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万字| 连载| 2025-12-13 00:05 更新
穿越异界,林石得到的分身是深潭里一条被镇压的恶蛟,于是,策划一场史上最疯狂的造神局:
左手当“人”,他是神明代言人,编造神话,引导村民,规范仪轨,复兴祭祀,将“石蟾蛟神”的信仰根植人心、播撒四方,收割信力。
右手为“蛟”,他是幕后真身,兴风作浪,惊走精怪,显圣立威,将所有神迹归于自身。
他让祈雨便降雨,令退邪则妖除。
他让村民坚信,虔诚祭拜便能风调雨顺百邪不侵心想事成。
却无人知晓,每一份供奉每一缕香火,都化作信力,成为撕裂束缚蛟龙锁链的力量,直至颠覆此世规则,将自己的肉身请上神座。
大小众神!?
这满世界的信仰,都是我肉身成神的食粮。
神抢杀神!
仙!?
天上是你的!
地上人间是我的!
别来烦我!
要不!我可得弑仙了!
石溪村!
村口东头!
大片大片的田地!
夏末。
太阳毒辣。
林石怔怔地看着眼前禾苗,稀疏蔫黄耷拉。
半个月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足足半个月!
占据了同样名为林石的身体,留下的“遗产”,除了一间四面透风的草棚子,只有这几块贫瘠的薄田和一个“不善农事、略显呆气”的评价:
农具用得别扭,方言听得吃力,偶尔脱口而出的现代词汇,总会引来村民疑惑或讥诮的一瞥。
格格不入的孤立感,比饥饿更让人难熬。
“林石!对着庄稼发癔症呢?!”
“瞧你那地,荒草都能藏野兔了!等着吧,秋收交不上粮,村正爷第一个扒了你的破屋顶!”
林石抿紧干裂的嘴唇,没有回头没理会旁边的地里传来的嘲弄。
不是动过改善的念头。
但自己穿越前的身份是一个民俗研究领域方面的权威,精通的是人类历史上下五千年的祭祀仪式。
没错!
研究的就是“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中的祀。
这玩意和种田半毛钱关系没有,事实上,和种田有关精耕细作什么的,没吃过猪肉都见过猪跑,身为一个穿越者,脑子里有知识,多少知道点,但这个世界的种子、肥力、乃至作物的习性,一样都不懂。
空有想法却无处施展,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林石沉默地弯下腰,试图分辨哪株是苗,哪株是草,动作迟缓而笨拙。
午后。
烈日如火!
天地如同巨大的火炉。
炙烤着贫瘠的土地。
林石感觉自己的脊背快要晒裂,胃空空荡荡,一阵阵绞痛,每一次挥动手中那柄沉重的锄头,都像是从酸痛的骨头里榨出最后一丝力气。
赵富贵走到林石面前,停下来,黝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仔细地看了一下田地,细长的眼睛转了一下,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林石!村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青壮劳役,下潭捕鱼,分摊到户。你次次推脱,这田也侍弄成这般模样!”
赵富贵脚踢了踢田埂上晒干裂的土块,声音冷硬。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日潭里捕鱼,你若再敢躲懒,休怪我不讲情面,收了你这田,免得糟蹋了祖宗地!”
赵富贵目光如刀子一般,盯着林石的脸。
下潭捕鱼?
林石心猛地一缩。
碧波潭。
水色深绿、终年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寒气的深潭,是村里人又敬又畏的存在。
潭中有“水怪”、每年潭里捕鱼必出意外的传闻从未断绝过。
仅仅只是靠近,立马心悸难安。
这就是为什么前几次拼命找借口推托的原因。
现在看样子躲不过了!
不去?
赵富贵是村正。
村子里拥有无上的权威!
刚刚说的收走自己的田地,是威胁,更加是有这个权力,不是开玩笑,真的会干出这事情。
失去这仅有的立身之所,在这陌生的异世界,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
生存的压力,比潭水更冰冷,更残酷地扼住了咽喉。
林石咬了下牙点了点头。
赵富贵没想到林石这一回如此痛快答应,愣了一下,好一会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石,撇了下嘴角,
清晨。
天色灰蒙。
林石夹在几个村民里中间,向着村外的碧波潭走去,一开始没有异样,随着越走越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湿冷气息,一丝丝往身体里钻,直渗骨髓。
林石站在潭边,脸色凝重。
水静得可怕,像一块巨大的、墨绿色的死玉,深邃得不见底,阳光照上去,一下吞噬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幽幽的暗色。
“惟我溪边之民,仰流泉而生,赖润泽以存。今备清酤时馐,伏惟水君临享。”
赵富贵潭边摆开简单的香烛,跪下去,匍匐在地,面色凝重,低声念叨着祈求平安,说完,好一会没见任何动静,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弓着腰,走到潭边,带来的米粒、面饼小心撒入水中。
“八人!”
“一人一筏!”
“下潭!”
“捕鱼!”
