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9字| 连载| 2025-12-15 19:50 更新
第一次写书,纯粹是兴趣爱好,各位读者大大,要是觉得哪里看着别扭,欢迎指出,我会认真分析,加以改正,谢谢大家!
两年前,父亲走入后山,再未归来,将生命永远留在了那里,只余母亲独自拉扯着两个孩子——我和妹妹高鱼。
某个冬日的清晨,灶房里。
“哥哥,这个给你吃。”
身着白色棉衣的高鱼站在一旁,将手中的包子递给坐在灶前烧火的少年。
少年接过包子,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身子,起身将她按在自己坐过的、尚有余温的位置上,自己则蹲在一旁,微笑着问:“还冷吗?”
高鱼摇摇头,指着包子:“哥哥,吃。”
少年将包子仔细掰成两半,递一半给她:“来,一起吃。”
高鱼是我的妹妹,但我们并无血缘。父亲曾说,我是他在后山一棵大树下捡到的弃婴,那时还哇哇大哭。
三年后一个大雪天,我在屋外玩耍,不时朝冻僵的手心呵气。屋内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我循声跑进,看到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心想真丑。想必当年父亲捡到我时,也是这般模样吧。
光阴荏苒。
如今那皱巴巴的婴儿,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哥哥,你说阿娘的病什么时候才会好?”
“不知道,也许今天,也许明天。”
“哥哥又在骗人。”
“傻丫头,我怎会骗你?阿娘的病,总会好的。”少年起身,宠溺地揉了揉高鱼的头。
高鱼低下头,感受着哥哥掌心每一次轻抚带来的暖意。
不知何时起,她心底便悄然滋生出对哥哥别样的情愫。
高鱼的思绪飘回往事。那是娘亲病倒后的一个清晨,她去井边打水。装满水的木桶沉重异常,她重心不稳,竟一头栽入井中。井水冰冷刺骨,她在幽暗的井底奋力挣扎,浊水一次次没过头顶,窒息与恐惧将她紧紧攫住。忽然“扑通”一声巨响,又一样东西砸入水中,紧接着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了她,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艰难地睁开眼,是哥哥!他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与恐惧。那一刻她多想开口道歉,喉咙却被冰冷的井水堵住。或许,便是从生死一线间被他紧紧抱住的那一刻起,那份懵懂的心意便悄然生根发芽。
“哥哥,我们会老吗?”
“当然。”
“如果我们不会老就好了。”
“我们又不是神仙。”
“成了神仙就不会老?”
“嗯。”
“哥哥,我们去找神仙吧。”
少年沉默着。
灶坑里的火苗静静跃动,橘色的火光映照在两张年轻的脸庞上,在他们清澈的眼眸深处,仿佛也跳跃着不息的火焰。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淌。
“好,等阿娘的病好了,我们就去找神仙。”少年终是应道。
屋外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皑皑。一只松鼠倏地掠过松柏枝头,树梢积雪簌簌滑落,万籁俱寂。
“这什么鬼地方!大雪天的,让我来这破地方!”一个声音蓦然刺破沉寂。一位身着醒目大红长袍的少年,在及膝深的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朝着高远家的屋子踉跄靠近。
“喂!前面那屋的,有人没?”积雪几乎没到他腰际,他朝着不远处的房屋扯开嗓子喊道。
高远闻声走出灶房,站在低矮的屋檐下。只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正狼狈地朝这边挪动,身后雪地上留下一串深陷的坑洞。
“诶!你傻愣着干嘛?过来拉我一把啊!没看我快陷进去了吗?”那少年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臂。
高远从未见过如此无礼之人,只静静伫立,冷眼旁观。
少年见高远纹丝不动,只得泄了气,自己奋力挣扎着从雪窝里爬起,一步一陷,艰难地继续前行。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走得如同跋涉千里般漫长,额头上竟渗出细密的汗珠。
高远只觉得这人行事古怪,放着平坦的大道不走,偏往积雪最深的沟坎里闯——尽管大雪早已抹平了道路的痕迹。看他衣着华贵,料是外乡来客。
少年终于气喘吁吁地挪到屋檐下,精疲力竭,一把抓住高远的手臂支撑身体,上气不接下气:“唉,兄弟,讨碗水喝,渴……渴死了。”
高远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转身进屋端了碗清水递给他。
“谢了!”少年道了声谢,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接着,他像卸下千斤重担般摇摇晃晃就往屋里走。房间虽显破旧昏暗,灶火的暖光却为它平添了几分生气。灶台旁,高鱼正专注地添着柴禾。
少年长长舒了一口气,伸展四肢:“啊~活过来了!”
