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2字| 连载| 2024-11-26 14:11 更新
”当猩红的血幕攀上长天,“
“当堂堂之鼓再次敲响于睽睽大地,”
“风暴中的壁垒正在呼啸,”
“地下之国正在哀鸣,”
“【北洲国】号悬停在少年的面前,”
“那场战争,将要重开大幕。”
555年,
废墟。
除此之外,无需有过多的描写,这里的一切都是废墟。
这里是左立特罗地区,更标准一点的说法是陆狭间,再国际化一点是莱泰-赛达尼亚-沃拉尼亚军事争议区。
总之不是历浮利亚国的赤城,没人在乎此地的历浮利亚遗民与他们口中旧纪元的国家。
历浮利亚,一个流亡世界的民族,他们的神话坚称自己来自北极点外的世界,在世界毁灭以后流亡至新的家园——南米斯裴迪亚。
但此刻,这里是莱赛东进军的占领区,而不是历浮利亚。
Tser睁眼从疲惫的睡眠中醒来,睁眼看见了灰蒙蒙的天空。
现在是凌晨,此时的Tser应该和逃难的队伍一起睡觉。
但遥远地平上隆隆的炮声让他睡不着,尽管他们都说没有炮声,但他还是想起来看看。
与自己一起逃难的同胞都躺着,很幸运,难民营刚刚到了一批国际援助物资,他们得以有一席白被子盖,不过要他说,白布凸显着残破不堪的躯体,怎么看都像是停尸场。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太不吉利了,他自己都不愿这么想,但昨天在他左边的那个胸膛如破风箱般呼哧作响的人今天不动了。
Tser继续沉默着,那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响让他想起了幼时某个人教他的一句祝祷词:“遥远地平的长音”。
在自己右面的女孩是和自己的队伍一起逃难来的,不过她准备留在这里了,无论如何,莱赛军队是不敢进攻世联力量掌控下的难民营的。
他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但他有种预感,莱赛人的疯狂绝对不会就此止步。
女孩被片刻迟滞的呼吸憋醒,猛然打了几个喷嚏,看见一动不动坐起的tser,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不睡吗……”
Tser没有回话,他向来沉默寡言,不过今天歪了歪头,接着看向天空。
“你为什么喜欢看着天空呢?”女孩微微起身,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沉默的男孩。
“他们都说你傻,说你不注意休息只知道发呆……你真的傻吗?”
“……”
Tser继续望着天空,没有理会。
“我觉得你不傻。
“爸爸说过,仰望天空的人不会有傻子,不过有一天他抬头的时候被飞机炸死了。”
Tser回头,抖了抖耳朵。
女孩开始讲她爸爸,还有她听过的故事,在苍天恣意翱翔的飞机,在碧蓝天空外的卫星、空间站,她一股脑抖了出来,tser就这么听着。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排斥。
“你果然不是傻子!”女孩笑了笑,男孩不解,看了她一眼。
“傻子才不会听得这么认真呢,你一定在想很多很多的事情。爸爸这么说过的,男人总要想更多的事情来保护我们的。”
“我们可以交朋友吗?”女孩对着tser伸出手,露出一个笑容。
Tser眨眨眼,想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
“我叫Vex vekta,你呢?”女孩讪讪收回了手,不过他能回应自己她已经很满意了。
“我——”tser想要开口,却听见与那轰鸣长音截然不同的一片声响自地平之上的长空传来。
他二话不说,拉起女孩就向难民营外跑去。
“唉唉唉?”女孩慌乱了一刹,旋即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好朋友。
“什么情况?”难民被这一阵骚动惊醒,不知所措的望着两个远去的孩子。
“喂!孩子,难民营外危险!”有人喊了一声。
Tser头也不回,女孩一脸担忧地向后看去,旋即,悠扬的防空警报响起,却揪起所有人的心。
“跑!”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爬起,四散而逃,维持秩序的世联士兵端着UG-23一脸不知所措,旋即飞奔向操作高炮的士兵身边。
“Feuer!”焰火与白光交织轰鸣,尖啸如同来自地狱一般,破空之声接连响起,连绵不断的爆破从天空与大地传来。
巨大的冲击,湿热的血肉飞溅,骨头四处崩飞,无一不预示着一个绝望的词汇:
轰炸。
莱赛人的轰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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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沃拉尼亚方国领提诉的左立特罗地区局势相关的提案(草案)的第23次决议会议,现在开始。”世界联邦秘书长站立台上,语气平静地宣布又一次的会议开始,脸上却难掩怒气。
“Generalsekretär!Ich habe um das Wort gebeten!”德昂外交全权代表在流程开始之前率先怒气冲冲地举手,很明显,他对自己派出的维和部队遇袭一事表示极为愤慨。
“秘书长,我要求发言。”翻译在耳麦里传来,秘书长神色依旧,
“德昂代表请稍安勿躁,”他扫视台下,“关于日前德昂维和部队遇袭的事件会在下一个议程解决。”
“Aber ich möchte die Delegierten aller Länder daran erinnern,”德昂代表再次大喊,秘书长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耳麦上,翻译的声音传来:“但我要向各国代表提醒,莱赛军队已经数次违反世联宪章,这是有必要的,在投票前我认为有必要让各国注意这一事实。”
“德昂代表,请遵循世联会议流程!”秘书长的语气微微强硬,德昂汹涌的气势微微舒缓,听完耳麦翻译后沉闷地坐下。
“提案内容已经下发至各位代表的移动终端,请各位接收。接下来,我将代表世界联邦宣读提案内容。”秘书长清了清嗓子,微微停顿。
盛堪只是扫了一眼提案的大体内容,微微歪过身体以手遮掩着小声说:“I don't think there is any valid change to this proposal.(我不认为这份提案有有效的更改。)”
一旁的欧里昂斯特代表配合地欠过身点了点头,神色不屑,“In my word,there’s no necessity to put these boring political struggles on this international platform.It’s meaningless to all the God-Gotten nations.(要我说,没必要把这些无聊的政治斗争放在这个国际平台上,这对诸有神之国毫无意义。)”
“Sure.”盛堪回身,摆正了【OINST UNITED NATIONS(CH'IEN)】的牌子。继续听着秘书长在台上宣读早已经读过22次的提案,他开始回味起德昂代表的态度。
“嘁,自己家的士兵遇袭倒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盛堪神色暗讽,“现在压不住莱赛人倒知道着急了!”
