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反复碾轧了十几遍,又从万米高空被一脚踹了下来。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冒火,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酸爽。
“嘶……昨晚到底喝了多少?断片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挣扎着想要睁开仿佛被胶水黏住的眼皮。
入目的不是他熟悉的天花板,更没有他那只肥猫压在心口的窒息感。
而是一片……略显陈旧,带着繁复花纹,怎么看怎么有年代感的木质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陌生的榻榻米草席味道,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啥情况?”林枫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牵扯得脑袋又是一阵嗡嗡作响。
他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大约十平米左右的日式房间,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身下是铺在榻榻米上的被褥,旁边一个矮桌,一个木质衣柜,墙角放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行李箱。窗户是传统的日式推拉窗,窗外的景象……
低矮的楼房,狭窄的街道,偶尔驶过的方头方脑、造型复古的汽车,行人穿着在他印象里只有老照片和复古风潮中才会出现的宽肩西装、喇叭裤和色彩鲜艳的连衣裙。
一股浓烈的、不属于2024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靠……这是哪个影视基地?还是我在做梦?”林枫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嗷——!”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是梦!
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他连滚带爬地冲到房间角落那个看起来像是书桌的地方,上面散落着几本日文书籍和一个棕色的皮质钱包。他颤抖着手打开钱包,里面是一叠日元纸币,面额和他认知里的不太一样,但更让他瞳孔地震的是夹层里的证件。
学生证。
上面贴着一张青涩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眉清目秀,带着几分这个年代特有的淳朴气息,但的的确确就是他林枫的脸!
姓名:林枫。
学校:东京某私立大学。
入学时间:昭和54年……等等,昭和54年?!
林枫感觉自己CPU都快干烧了。他虽然是条咸鱼,但基本的历史知识还是有的。昭和54年?那特么是1979年啊!
他,一个2024年的标准社畜,熬夜加班赶完一个离谱的甲方方案后和死党出去买醉,一觉醒来,居然回到了1979年的日本?还成了一个在日留学生?!
而且看这学生证,看这房间的档次……貌似家境还不错?至少这年头能送出来留学的,都不是普通家庭。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房间里翻找更多线索。行李箱里有几件质量不错的衣服,还有一些零散的日币和港币。在书桌抽屉里,他找到了一本日记和几封家书。
日记断断续续,记录着原身来到日本后的学习和生活,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富家子弟的迷茫和……嗯,略显单纯的享乐主义。家书则是来自香港,署名是“父林国栋”,语气严肃,多是询问学业,叮嘱言行,偶尔提及家族生意,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国栋……林家……”林枫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努力在记忆库里搜索。他前世因为工作关系,对香港的一些老牌豪门略有耳闻,但似乎并没有一个特别显赫的“林家”。
直到他看到一封家信的末尾,用几乎微不可查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深水静流,厚德承家。”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一些原本模糊的、属于原身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夹杂着他前世不知从哪个八卦论坛看到的、关于香港某个极度低调神秘家族的只言片语。
林家!不是那种天天上财经版和娱乐版的显赫家族,而是潜藏在水面之下,产业盘根错节,人脉通达三教九流,却鲜少为大众所知的——“深海巨鳄”!
纺织起家,手握核心地段大量物业只租不卖,暗地里还是几家老牌华资银行的重要股东……这特么不就是传说中那种闷声发大财,能量却大得吓人的隐形富豪吗?
原身林枫,就是这“深海巨鳄”林家的小儿子!被家里扔到日本来留学镀金,顺便……嗯,看样子是让他远离香港的繁华,稍微收收心。
“我勒个去……”林枫一屁股坐回榻榻米上,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穿越了。
回到了1979年的日本。
身份是香港隐形富豪家族的阔少。
这开局……貌似……有点牛逼啊!
前一世当社畜受够了甲方的鸟气和生活的重压,这一世,难道老天爷开眼,让他来体验一把躺赢人生的?
就在他心潮澎湃,开始规划着怎么利用这身份和先知先觉,过上没羞没臊的腐朽资本家生活时,一阵急促的“叮铃铃铃——”声猛地炸响,吓了他一跳。
是书桌上那台老式拨号电话机。
林枫定了定神,走过去拿起听筒,用一种带着试探的、略显生硬的日语“摩西摩西”了一声。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一个极其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刻入DNA的浮夸声音,只不过用的是磕磕绊绊的日语夹杂着粤语:
“喂?!阿枫?!系唔系你啊阿枫!我顶你个肺啊!你部电话终于打通了!我打佐成朝啊!你知唔知我几担心你啊!你昨晚去边度蒲啊?点解唔叫埋我?!系唔系有乜好路数(有好事情)?!”
