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城市的污秽随着浑浊不堪的水流向低处,与其一起被裹挟的还有一个个在底层挣扎的人们。无形的怨气和浊气上腾,笼罩这片城区,居住着超过80%人口的下城区面积却只有上城区的一半,大量的失地农民涌入工业城市。艾伦顿作为全大陆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在近年来已经积累了太多太多的污垢。
与灯火通明的上城区相比,下城区显得死气沉沉,而在这片灰蒙蒙中,月光艰难地穿越浑浊的空气,照在一摊血水之中。沿着血渍看,一具年轻清秀但衣衫褴褛的尸体倒在一个鲜有人至的死胡同里。几只老鼠试探过后终于不再畏缩,一拥而上准备蚕食这在下城区不算罕见但也难得的美食。
生活在下城区的老鼠都有远超其他地区同类的胆量,毕竟在各种轰鸣的大型机械和厂房中觅食久了,寻常的动静早已无法让它们一惊一乍了。
“吱吱吱!”
忙于找角度下嘴的老鼠没有发现地上的血正诡异地往那具尸体中回流,虽然没有与地上的污水很好地分开,但对生前在这片污秽之地生活长大的尸体来说其实也没差。
尸体猛然坐起,一把抓住正在撕咬他耳朵的老鼠,眼睛浑浊而痛苦,丝毫没有被老鼠地惨叫和挣扎惊动。他一阵剧烈地抖动,让周边的老鼠四而开,随着抖动幅度微弱,尸体眼中的浑浊和痛苦被清明和生气取代,而他手中抓住的老鼠也被无意识地抓握挤压出内脏血液一命呜呼。
“我又活了过来?”
神秘复生的尸体喃喃自语,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清秀精致的脸庞暴露在视野中,罕见的黑发棕瞳,完全不符合下城区人的长相。
一阵剧烈头痛过后,复生的尸体脑中多了许多记忆碎片,艰难地拼凑起来后,他搞清楚了状况。
“穿越了呀……”
身体原主名为克莱·霍普斯,现年15岁,孤儿,在下城区第二孤儿院长大,因为长得清秀乖巧,身为男儿身的他从小就遭受了不少本不应该遭受的凌辱和折磨。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惨痛的成长经历,这具年轻的身体哪怕在死前也是掩盖不住死气。
“啧,比起我也是不遑多让哈。”记忆的回溯以及身上的伤痕因生机重新注入这具身体,让清醒过来的他突感恶寒,仿佛身体曾遭受过的待遇又极速地回顾了一番。
“难搞啊,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对这个世界的常识掌握程度低得离谱,不过似乎是个有怪力乱神的世界?”
扔开手中已经断气的老鼠,头上和下身的伤口已经愈合,但除了致命伤以外,其他旧伤并没有要恢复的迹象。他提起裤子,掩盖住自己贫瘠的身体,但身上和衣物上的污物无法处理,看着身下的血污和排泄物,他大概了解了“他”致死的原因了——先被重物击伤头部昏迷,而后被实施侵害,因无意识被喉咙中的污物窒息而亡。
“安息吧少年,既然我刘悦接替了你的命运,至少会活出个人样来。”
生前的刘悦也是个孤儿,只不过生在现代社会的他没有克莱那么不堪的成长经历,虽说也是苦难不断,但至少也是感受着爱和支持。刻苦读书的刘悦顺利长大成人,成为了一名律师,出身贫苦的他也立志于帮助贫苦大众,但没想到这样的选择让他的人生比孤儿时期更为痛苦。制度性的腐败和罪恶让他深感无力,职业生涯不顺是当然的,黑恶势力的打击报复也是不堪其扰,他本人更是因为要告强买他长大的孤儿院地皮的城投公司,被恫吓,被一群小混混失手打死。
大雨忽至,冲刷着一切的污秽与肮脏,哪怕雨停后这座城市又将重新被污秽与肮脏填满。趁着大雨,克莱索性脱光衣物,冲洗起来,伴着初春的寒气,雨水打在克莱身上让他一阵激灵,此刻他才真正有重获新生的实感,暂时抛开两辈子的苦难。
雨是公义的,既下给富人,也下给穷人,但雨也是不公义的,因为它下在一个没有公义的世界。
雨很快就停了,短暂晴朗的空气让月光无滞碍地倾泻,照亮克莱的前路,他穿上提前放好没有淋湿的衣物,怀着沉重的心情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