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万字| 完结| 2018-09-26 18:46 更新
夏瑾坐在炕头问夫郎:“咱们家没有地吗?”
俊俏小夫郎弱弱的说:“有五亩地……是二叔二婶在保管。”
“什么?”夏瑾不由抚额长叹,那还能有粮食在嘛?不得都保管到人家的粮仓里去了。她们吃了上顿没下顿,又有手有脚的用他们保管个什么劲。
不行!她得亲自去一趟,拿了我的得给我还回来!
老旧的土坯房里木格子窗开了半扇光线却依旧很暗,随着日落西山屋子变得更加昏暗。
褪了漆的木窗上泛黄的窗纸坏了几道口子,被风一吹,沙沙作响。
躺在临窗土炕上的夏瑾被徐徐凉风吹醒,原本浮躁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清明,宁静。
夏瑾望着面前充满了陌生的屋子皱了皱眉,她本在四季如春的花房里插花,不料顶层花架上一个不稳的花盆掉下来砸到了她的头部,然后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这间屋子的陈设很简单,大多是现代已经没有了的老物件。
屋子坐北朝南,土炕的中间摆着一张旧炕桌,炕桌上放了一盏灰扑扑的铁烛台,烛台里插着半根沾满烛泪的蜡烛。炕梢靠墙立着一个及腰高的炕柜,柜上面放着一个扫炕笤帚,炕柜里放着两套旧的薄棉被褥。
北墙地上并排立着两组半人高的箱柜,柜面靠墙的三分之一是固定的可以摆放随手常用的物品,柜面其余的三分之二是活动的,可以翻开取放衣物。如今两个柜子里都是空的,只在柜面上放着沙漏和针线笸箩。
当下正值初春时节,一早一晚凉飕飕,土炕上又冷又硬,早已没了温度。也不知她昏睡了多久,更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夏瑾正想出去看个究竟,只听外面传来一道尖厉的喝骂声:“你这个赔钱货,娶了你好几年了也不与我那外甥女同房,你说娶你干啥?嗯?谁娶你谁倒霉!”
“那窗户都坏成啥样了,也不知道修一修。那窗户纸都破成一道子一道子的,看把你妻主冻的,脸都青紫了也不知道糊一糊!”
外面传来男子清润悦耳的声音,:“昨晚风大,刮破了!”
男子清浅的声音被粗鲁的打断,:“看看你们家那口大缸,都是混水,我大老远来了想喝口干净水都没有,你就是这么侍候你妻主的?”
片刻传来男子无奈的声音,:“我这就去挑……”
夏瑾抬脚打算出去看个究竟。这时响起一道中年妇人满是不耐的声音:“你不就是口渴了想喝水嘛!去谁家要一碗不行,跟他啰嗦什么!”
“我哥只有夏瑾一个孩子,我这当二叔的管教管教外甥女的夫郎怎么了?”
“得了,死了好几年的人提他作甚。快走吧,我这还等着回家抹牌呢!别耽搁我赢钱。”……
夏瑾出来的时候,妇人已经连拉带拽把那村夫带走了。院子里没有了旁人,她只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年提着水桶的背影。
这时隔壁院子里传来少年义愤填膺的声音,:“大姐,那老货又来欺负秋雨哥!若是我二姐在家非把那老货鼻梁打歪不可。”
紧接着传来女子严厉的呵斥,:“你一个未出阁的男孩子家胡说什么,快回屋去绣你的花,别人家的闲事你少管。”
夏瑾听着目光闪动。
想到某种可能,夏瑾又回到土坯房里细细打量起来。
她醒来的屋子是一间西屋,出了西屋便是外屋也是厨房,对面还有一间东屋,东屋与西屋的陈设大体相同,虽老旧却收拾的窗明几净。
厨房前门的西边是土灶大锅连着西屋的大炕,东边是一个火炉子连着东屋的大炕,炉子旁边放了一个泔水桶,泔水桶旁放着一个腌酸菜的大缸,如今是空的。
大缸上架着一块厚木板,厚木板上放着一个树墩菜板,菜板后靠墙还斜立着一张面板。在往里左右两侧是东西屋的屋门,对外开着,西屋门后是一个存水的大缸,水缸上盖着木头缸盖。
水缸旁和墙之间放了一个掉了门的破柜子,柜子很矮里面黑乎乎的,放着几个豁口的粗瓷碗和一把竹筷子还有几个坛坛罐罐。
东屋门后放着一个长条凳,长条凳上面放着木盆木桶,底下放着两个小板凳和一个扫地用的笤帚、撮箕。离墙还余下些空地方,角落里放着一个小袋子和一个大竹筐,小袋子里装着半袋子受潮的玉米面,大竹筐里有几根已经发了芽的红薯,家里全部的粮食只有这些,碗柜里的油坛子空了,盐罐子也见了底。
夏瑾细细的察看了一遍,发现这户人家穷的连个像样的食物都没有。
