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频道。
画面肃穆,播音员字正腔圆。
“以下,是本台特别报道。”
“沉痛悼念杰出青年企业家、慈善家陈光华先生。”
“十二月二日下午三时许,陈光华先生路过建安市滨江公园,偶遇三名儿童落水。”
“他不顾个人安危,毅然跳入冰冷江水。”
“三名儿童成功获救,陈光华先生却因体力透支,不幸被暗流卷走,壮烈牺牲,年仅二十八岁。”
“据悉,陈先生生前系孤儿,白手起家,创立光华集团,身家过百亿。”
“他尚且未婚,无儿无女。”
“根据其生前立下的遗嘱,他的眼角膜及主要器官将无偿捐献,预计将帮助七名患者重获新生。”
“其个人名下全部资产及公司股份,将变现注入“光华成长基金”,专项用于资助贫困孤儿……”
随后,画面定格在陈光华那张年轻英俊、充满正气的黑白照片上。
而在画面外,不知有多少人,正在为他哭泣……
……
痛。
陈光华感觉脑袋像被谁用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猛地醒了过来。
肺部没有预期中的呛水感,只有一股浓烈的霉味和劣质酒精的酸臭。
他费力地撑开眼皮。
入目不是医院的白墙,也不是殡仪馆的冷柜,而是发黑的房梁,有稻草垂下来。
墙壁是黄泥糊的,裂开了好几道口子,有些裂缝里塞着旧报纸,有些则是没有,冷风正顺着缝隙往里灌。
这是哪里?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水里。
冰冷的江水灌入肺叶,窒息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嘎吱”一声。
陈光华撑着身下的木板床坐起。
这一声响,像是触动了某种开关。
屋子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陈光华转头。
昏暗的光线下,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旁,缩着一大五小六个身影。
那是女人和孩子。
女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灰布衫,头发枯黄,乱糟糟地盘在脑后,左半边脸颊高高肿起,紫红色的淤青在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她怀里紧紧搂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
旁边还围着四个高矮不一的女孩,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
五个孩子,瘦得像豆芽菜,脑袋大身子小,衣服短了一截,露出的手腕脚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看到陈光华坐起来,那个女人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把孩子们往身后藏。
“光华……你醒了。”
女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陈光华愣住。
这场景太真实,真实到不像是在做梦。
他下意识看向墙壁。
一张撕得只剩一半的日历随风摆动。
1985年,6月14日?
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神经,还没等他理清思绪,一股庞杂陌生的记忆洪流蛮横地冲进了脑海。
原主是河东村出了名的二流子,也叫陈光华。
因为重男轻女,妻子林春兰一连生了五个女儿,便成了他口中的“绝户头”、“赔钱货”。
从此,他整天有田不耕,游手好闲,爱好酗酒、赌博、打老婆。
今天,是因为晚饭桌上是一盆野菜糊糊,没有酒,更没有肉。
这个混蛋借着酒劲,把妻子林春兰毒打了一顿,甚至还想把最小的女儿卖了换钱。
可这个年头,谁家能动不动吃上肉?
最后是因为举起棍子就要打大女儿的时候,脚下一滑,后脑勺磕在桌角上,一命呜呼。
再醒来,里面的灵魂已经换成了2025年的陈光华。
接收完记忆,陈光华仍旧僵在原地。
他前世是孤儿。
孑然一身,攒下百亿家财,捐建孤儿院,就是为了让那些孩子不再像他一样孤苦无依。
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家人,也没有遇见真爱。
最渴望的,就是家庭的温暖,家人的关怀。
可现在。
这个身体的原主,拥有五个可爱的女儿,一个贤惠的妻子,却把她们当成草芥一样践踏!
畜生!
不!
简直猪狗不如!
陈光华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他往前迈了一步,想去扶林春兰。
“啊——!”
一声尖锐的哭叫声响起。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窜了出来。
是大女儿,陈梅,小名大丫。
七岁的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大人旧衣服,袖子挽了好几道。
此刻,她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小母鸡,死死挡在林春兰面前。
小脸煞白。
牙齿打颤。
浑身都在抖。
可她没有退。
“爹!你打我!别打娘!”
“再被你打下去……娘会死的!”
“大丫皮厚,大丫不怕疼……求求你,别打娘了……”
眼瞅着这样,陈光华的心里再次猛地一抽!
该死。
真该死啊。
没等陈光华再说什么,林春兰却是放下怀里的孩子。
她走上前,将大丫拉到身后,脸上满是麻木之色。
“光华,别打娃!”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本事,是我生不出儿子……”
“也是我没本事,借不到钱买肉给你吃……”
“你要打,就打我吧!她们还小,经不住你打啊!”
说着,竟是要给他跪下。
陈光华感觉自己已经心疼的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中翻腾的眩晕感,随后伸出右手。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狭窄的屋子里回荡。
林春兰愣住了。
孩子们也忘了哭,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但没有打人,反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陈光华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半边脸瞬间火辣辣的疼。
但他觉得不够。
如果杀人不犯法,他现在就想掐死原来的那个“陈光华”。
“我不打人。”
陈光华看着林春兰,尽可能让自己声音显得温和。
“起来,地上凉。”
林春兰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不打了?”
“不打了。”
“以后,都不打了。”
陈光华简单回应,没去解释。
这种时候,语言是最苍白的。
也确实像陈光华想的那样,林春兰并不相信他这两句话。
她依旧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或者是这个男人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法子?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打完了给颗甜枣,哄着她回娘家借钱,借不到钱回来打得更狠。
想到这里,林春兰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光华……家里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米缸也空了……”
“我再回娘家借,不但借不到,也还会被我大哥二哥打出来的。”
“你如果要喝酒,我去借……”
陈光华看着她卑微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这得是被欺骗了多少次,折磨了多久,才会形成这样的条件反射?
“我不喝酒。”
陈光华站起身,环顾四周。
家徒四壁。
家里必备的唯一的电器是一个手电筒。
桌上,放着那盆野菜糊糊。
突然,陈光华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噜”一声巨响。
这一声,像是连锁反应。
角落里的五个孩子,肚子里也接二连三地响起了雷鸣。
最小的五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娘,饿……我要吃糊糊……”
林春兰见状,却是手忙脚乱地去捂孩子的嘴,生怕惹怒了陈光华。
“别哭!再哭爹要生气了!”
陈光华无奈,索性闭上了双眼。
胃部一阵阵抽搐,那种饥饿感,像火烧一样。
说实话,陈光华自己,都快忘记饥饿是什么味道了。
现在,这种久违的感觉清晰地提醒着他。
这里是1985年,还是农村,原身已经把整个家掏空。
如果再这么下去,这一家六口,真的会饿死的。
他必须做点什么。
立刻,马上。
可,要怎么做呢?
凭借他前世的经验,加上这个时代,就算是倒腾点什么都能发财。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连倒腾的本钱都没有。
去借?
且不说他在外头有借条没借条了的欠了多少债。
就凭他在村里的名声,狗见了都得绕道走,谁肯借钱给他?
去偷?
那是原主干的事,他不可能会去做。
就在这时,陈光华脑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电子提示音。
【叮!】
【财富周报系统已激活。】
【正在绑定宿主:陈光华。】
【绑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