正烧火的高鱼闻声偏过头来。
少年看清高鱼的容颜,瞬间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双眼瞪得溜圆,看得痴了——那如瀑的银白长发,冰蓝剔透的眼眸,容颜清丽绝俗,恍若雪中仙子。
跟进来的高远不轻不重地拍了他后脑勺一记:“看什么?”
少年吃痛,“哎哟”一声揉着头:“啊~刚才见你一声不吭,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你叫什么?”高远问道。
“李九。我师父是……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来我家做什么?”
“受人之托,带你们去个岛。”
“受谁之托?岛上做什么?”
“唉,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跟我走就对了,保准亏待不了你!”李九显得有些不耐烦。
见高远依旧面无表情,李九又道:“是你们父亲叫我们来接你们的。”
高远眼神骤然锐利,眉头紧锁:“我父亲两年前就死了。”
“知道啊!就是他死前托付我们的。你以为我想来这冰天雪地?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李九一脸无奈,从腰间摸出一块温润的石头,“喏,不信自己看。”
他指尖微动,催动法力,留影石上方立刻显现出一段清晰的影像。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深沉的嘱托:“高远,高鱼,还有孩子他娘,看到这留影,说明我已不在人世。后山森林深处蛰伏着极其凶险的存在,我也未能探明究竟。记住,跟他们走,永远别再回来。你们心中的疑问,到了岛上自会明了。”
画面中的人影,那独特的发色与瞳色与高鱼如出一辙,正是父亲无疑。
高远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脸上交织着憋闷、愤怒与深切的思念?他想厉声质问:你既是仙人,当初为何不将我们一同带走?明知后山危机四伏为何偏要去踏足?你撒手人寰后娘亲所受的煎熬苦楚,你又可曾知晓?如今轻飘飘一句留言,便要将我们连根拔起,离开这生活了十几载的家园?
随着留影光芒的消散,那份无处宣泄的憋闷感,如同蓄满力却打在空处的拳头,徒留一片虚无的茫然。
李九察看着高远阴晴不定的神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信了?”
“丹药呢?”高远声音低沉。
“什么丹药?”李九一脸茫然。
“治病的丹药,给我娘。”
“我说没有,你信吗?”李九反问。
“那免谈。”高远语气斩钉截铁。
“别急啊!”李九赶忙道,“岛上仙丹妙药多得是,当糖豆吃都行!”