一旁身前摆着【OINST UNITED NATIONS(CHOU)】牌子的外交官瞥了一眼盛堪,没有言语。
——————
tser悠悠转转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又是灰暗的天空,代替地平上炮声的是飞机穿行的嗡鸣,看样子,历浮利亚抵抗军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被歼灭或者驱赶到了自己身后。
记忆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了航弹落在他面前的最后一秒,看样子……他应该被炸死了?似乎没有,他还好好地躺在地上,自己的衣服与地上满是鲜血,衣服破的不成样子,但躯体依旧完好……大体完好,上面嵌着弹片,大片小片细细麻麻的,一动就会牵动起全身的疼痛。
好像忘了什么……对了,维希维克特……她人呢?
“Vex Vekta?”他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陌生,也许是许久不说话的原因。
没有回应,周边只有凝固的血浆与骨肉。
Tser挣扎着坐起身,疼痛如同潮水般袭来,但他顾不得这些。他必须找到她,那个刚刚成为朋友的女孩,那个信任他的女孩。
他环顾四周,废墟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开始在废墟中寻找。
他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绝望。废墟中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回音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Tser循声而去,终于在一堆瓦砾下发现了她。Vex Vekta被压在一块巨大的石板下,她的脸色苍白,嘴角沾满了血迹。
Tser用尽全力将石板推开,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废墟中拉了出来。根本没用,一根钢筋贯穿了她的腹部,Tser将她的上半身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微弱的体温温暖她。
“Vekta?”他轻轻摇晃怀里瘦小的身躯。
“VEKTA?”他第一次如此用力呼喊别人的名字,沙哑的嗓音回荡在漫漫黄沙的丘壑起伏中。
Tser颤抖起来,满身的弹片撕裂血肉,顷刻间变成了一个血人。但他为什么还活着?他想不明白,似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身边的人总是缺胳膊少腿,自己无论如何第二天都会好起来的。
他张开龟裂的嘴唇,口腔里干燥的几乎没有唾液,他想出声,突然做不到了,好像什么从未有过的东西堵在了嗓子里,tser把手往嗓子眼里狠狠一扣,一阵恶心眩晕传来,昨天吃的压缩饼干尽数淋了出来,他几乎站不住了,但嗓子里好像还是堵着什么,令他窒息。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叫悲伤。
血沥沥流了出来,在他站立的身影下流了一摊,久未逢雨的沙漠早已吸足了血,任由宝贵的浆液散在地面上。
他又开始站立不稳,眼底发黑倒了下去,倒下前看见的是光火交映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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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同与反对的票数对比为,52:47,未能取得三分之二多数,决议草案初阶审议未通过。”秘书长扫了一眼终端,平淡地宣布了这个事实。
会场顿时哄然乱起,各国的外交官的身影顿时左右探过去,议论纷纷,秘书长站在辉光交映的议会台上看着台下影影绰绰的摆动,连着大喊三声肃静,方才让世界诸国的外交官们停止了讨论。
“有关此草案的决议议程结束,本会于半小时后进行下一项议程,现在休会!”
身居高位的外交官们动起来,出会场的不少,走动的亦大有人在。璃想按着否决的手仍在颤抖,但在电话里,璃公明明交代的是珘要投赞成票……刚才为什么珘王代表突然投了反对?他仍在后怕,幸亏多看了一眼珘国代表的投票,不然自己可能家破人亡都算好的。
他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各国代表的终端在会场进入节能模式后的微暗中奕奕发着光,好似千百目盯着他的眼睛,璃想坐不下去了,连忙起身,连记事本都没有带就走出了会场。
在垂暮的夕阳下,他见到了那个驼着背的男人。
各国的外交官从他的身侧走过,神色各异,盛堪不屑的侧颜从璃想的视线中一闪而过,来来往往的西装革履间,中年人坐在台阶上,长袍颓然堆在地上,两肘拄上膝盖,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身形佝偻,目光低沉,脸上属于中年男人的干练尽数消散,只剩下一脸的颓然,夕光映着他灰白的发须,显得他老了几十岁。
等到璃想走到他身边时,他微微抬头致意,“Sir.”
璃想回应,“Mr.Gavaryh”,看到他手里紧紧握着世界联邦临时给配发的胸牌,上书几个潦草的字母了事——“Rephoria”,下面不但没有标上历浮利亚语,连宁安洋沿岸通用字母都没有。
“我是璃公国的外交代表。”璃想用的是米斯裴迪亚通用语,中年人仰头望着他,沉默良久,道:“一个月前,被珘王国迫害的国家?”
“是的,贾瓦力先生,我们都是一样的苦命人。”璃想苦笑,“我认为您的演讲很精彩,您已经尽力了。”
“但我什么都没做到。”贾瓦力的眼球中满是血丝,眼底尽是灰暗,仿佛包裹着层层的颓丧与不甘。夕阳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长长的拉在长阶上,仿佛他从会场里走出时呕干的血,流尽的泪。
璃想沉默,捏紧了自己的胸牌和上面的【OINST UNITED NATIONS(LI)】。
也许,他的国家已经足够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