这一连串如同机关枪扫射般的话语,带着浓浓的港式风味和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八卦,瞬间击穿了林枫刚刚建立起来的、对新身份的隔阂感。
是陈浩贤!
他那个前世一起穿开裆裤长大,一起逃学打架,一起喝酒吹牛,脑回路清奇,家里同样有矿,且永远精力过剩的超级死党!
看来,这家伙也跟着一起……不对,是原身的死党也在这个世界,而且听这语气,关系铁得一如既往。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荒谬的喜感涌上心头,林枫下意识地切换回了最熟悉的粤语,笑骂道:“蒲你个死人头啊!我而家个头仲痛过俾人群殴啊!仲好路数?”(浪你个头,我现在的头比被人群殴还疼,哪还有好门路)
“嘿!我就知!”陈浩贤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充满了“果然如此”的得意,“同我讲啦,系边间夜总会?D女质素如何?有无着数(哪家夜总会?那些女的怎么样?有没有便宜占)?”
“夜总会你个头!我而家系东京,唔系香港啊大佬!”林枫没好气地回道,同时揉了揉依旧发胀的额头,“我系话,我寻晚可能饮多佐,而家先醒,发现个世界好似有D唔同佐……”(我现在在东京,不在香港啊大哥,我是说,我昨晚可能喝多了,现在才醒,发现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斟酌着用词,总不能直接说“兄弟我穿越了,现在咱俩都是四十多年前的老帮菜了”吧?
“唔同?有乜唔同?哦——我知啦!”陈浩贤自以为领悟到了精髓,声音变得贼兮兮起来,“系咪终于开窍,告别童子鸡生涯啊?恭喜恭喜!系边位勇士替天行道,收佐你呢只妖啊?快D同兄弟我分享下战绩!”(是不是终于开窍了,告别处子生涯?)
林枫:“……”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死党的思维发散能力,果然是不分时代,一如既往地强大且跑偏。
“收声啦你!我系正经人!”林枫无力地反驳,感觉跟这家伙扯下去,自己的智商和节操都要同步下降,“讲正经嘅,你而家喺边?”
“我?我紧系喺香港享受我嘅富贵闲人生活啦!”陈浩贤语气轻松,“不过你唔使羡慕,兄弟我讲义气,已经订佐听日最早一班机飞东京!陪你体验下东瀛风情!”
“你嚟东京?”林枫一愣。(你来东京?)
“梗系啦!你一个人喺那边,人生路不熟,几闷啊!作为你最好嘅兄弟,我有责任同义务去慰问你,顺便……考察下市场嘛!”陈浩贤说得冠冕堂皇,但林枫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货绝对是闲得蛋疼,跑来找乐子的。
不过,在这个完全陌生的1979年,有一个知根知底、虽然不着调但绝对可靠的死党即将空降,林枫心里那点刚刚萌芽的孤独和不安,瞬间被冲散了大半。
“好啊,你过嚟咯。不过我呢边条件有限,你唔好指望去住乜五星级酒店。”林枫故意说道。
“切!使乜你担心!”陈浩贤语气里充满了土豪的自信,“我老豆喺东京有间合作嘅商社,我已经叫佢地帮我安排好一切啦!车、司机、酒店、导游,全部到位!你准备好跟我吃香喝辣就得啦!”
典型的陈浩贤式作风——能用钱解决的,绝不废话。
林枫仿佛已经看到了这货拎着行李,带着迷之自信的笑容,在1979年的东京街头准备大干一场的场景了。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容。
1979年吗?
昭和时代吗?
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有身份,有钱(貌似),有死党,还有对未来几十年大势的先知……
林枫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旧时代气息的空气,感觉原本沉重的脑袋都轻松了不少。
“咁你听早(明天早上)准时D,唔好延误啊。”
“安啦!我办事,你放心!等着我嘅超级助攻啦!”陈浩贤拍着胸脯保证,虽然林枫很怀疑这“助攻”会不会直接变成“乌龙球”。
挂断电话,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林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喧嚣而复古的街景,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暖意。
社畜的命运似乎暂时离他远去了。
一个全新的,看似充满无限可能的人生,正伴随着死党那不着调的电话铃声,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1979……我来了。就是不知道这年头的东京,娱乐活动丰不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