“我娘病体未愈,不宜远行劳顿。要不,你先回去取颗丹药再来?”高远提出条件。
“嗨!早说啊!不就是生病?带我去看看。”李九爽快应承。
高远领着李九进了娘亲的房间。
床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憔悴的妇人——高远和高鱼的母亲,杨梅。
李九上前仔细查看片刻,了然道:“哦,不过是气血亏损过甚,小事。我输点灵力给她,保她十天半月行动无碍。”说着便扶起杨梅坐稳,双手搭在她肩上,掌心泛起微光,开始输送灵力为其调理。
片刻之后。
“姨母,您活动试试看。”
杨梅依言下床,试着摆动手臂,扭动腰肢,动作竟变得轻快灵活,仿佛在跳着轻快的舞步,身体的不适感大为减轻,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她连忙向李九道谢。
这时,灶房传来高鱼清亮的呼唤:“哥哥,吃饭了。”
三人一同走进灶房。
简陋的木桌上摆着四碗米饭和一盘香气四溢的煎蛋。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李九搓着手,笑嘻嘻地凑到桌边。
“请便。”高远淡淡道。
一上饭桌,李九便如同饿了几辈子,筷子快如闪电,直扑盘中金黄的煎蛋,风卷残云般,顷刻间盘子便见了底。高远和高鱼端着还剩小半碗的饭,愣愣地看着他。
李九摸摸后脑勺,脸上露出一丝歉然:“不好意思啊,这蛋炒得实在太香了,没忍住。”
让你“请便”,可没说让你这般“随便”!高远心中一阵无语。
杨梅见状起身:“你们坐着,我再去炒一盘。”
“我也帮忙!”李九立刻自告奋勇。
一人烧火,一人掌勺。
高远看着灶前忙碌的李九,心中暗忖:这人虽言行莽撞,神经大条,但心地倒不坏,应可相交。
很快,新一盘热气腾腾的煎蛋上桌,众人继续吃饭。
四人埋头于温暖的灶房之中,屋顶的烟囱炊烟袅袅,融入了漫天风雪。
饭后,高远、高鱼、杨梅各自回房收拾紧要的随身物品与路上所需的干粮,为即将的长途跋涉做准备。
李九则兴冲冲地跑到屋外空地上,堆起了雪人。
时至正午。
三人收拾停当,站在门前,面对眼前白茫茫的无垠雪原。
“就……这么走着去?”高远看着深可及膝的积雪,疑惑地问李九。
“别担心,走不了多远。”李九摆摆手,“师父在隔壁镇子上等着呢。”
“那她怎么不直接过来?”高远追问。
“她说不能来。好了好了别再问为什么了,我也不知道。出发!”李九显然不愿多解释,率先迈开步子。
一行人踏着厚厚的积雪,步履维艰地前行。
李九走在最前头,喋喋不休,吹嘘着自己如何了得,师父又如何打遍天下无敌手。高远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母亲,高鱼默默跟在后面。三人只是沉默地听着,权当耳畔掠过的风雪声。
不多时,便抵达了梨山镇。放眼望去,小镇同样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多数人家门窗紧闭,只有零星几家客栈开着门,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喝酒取暖的客人。
三人随李九进入其中一家客栈,在一张空桌旁坐下。
“小二,炒几个热乎小菜,再来壶好酒暖暖身子!”李九扬手对着忙碌的小二喊道。
“好嘞!客官您稍坐,马上就来!”小二高声应着,转身钻进了热气腾腾的后厨。
高远环顾四周,客栈里的人大多衣着朴素,一看便是本镇的居民。
“你师父呢?”他再次问李九。
“隔壁镇上啊,刚才不是说过了?”李九一脸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隔壁镇上”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相邻镇子!
菜很快陆续上齐:油亮的烧鸡、清蒸的鱼、翠绿的土豆丝、酥脆的花生米。
“来,喝点驱驱寒。”李九倒了一碗酒递给高远。
“你喝吧,我不会饮酒。”高远推辞。
“酒可是好东西!有人说是穿肠毒药,我偏说是解忧灵药,一醉解千愁!以后想喝找我,岛上有的是上好的陈年佳酿。”李九也不勉强,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嗯,好。”高远随口应道。
“大家快吃,这顿算我的。”李九招呼着。
饭后,一行人走出客栈,寒风立刻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
“你们稍等片刻,我去道个别。”高远说着,转身独自离开。
不多时,他来到一座熟悉的小院门前。
“咚咚咚……”他抬手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一位姓张的家丁。
“小远啊,快进来吧,老爷和小姐都在厅房里烤火呢。”家丁热情地招呼。
“嗯。”
高远走进院子,右侧小池塘中的假山覆着厚厚的雪帽,左侧的石桌石凳也淹没在积雪之下。他踏着松软的雪走向温暖的主厅。
厅内,炉火正旺,三人围坐着取暖:苏伯、苏婉清和伯母。
“小远哥!”苏婉清一眼看到他,立刻像只雀跃的小鸟般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惊喜,“小远哥,你是不是想我啦?”