再往前就是后门,此时两扇掉了漆的狭窄木门微微敞着,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夏瑾走出后门,发现这房子的后院很大却空荡荡的荒草丛生,后院没有院墙连个简单的栅栏也没有。院外有一条弯曲的乡间小路,隔着小路是一条哗啦啦流动的小河,宽宽的小河清澈见底,夕阳的余晖洒在青青的河面上泛出一道道粼粼的波光。
这时就见那个瘦弱的少年背着光,正吃力的用双手提着一个大木桶,他走一步晃三晃费力的提着装满河水的木桶往回走。
那少年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的眉清目秀,穿着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脚上穿着一双打了补丁的灰布鞋,随着他的动作,水桶里的清水不时被荡出来打湿了少年的衣裤,渐渐显露出少年纤细的腰肢和修长漂亮的美腿。为了方便干活,他细瘦的胳膊上袖子松松挽起,露出细嫩如美瓷般白皙的手腕……被人窥视,少年毫无所觉。
夏瑾站在微风中遥望远处的少年。没想到她居然穿越到了女尊时代,这世的伴侣竟是个如此秀色可餐的少年。
不过片刻那少年便走到了近前,他有些意外的看着站在后院的夏瑾,轻笑道:“妻主醒了!晚饭想吃什么?秋雨去做。”走的近了才发现这个少年竟然比她还高了半个头。
夏瑾看着那美貌的少年微笑道:“你看着做吧!”又笑着轻声提醒他:“秋雨……先把湿衣衫换一换,天气冷容易着凉。”
秋雨浅笑着点头,他先把打来的清水倒进存水的大缸里,然后去前边院子里拉起的麻绳上把洗干净晾干的换洗衣裳抱进西屋,方才去换衣衫。
夏瑾看了眼西屋关着的破木门,这才缓缓吁了口气,去前院转了转。
前边院子不大,地上坑坑洼洼的,院墙是用碎石垒的,只有半人高。靠院墙的窗根底下放了两个小缸,一个缸上包了一层白棉布又一层厚棉布上面盖着木头缸盖,是大酱缸,里面有半缸黑黄的农家大酱。一个上面只盖了木头盖子,是冷冻储存过冬食物的小缸,现在小缸里是空的。
前院的篱笆门西边是一个简易的柴草棚子,里面堆着已剩不多的柴草,东边是茅房。
夏瑾已经在老房子里外大概了解了一番,发现这户人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作为养家的女主人,原身并不勤快,住在乡下院子里连个鸡窝猪圈都没有,后院那么大竟然没有一块菜园子的规划,一直闲置着长满了荒草。厨房里的油坛子空了,盐罐子也见了底,粮食只剩半袋子受潮的玉米面和几根已经发了芽的红薯。日子过的非常艰难。
夏瑾站在院子里眺望远处的大青山思虑着以后的日子,就见换好了衣衫的秋雨进柴草棚子里抱了一捆干柴回了厨房。夏瑾见了也进了厨房,她很想看看秋雨会做些什么。
秋雨已经将厨房的前后门打开通风透气,昏暗的厨房里顿时变得通明透亮。
夏瑾看着系上做饭的半截青色围布正锅上锅下忙碌着生火刷锅的少年,不由问道:“我们晚上吃些什么?”
秋雨想了想轻声道:“一会我去拣几块豆腐拌着吃,在煮些玉米糊糊。”
捡豆腐?夏瑾闻言不禁有些迷惑。
只见略有些腼腆的少年一提到豆腐连笑容都俏皮了不少,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变的亮晶晶的。他羞涩的抿了嘴笑,掰着手指精打细算道:“村里卖豆腐的赵老憨家这个时辰应该还能有几块豆腐没卖出去,我们只用两文钱就能买回来七八块,白豆腐便宜又好吃,我们慢慢吃,够吃好几天了!”
原来拣豆腐是这里的方言,就是买豆腐的意思。
特意等人家卖不出去的时候再去买,然后把剩了一天的豆腐买回来还要分几天慢慢吃。
夏瑾愕然,这个漂亮的少年是有多节俭!
她不由好奇道:“那早上买新鲜的豆腐两文钱能买几块?”
“能买四块。”但是他从来没早上去买过豆腐,他们家早上也从来不吃豆腐。
夏瑾柔声问他:“为什么不买早上新鲜一些的?”
少年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早上去买,不是应该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去买吗?买完晚上吃不是也得放到晚上吗?在哪放着不是放,放她那我们还能便宜不少。”
好呆萌的少年,她竟无言以对。
秋雨见妻主嘴角含笑的望着他却不说话,以为她又嫌弃他太抠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家里的红薯长芽子了,怕把人吃坏了,没敢做,一直放着了。玉米面省着吃还能够吃些天的。”他也不想的,若不精打细算会饿肚子的。
然后呢?省着吃的玉米面吃完又吃什么呢?怎么感觉这个家里一直在靠着秋雨苦苦支撑!
