“您怎么来了？“

“落儿又在看这些骗人的把戏？“青布长衫的郁明远不知何时立在身后，手里举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老周头，你这糖画摊子开了三十年，倒还在琢磨这些？“

老艺人咧嘴笑出缺牙，铁勺在糖浆里搅出漩涡：“郁城主说笑了，我这糖画可是祖传手艺。“他从浆桶里掏出块铁勺，“当年在灵崖派外门扫了十年地，就学会画个练气符。“

郁落蹲在摊前，看老艺人用铁勺在青石板上画符。糖浆拉成的细丝在空中划出弧线，他突然捡起根树枝，在泥地上依样画葫芦。三笔两划间，竟与糖画符纹分毫不差。

老艺人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精光，铁勺“当啷“掉进糖浆锅：“小公子这手速，可比老头子当年强多了......“他从怀里掏出本牛皮封面的小书，又犹豫着缩了回去，“不过老头子资质平庸，怕耽误了小公子......“

郁明远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握住儿子的手腕。老艺人却突然把书塞进郁落怀里：“这《练气符入门》是老头子早年抄的，你若有兴趣就翻翻，千万别学我......“

郁落翻开书页，在“水云符“那页停住。糖浆凝成的符纹在夕阳下微微发亮，他突然蘸着糖葫芦汁，在青石板上复刻起来。水波纹从笔尖蔓延开去，却始终没有灵气波动。

郁落蹲在糖画摊前，树枝在泥地上复刻出第三道水波纹时，父亲的青布长衫遮住了夕阳。郁明远拎起他沾满糖浆的衣领，笑着向老艺人抱拳：“多谢赠书，这孩子总爱乱画些奇怪东西。“

老艺人缺牙的嘴咧出笑容，将《练气符入门》塞进郁落怀里：“小公子天赋异禀，若画出名堂，老头子脸上有光。“

郁明远抱拳转身，郁落抱着书蹦跳着跟在父亲身后，木剑穗子扫过青石板上未干的糖浆：“爹爹快看！我画的水云符比周伯的还整齐！“

“练剑去。“郁明远突然加快脚步，霜华剑穗上的翡翠玉牌在暮色中微微发烫，“开灵大典在即，莫要分心。“

待父子身影消失在街角，老艺人突然抓起郁落画符的青石板。借着月光，他颤抖着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糖画剑的水波纹上。水雾轰然腾起，在空中凝成三尺云团，细密的水珠洒落在糖画摊前。

“这......这是一品符纹才有的灵性！“老艺人瘫坐在竹椅上，缺角的铜牌从怀中滑落。三十年前被灵崖派除名的屈辱记忆涌上来，他望着云团中若隐若现的星轨，浑浊的老泪砸在青石板上：“这一手，老头子学了十年……“

戌时的晚风裹着稻香。郁落骑在父亲肩头，看糖画剑的冰晶在月光下闪烁。糖葫芦的酸甜在舌尖化开，他突然指着星空：“爹爹，等我学会所有剑诀，是不是就能像娘亲那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郁明远脚步一顿，月光在他眼底碎成银河：“你娘亲去的地方，连筑基修士都难以企及。“他握住儿子在空气中比划剑招的小手，“但若你想，爹爹陪你一步步去闯。“

“真的？“郁落的眼睛亮得像星辰，“那我要练出能劈开月亮的剑！“他举起糖画剑劈向夜空，冰晶碎屑簌簌落在父亲发间，“还要给爹爹打把比霜华剑更厉害的剑！“

郁明远仰头大笑，笑声惊飞了檐角宿鸟。他将儿子举过头顶，看他在月光下挥出笨拙却坚定的剑招：“好，爹爹等着那一天。“

忽然有萤火虫从荷塘飞来，围绕着郁落的木剑翩跹。糖画剑上的水波纹在萤火中流转，竟与他腰间玉佩的纹路完美重合。

是夜，郁落趴在窗台数星星。月光透过玉佩在墙上投下水波纹，那些线条竟自动组成了一套完整的剑诀——正是《太虚九变》的起手式。他揉揉眼睛再看时，墨迹又变回了孩童涂鸦。只有颈间的玉佩微微发烫，隐约浮现出银月般的光晕。

戌时初刻，城主府的演武场亮起九盏琉璃灯。郁明远握着儿子的小手，将木剑轻轻放在他掌心：“记住，真正的剑修要心如止水。“

“爹爹，开灵大典真的能测出我的灵窍吗？“郁落仰头望着父亲剑柄上的普通纹路，“如果测出是下品......“

“那便做个快乐的剑修。“郁明远笑着揉乱儿子的头发，“就像爹爹这样。“

忽然有清冷的月光穿透云层，照在郁落腰间的玉佩上。那些水波纹竟自动组成了一套完整的剑诀——正是《太虚九变》的起手式。他揉揉眼睛再看时，墨迹又变回了孩童涂鸦。只有颈间的玉佩微微发烫，隐约浮现出银月般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