“嗯。”高远点点头,声音低沉,“我来道个别。”
“道别?你要去哪儿?”苏婉清的笑容瞬间凝固。
“很远的地方。”
“还……还会回来吗?”
“会的。”高远承诺。
苏婉清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高远怀里,紧紧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一定要!”
高远心头泛起一阵酸楚。眼前这个姑娘,总爱跟他拌嘴,却又总在他需要时默默伸出援手,此刻正为他即将的远行泪流满面。
他抬起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哭什么!又不是一去不回。”
“哼!要你管!”苏婉清带着哭腔嗔道,更用力地抱紧了他,“你要是不回来……等我再见到你,就把你腿打断,让你再也跑不了!”
高远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爱跟他斗嘴的姑奶奶。
“我走了!”
“嗯。”苏婉清松开手,强忍着泪水。
少女眼眶通红,泪水再次盈满。高远不忍再看,毅然转身,踏入了茫茫风雪之中。
回到客栈与李九等人会合,只见几人站在门外冻得瑟瑟发抖,不停跺着脚。
“怎么去这么久?见谁去了?该不会是……小情人吧?”李九搓着手取暖,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
“不是,一个帮了我很多的朋友。”高远简短回答。
“哦,真没劲。”李九撇撇嘴,“走了走了!冻死人了!”
一行人再次启程,向着真正的目的地——龙镇进发。
路途显得格外漫长,高鱼渐渐落在了队伍后面,脚步有些拖沓,许是累了。
高远停下脚步,回身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起她微凉的小手,带着她继续前行。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走着。高鱼低着头,鼻息呵出的淡淡白气,拂过她微微扬起的、带着浅浅笑意的脸颊。她心想:若能就这样一直牵着哥哥的手,该有多好。她小小的脚丫紧紧跟随着高远的步伐,在雪地上留下并排的足迹。
不知不觉,传说中的龙镇已在眼前。据说此地曾有真龙陨落,因而得名。
李九熟门熟路地将三人带入镇上一家客栈的客房。
房内,一人正临窗而坐。她身着麦穗般金黄的华美长袍,内衬湖水般幽蓝的衣衫,领口露出洁净的白边。她一手支颐,静静地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白发如雪,发间别着一个由细小菊花精巧编织成的花环。
听到动静,女子缓缓转过头来。高远的呼吸骤然一滞——那是一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面容,金黄色的瞳孔深邃如潭,然而周身却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化不开的哀伤气息。
“叭!”后脑勺毫无预兆地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拍打。
“看什么?”是李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高远猛地回神,有些恼火:“看看怎么了?又没看你。”
“哦哦哦,那你继续看,慢慢看。”李九抱着手臂,一脸促狭,显然在报早上那一拍之仇。
女子缓缓起身,声音平静无波:“人接到了,那就走吧。”
“是,师父。”李九恭敬应道。
走在客栈幽静的长廊上,女子步履从容雅致,宽大的袍裾随着步伐轻轻曳动,雪白的长发与细腻的袍面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高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抹令人心旌摇曳的背影,再次陷入失神。
高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默默地低下头,视线紧紧盯着自己沾着雪沫的脚尖,眼眶不受控制地阵阵发涩、发热。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若是不来该多好……那样哥哥的心里,是不是就永远只有我一个?相伴相依十几年,难道竟抵不过她这一面之缘?她是很美,宛若天人……可我也不差啊……是我哪里不够好吗?还是……做得不够好?纷乱的思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酸楚难以抑制,温热的泪水终于挣脱束缚,无声地滑落。
“小鱼儿?小鱼儿你怎么哭了?”高远察觉到异样,关切地俯下身,伸手想如往常般摸摸她的头。
高鱼猛地惊醒,像是被烫到一般,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飞快地跑开了,小小的身影转眼消失在廊道的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