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克学院，魂导系，帆羽办公室。

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帆羽脸色铁青，胸膛微微起伏，盯着眼前这个衣衫有些凌乱、双眼布满血丝却倔强地挺直脊背的少年——战渡。

“战渡，”

帆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的一张复杂的设计图纸上，“我看在你父母刚刚离世，他们生前与我也有几分交情的份上，破例允许你旁听，甚至指点你魂导器知识。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敢……竟敢抄袭！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你自己的构想？！”

帆羽的眼中满是失望和一种被触犯的愠怒。

抄袭，这个词像一根尖刺，同样扎在他自己内心深处某个不愿触及的角落。

他，史莱克学院魂导系顶尖的教师之一，某种程度上，他所研究、所教授的，不少不也是建立在对日月帝国明德堂技术的拙劣模仿、解析乃至“借鉴”之上吗？只是这层遮羞布，无人敢当面揭开。

战渡抬起头，疲惫的双眼燃烧着不服的火焰：“帆羽老师，我没有抄袭！我的构想是基于魂导技术发展的必然趋势！现有的魂导核心结构已经趋于瓶颈，魂导线路的优化路径正在不断减少，迟早会走到尽头！”

“将核心法阵的线路进行模块化拆分，分布到魂导器的不同部位，形成联动网络，这绝对是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魂导机甲，摆脱对魂师过度依赖的关键一步！我修改您的设计，是为了验证这个思路……”

“够了！”

帆羽猛地打断，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验证？就凭你一个连正式学员都不是的小子？你所谓的‘拆分’，根本就是画蛇添足，破坏了我设计的稳定性和魂力传导效率！你这是好高骛远，是不知天高地厚，更是不尊师长！”

“您的设计？”

战渡被这番蛮横的指责激得血往头上涌，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帆羽老师，您难道不知道，您引以为傲的这个‘炽焰核心III型’基础构架，早就已经是外面魂导商店里花几个银魂币就能买到的、烂大街的货色了吗？！它本身就存在能量溢散的缺陷！我是在尝试修补它！”

“放肆！”

轰！

魂斗罗级别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狠狠压在战渡身上。

少年猝不及防，只觉得周身骨骼都在咯吱作响，膝盖一软，“砰”地一声被死死压倒在地板上，脸颊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帆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霜：“对一名魂斗罗不敬，战渡，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庞大的压力无孔不入，挤压着战渡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

那种毫无反抗之力的屈辱感，那种尊严被无情践踏的痛楚，与他父母离世时那种天塌地陷的无助感何其相似！

他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抠进地板缝隙，却连一个字也无法吐出，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嗬嗬声。

帆羽冷漠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少年，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败的作品。

过了好半晌，直到战渡的挣扎渐渐微弱，他才冷哼一声，撤去了威压。

“滚出魂导系。”

帆羽背过身，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从今往后，你与我魂导系，与史莱克学院，再无瓜葛。另外，我会通知所有相熟的供货商，谁再敢给你们家那个破店铺供应魂导材料，就是和我帆羽过不去。”

战渡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浑身剧痛，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

他没有再看帆羽一眼，只是默默地擦去嘴角的血迹，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出了这间让他感到无比窒息的办公室。

刚走出魂导系教学区那庄严的大门，冰冷的雨丝便迎面扑来。

细雨淅淅沥沥，很快就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单薄的衣物。

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一把伞，出现在雨幕中，是唐雅。

那个当年满门被灭，孤身一人带着唐门信物流落到史莱克城，被他父母好心收留，视若己出，与他一起生活了数年的“姐姐”。

此刻的唐雅，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愧疚，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疏离。

“小渡……”

唐雅轻声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模糊，“我……我和贝贝在一起了。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

战渡的脚步顿住了，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发梢滑落，流过他苍白的脸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唐雅，那双曾经充满温暖和依赖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和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目光，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吞噬。

唐雅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握紧了伞柄，低声道：“以后……我可能不会经常回店铺了。你……你自己保重。”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消失在了迷蒙的雨幕之中。

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是在父母尸骨未寒，在他被逐出魂导系，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

战渡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身体，浸透了他的衣衫，试图带走他最后一丝体温。

他没有躲，没有跑，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任由寒意渗透皮肤，深入骨髓，仿佛要用这冰冷的雨水，浇灭心中那团燃烧的怒火、屈辱和……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其他什么。

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投来诧异或怜悯的目光，但都无法触及他内心那片已然冰封的荒原。

家，没了。

师恩，断了。

亲人，走了。

梦想，碎了。

哀莫大于心死...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战渡的衣衫，寒意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那片荒芜的冰冷。

他错了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切割。

他想起父母还在时，那间小小的魂导店铺里总是充满了金属和机油的味道，还有他们温暖的笑容。他们支持他所有的奇思妙想，哪怕那些想法在旁人看来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父亲常说：“小渡，魂导器的未来，或许就在你们这一代人手里。不要被现有的框架束缚，要敢想，敢做。”

“敢想，敢做……”战渡喃喃自语，雨水混着苦涩流进嘴角。

他修改帆羽的设计，提出模块化、分布式魂导核心的构想，不正是秉承着父亲的教诲吗？

他翻阅了无数魂导典籍，计算了成千上万条能量回路，甚至在店铺后面的小工作间里用最廉价的材料进行了无数次失败的实验。

他看到了现有魂导核心技术的瓶颈，看到了能量溢散、结构臃肿的弊端。

他坚信，将复杂的核心法阵拆解、优化、分布，是实现更高性能、乃至真正魂导机甲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