秋雨想到马上开春了又露出了笑容,:“天气慢慢暖和了,可以上山挖野菜,下河网鱼虾。”又兴致勃勃道:“还可以采蘑菇、挖竹笋……”颇有些滔滔不绝的架势。
夏瑾看着秋雨眉眼弯弯的欢喜模样,笑着问他:“到了冬天大雪封门时怎么办呢?”冬季可是青黄不接的季节。
秋雨垂眸,轻声细语道:“秋下我夫家大姐会来给我们送一冬的口粮,我平时给人洗衣绣花攒下的散碎铜钱勉强够我们过年花用了。”秋雨说着又眨着清澈漂亮的大眼睛满是不解的望向妻主,疑惑道:“日子就这么过来了,我们每年不都是这么过的嘛!”
原来如此,夏瑾清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惜,她和秋雨聊了这么久,没发现原主在家里起到什么作用,原来一直靠着夫郞和夫郞的夫家在养着她。
秋雨说到这里眸光一暗,他其实心里挺内疚的,出嫁后夫家的事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反倒还得让夫家每年接济他,不接受就得挨饿,他又没能力偿还,已经慢慢习惯到麻木了。
夏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实哪里都有这样的人,什么也不做,只会拖累另一半。所以婚姻要慎重。
以后就好了,因为以后有她在,不会再让他独自苦苦支撑,更不会让他再受苦了。
夏瑾见秋雨情绪有些低落,笑着问他:“村子里除了卖豆腐的,还有卖什么的?”
秋雨心里有些纳罕,妻主可是从不问这些事,也不在厨房多待的。今日是怎么了!纵然心里有疑问却也没有问出口,因为他不喜欢多嘴多舌,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他思忖片刻道:“村头有间杂货铺子,是村长的大女儿大女婿开的,谁家买个盐糖酱醋,打个酒,或是村里的孩子们想吃糖果子都去那买。村子里还有猪肉卖,村东头的冬梅姐和大山哥夫妻俩一起杀猪卖肉,在家门口买肉方便又知根知底,村里有条件的人家想吃肉了就去大山哥家买肉。再有就是赵老憨家卖豆腐,她们家是母传女已经卖了两代豆腐,赵老憨做出的豆腐软嫩细滑,比镇上卖的豆腐好吃多了。再有就是些散户,谁家缺银钱花用了会攒些鸡蛋、蔬菜或是自家后院栽的果子拿去镇上卖了换粮食和一些日用品,除了这些就再没有别的卖了。”
夏瑾听到村里还有猪肉卖不由感兴趣道:“排骨一斤多少文钱?”
秋雨涨红了脸,低垂了头半晌才小声道:“我不知道,我没买过。”
夏瑾不忍见他失落,笑着柔声道:“那我们过几天买一斤好了,买过就知道了!”因不想让他胡思乱想,又笑着提醒他,:“玉米糊糊快好了,什么时候去拣豆腐?”
秋雨哎呀一声,他光顾着聊天把锅给忘了。
他从未和妻主这样随意的聊过天,聊的兴起不知不觉竟然忘了时辰,他本打算玉米糊糊下锅就去拣豆腐的,现在玉米糊糊都快熟了,若不是妻主提醒非得糊在锅里,今天就没有晚饭吃了。
他连忙掀开锅盖见里面咕嘟咕嘟冒泡,玉米糊糊已经煮的很浓稠了,再煮就干糊了。忙将玉米糊糊用木勺子舀出来,装进洗干净的小木盆里,盖上盖帘温着,又麻利的添了清水刷锅,把锅上锅下收拾的干干净净。
夏瑾见了不由暗赞,这个小夫郞真不错。
秋雨忙乎完了,脱了围布,蹲在西屋的墙角里挪出一块活动的墙砖,在后面空着的缝隙里稀里哗啦的拽出一个大钱袋子,细细数出十二文钱,又小心翼翼的塞了回去。
夏瑾望着秋雨远去的背影,猜测方才那钱袋子里能有七八十文钱,也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是多少,估计七八十文钱也就相当于现代的七八十块钱,也就能买半袋大米,啥也买不了就没了,怪不得秋雨要这样的精打细算。
秋雨赚的辛苦钱,去掉日常生活花销,一年到头能余下二三百文就不错了,只能勉强过个年,新衣棉被什么的就都别考虑了,家里既没养家禽也没有田地。也就是说,她们目前的生活状态属于吃不饱,穿不暖的贫下阶层。
夏瑾心中感叹不已,秋雨这么好的夫郞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不光长得好,还很能干会持家,他是被懒惰的妻主给拖累了,若是遇到个同样能干的,日子哪有过不好的。
不过她们好像还没有圆房,在秋雨露出的白嫩手臂上有颗朱红的梅花状守宫砂若隐若现,若真如此,她可真是有福气之人,阴差阳错间抢在别人之前捷足先登。她能挣但不够节俭,跟秋雨正好互补,有了这么漂亮会持家的夫郞,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人自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