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然在下着,透过灰蒙蒙的细雨,远处的青山也变得虚幻缥缈起来。
这是第几个时辰了?李霄心底如是想到,自长安出发后,他一路昼夜兼程,想要尽快的抵达崇安县,却因为这场暴雨而被迫困在了离这崇安县只有六十里的破庙里。
李霄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虽然雨势已经逐渐变小,但仍无消散的迹象。自己的食物准备的还算充足,足以坚持到雨势消退,到达崇安了。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会不会遇上那些好以武犯禁的“江湖侠客”了。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将对着神像发呆的李霄惊醒,还未来的及起身,几名汉子便径直闯了进来。
“大哥,真是老天爷庇佑啊,谁能想到这里会有个破庙正好让咱躲雨啊。”一个粗莽汉子一进来便旁若无人的大声喧嚷起来,他看了看正在烤火的李霄,咧嘴一笑:“嘿,大哥,有个落单的矣,我估计庙门口的那个瘦马也是他的,咱要不……”他用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老三,不要惹事!记住,我们不是盗匪。”被称为大哥的中年男人冷声喝骂了几句,瞧了瞧分明听见了老三那些话还是安之若素的李霄,不禁抱拳行礼:“在下‘夺魂手’叶长清,不知阁下大名?”
“一介文人不入江湖,叫我李霄就行。”
“好吧,那就让我斗胆叫你一声李兄弟吧”叶长青哈哈大笑道。
叶长清领着他那几名兄弟燃起了篝火,一同烤着,过了不多时,便好似将刚才的尴尬忘记了一样,开始大声谈笑起来。只有李霄仍背靠着庙柱,看着残破的神像发呆。“李兄弟,你这是在看啥呢”手里拿着干粮的叶老三好奇的凑了上来。
看着占满了大半个视野的汉子,李霄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山神很像蛇吗?”叶老三闻言看向神像,这座神像上刻满了奇怪的咒文,随着岁月和风雨的侵蚀,神像上仍留有部分的涂料,不连贯的分布在全身,远远望去宛如鳞片一般,它的首部也并非是仙风道骨的老者形象,而是一个偌大的蛇头,很难想象当年的匠人是如何运用精湛的工艺将蛇头和人身完美的衔接在一起,而在这幽深夜色和摇曵不定的火光的映衬中,仿佛下一刻,这座静静盘坐在祭台上的神像,就会在不可名状的力量的催动下睁开紧闭的双眸,将眼前这些不经意闯入它的安眠之地的粗莽之辈,拖入万古沉寂的死亡……
叶老三恍然惊醒,背后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他直视着李霄的眼睛,扯开嘴角笑道:“不过是一群乡野村夫信奉的山神罢了,老三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啊”李霄看着面前强装镇定的汉子,轻叹了一声“希望如此”。
叶长清瞧了瞧自从去找了李霄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的老三,自己这个弟弟,虽然不成器,总是想成为江湖草莽打家劫舍,但毕竟还是自己的血脉手足,这是去找茬被反将一军了?想到这里,他皱眉喝问道:“你去招惹李兄弟了?”叶老三讷讷的说道:“没有,我只是和李兄弟闲聊了一会”
听着兄弟的辩解,叶长清皱起眉沉思着,这几年大燕国自从新帝即位后便开始大力打压武林,犯罪者刑,杀人者诛,名门大派都接受了朝廷册封,只留下小鱼小虾三两只,再也掀不起风浪,做不得刺王杀驾的大事,沦为流寇盗匪之流,这人自称是个文人,没有武功傍身,也没有护卫还敢行走江湖,怕是个豪族大少……
想到这里,叶长清无奈地拍了拍老三的肩膀,继续吃着干粮。自家这个傻弟弟不成器,要是出了事情只能是做哥哥的扛了。
另一边的李霄并不知道他己被叶长清隐隐忌惮,看着残破的神像,心头浮现起曾在京城太史阁中无意间翻到的几篇古史记载:“崇安县,地处魏郡,地贫物薄,民多丑陋粗鄙剽悍难训,不闻圣贤语,少教化,好掠外人以祀山鬼精怪”“昭德三年,有诡怪现于崇安县,旬余间夜杀百余人,官府莫能制……”
听着在雨声中时隐时现的雀鸟鸣声,李霄悠悠一叹:“这就是所谓盛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