赵富贵转过身,手一挥,喊了一声。
林石看着其他人全上了木筏,只剩下自己一个,没办法躲,咬了下牙,上了破旧的小木筏上,握着粗糙的船桨,小心翼翼一下接一下往前划,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木筏晃晃悠悠地驶向潭心,每一下晃动,心脏提到嗓子眼,好不容易划到潭中央,身上的衣服全湿透。
林石放下船桨,观察了一下散在周围捕鱼的人,有样学样,拎起沉重的渔网撒下去,但就在网坠沉入潭水的刹那,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网绳攀爬而上,直冲脑门,紧接着,木筏猛地一倾!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水下狠狠撞了上来。
“不好!”
林石一声短促的惊呼。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拖离了木筏,重重砸进冰冷的潭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冰冷的水如同活物般争先恐后地涌入口鼻,挤压着胸腔里最后的空气。
林石拼命挣扎,四肢灌了铅一样沉重,口鼻耳里,鲜血不停涌出,一丝丝光线在头顶迅速消失,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意识越来越迷糊。
“轰!!!”
林石意识彻底涣散的边缘,灵魂深处,一道惊雷炸响,一股蛮横、古老、充满野性的力量,强行撕开感知,天旋地转,注入濒死的身体。
林石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了水流的轨迹!
感知到远处鱼群游弋时带起的涟漪!
触摸到身下淤泥与坚硬岩石的质感!
林石低头,看了一下身体,瞳孔猛地一缩。
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坚硬鳞片,盘绕在潭底,轻轻一动,便能引动暗流汹涌。一条巨大的冰冷的、铭刻着符文的粗壮锁链,死死缠绕,另一端深深嵌入潭底。
冷!渗透每一片鳞甲!是水底永恒的冰冷。
重!背负着整个潭水压力,盘踞如山。
暗!唯有微弱水光流转的幽寂,如同隔绝日月。
不!
这不是我的身体!
这是蛟!
林石看到潭底深处,一条巨大的蛟龙盘踞,身上缠着粗壮锁链,一动不动。
林石头疼欲裂!
无数混乱庞杂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脆弱的意识之海,灵魂深处,无数的画面闪烁划过。
古老的祭祀:冲天的篝火,扭曲舞动的人影,苍凉嘶哑的吟唱,投向水面的、带着恐惧与敬畏的目光!
破碎的雷劫:漫天紫电如龙狂舞,带着天威的怒火狠狠劈落,撕裂水体,灼烧神魂,无尽的痛苦与滔天的愤怒!
束缚的绝望:冰冷的锁链加身,符文闪烁,将庞大的力量死死封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黑暗与孤寂中沉睡。
身为蛟龙,暴戾、愤怒、不甘,以及被漫长时光磨蚀得近乎麻木的孤寂,对自由的充满渴望。
身为人,惊恐、茫然、求生的欲望。
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识在撕扯,猛烈地交织、碰撞。
这一刻!
林石既是在异世界挣扎求生的渺小村民!
同时这潭底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凶恶蛟龙!
“在那边!”
“快把他拉上来!”
林石隐隐听到模糊的人声,紧接着几双粗糙有力的手抓住自己,奋力拖向水面。
“咳!”
“咳咳咳!”
林石趴在冰冷的岸边,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呕出大量带着腥味的潭水,肺叶火辣辣痛,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平复下来。
“没事了!”
……
“死不了!”
……
“捕鱼!”
“继续捕鱼!”
……
“林石真的是命大!”
“第一个掉潭水里活着回来的!”
……
围着人慢慢散开。
林石抬起颤抖的手,撑在地上,刚坐起来,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受伤了?
林石反过右手,缓缓摊开。
一片巴掌大小、边缘锋利如刃、颜色幽暗如永夜的鳞片,深深嵌在掌心皮肉中,鲜血正缓缓渗出,填满染红纹路。
一股寒意,冰凉刺骨,穿透血肉,隐隐与胸腔内的心脏,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直抵灵魂深处。
逆鳞!
林石脑海自然而然地浮一个词。
蛟之逆鳞!触之则怒!
这是蛟龙身上最不能触碰的禁区!
现在,这片蕴含着蛟龙怒意与本源力量的碎片,和自己的血自己的命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林石死死攥紧逆鳞,冰冷的触感和掌心的刺痛,抬头望向那恢复了平静、却更显深不可测的墨绿色潭面,心中翻涌起滔天巨浪。
阳光如火,冰冷的身体慢慢变热,属于人类的感官一点点回归,但身体和意识双重深处,属于蛟龙的冰冷、沉重、束缚感,以及那庞杂的记忆洪流,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再无法剥离。
林石挣扎着站起来,抬起头,冲着高远的天空,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深吸一口气,猛地一瞪双眼,张嘴无声怒吼。
前世的一帆风顺,此世的挣扎,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从今往后,不再仅仅只是林石,同时是潭底的蛟龙。
与此同时!
潭底深处。
一双冰冷的、非人的竖瞳,同一时刻,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