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灯暗，警灯闪烁。

快速路，天桥前。

“就在前面，警官。”

脸色惨白的张晨林指着前面的阴影处，冲身旁的警察絮絮叨叨交代情况，努力为自己辩解：

“是他自己突然跳下来的，我车开得好好的，他突然从天桥上跳下来，我踩刹车没来得及才撞上的。”

“真的，不信你们可以调监控，是他自己跳桥啊，这么往马路上跳，根本反应不过来，这就是故意坑人，太害人了啊！”

说到这里，张晨林神情激动中明显带上了怨愤，声音都不由大了不少，忍不住停下来指着身后的天桥。

天桥边，他的车正打着双闪停在道旁，防撞梁凹陷，车头还沾着血迹，一看就是车祸现场。

“行了，不要激动，先好好带路，看看被撞的受害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再说。”

边上的交警告诫一句，示意继续带路。

原本激动的张晨林听见这话，整个人又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靡不少，往前看了一眼，目光微微闪躲，不过深吸一口气后还是继续往前，将警察往他刚刚看的地方带。

那是一处坏了的路灯边。

没有灯光照射的那里阴影深沉，乍一看去只觉一片漆黑，不过隐约间还是能看出不规则的轮廓。

而在那团轮廓底下，另一滩不规则的轮廓微微反射着水光。

见到这些的张晨林忍不住再次深深呼气，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抬起手指向了那团轮廓：

“警官，就在那里，那个路灯下面。”

唰~

警察手上的强光手电，顺着张晨林手指的方向照射。

轮廓的水光在这样的照射下，显出红得发黑的颜色，而水光中的那一团同样染血的身体，也在照射下显现得清清楚楚。

或者说，扭曲的尸体。

本就看向这边的张晨林，瞳孔收缩，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尽管早就心理预期，但看到眼前一幕的他，还是经不住地哆嗦，更经不住地反胃，然而视线却如同被黏在尸体上一般。

不到十米的距离下，一切细节都太清晰了。

满地红黑粘稠的鲜血，牛仔裤和T恤也全都被湿漉漉的血液浸透。

明显断折反曲的胳膊，血肉模糊的手掌，变形得不成样子的脚踝，哪怕只是看见都会让人有感同身受般的幻痛，试图扭开不看。

然而，那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脖子，以及耷拉在肩膀旁的脑袋，却又吸引着视线，让人不能不去看。

脖子扭曲到如同挂在肩膀上的程度，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但是，他的眼睛却不曾闭上，甚至嘴巴都还张着，而后就这么凝固在这个表情上。

就好像头上脸上的鲜血一样凝固。

强光照射下，一动不动的眼睛上停着的苍蝇，微张的嘴巴上凝固的血块，乃至额头上被惊起嗡嗡飞舞的苍蝇，都秋毫毕现。

“啪嗒。”

上前检查的警察，身体挡住了张晨林的视线。

“哕~”

终于反应过来的张晨林瞬间扭身，经不住地恐惧让他经不住地反胃。

“诶，真的是。”

检查的警察摇头感叹一声，朝着张晨林走来，对他教训道：

“你报警之前不知道先来看看？120打了没有的？”

“啊，忘记了，我这就打！”

张晨林一懵一惊，赶紧掏出手机。

这是张晨林第一次出这样的事故，出事后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赶紧报警，现在警察一说才想起来没叫救护车。

“诶？打什么打，你眼神不好啊？”

警察一把将张晨林拿着手机的手推回，在张晨林迷茫的眼神中，转头冲着后边在货车那边检查记录的另一个警察喊道：

“老刘，别看了，单方事故，被撞死的是条狗，一条穿了衣服的金毛！”

啊？！

听见这话，正将手机收回口袋的张晨林懵了。

狗？

被他撞死的明明是个人啊，那么惨，那么清楚的一具尸体，怎么可能是狗？

他忍不住扭头，然而没有强光手电照着，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

张晨林正想再把手机拿出来，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照，却发现一道强光手电晃晃悠悠往这边照。

扭头一看，是刚才检查车的那个警察过来了。

几秒后，同样的强光手电，照在了同一个地方。

“哕！”

那具死得很惨，四肢扭曲，脑袋耷拉的尸体，再次出现在了张晨林的眼前。

原本心中有些许动摇的他，被这副景象冲击得再次忍不住干呕，脸色更是当场煞白。

然而，低头干呕的张晨林，却赫然听见两个警察聊天：

“哎哟，这狗死得惨啊，脑壳都耷拉了，啧。”

“你说啊现在的人也是，给狗都穿衣服，黑灯瞎火的，猛地一看还真像个人。”

“也是缺德，不知道栓绳关好，我刚看行车记录仪呢，确实是从天桥上跳下来的，不过这么晚在外面，估计是流浪狗，找狗主人估计悬了。”

说到这儿，那个警察低头看看驾驶证，扭头对着张晨林：

“诶，张晨林是吧，撞狗这算是单边事故，如果找到狗主人可以向狗主人索取赔偿，不过大概率找不到，你看是不是走单边事故，走保险算了？”

“啊？”

“哕！”

张晨林扭脸看看神色自若仿佛真的在聊狗的警察，茫然地又看向手电照射的方向。

一眼就看到了那青年男人死不瞑目双眼的他，忍不住在强烈的违和与恐惧下又是接连干呕。

是死人！

不到十米的距离，看得太清楚了。

那明明就是死人，别说脑袋，就连脸庞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被撞死的人手前面不远，还有这个青年男人脱手而出的手机。

这就是人啊！

没有哪怕一点像狗！

为什么这两个警察非要说是狗？！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该怎么办？！

他看向尸体恐惧，看向身旁那两个警察时，他甚至更加恐惧，以至于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

“这么个大小伙子，死狗都怕成这样，这样的胆子还开夜车呢？”

最开始过来的那个警察，看着颤抖干呕的张晨林摇了摇头，又冲着后面那个警察说道：

“老刘，拍照了没，拍了跟我一起把这死狗丢垃圾桶，弄完就回去。”

“诶诶，好，你照着，我拍两张。”

听见这话的张晨林，忍不住抬头看向刘姓警察，看向他手里刚刚掏出来的手机屏幕，想看看到底会不会将尸体拍进去。

然后，张晨林的满脸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