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河,火焰滔天。入目处,皆是断壁残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名鼎鼎的灵剑宗终究是迎来了灭顶之灾。灵剑宗是位于这片大陆武学金字塔顶端的宗门,自开宗老祖叶平以来,代代宗主皆是这江湖惊才绝艳之辈,以剑术问鼎江湖,待其身后,所持宝剑均成镇宗宝器。却不料,这些镇宗宝剑反倒成了灭门的祸根。
各大门派势力结盟,涌入灵剑宗山门,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呀,当代宗主身死,门人死的死逃的逃,树倒猢狲散,镇宗宝库也被洗劫一空。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我逃到了山里,看着大火烧了整整三天,偌大灵剑宗已成灰烬再无回生可能。”张允靠在树上,如是说到,面前的篝火跳动着,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能从略微颤抖的声音中听出他的愤怒和恐惧。自三年前灭门后,这是张允第一次跟人提起自己的身世,或许是觉得面前这小姑娘跟自己同命相怜吧。
眼前这个叫李欣的小姑娘是张允路过小村子时搭救的,强盗闯入了这个村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父母为了护她,相继死在强盗的屠刀之下。
村子里虽不到十户人家,青壮也有八九人,可面对这四个强盗四把屠刀,竟无一人敢出声阻止。
抱着父母渐凉的尸首,用手捂住他们流血的伤口,脖颈间流出的鲜血如沸水般灼烫着她的手,倔强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你们会有报应的!”李欣咬牙切齿说道。强盗头子玩味地看着李欣,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了令人恶心的笑容,“报应?老子倒要看看有个劳什子报应!”几个强盗手起刀落,将这村庄的二十来人杀得干干净净,众人转回身来看着李欣,见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惧,竟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落在李欣耳中,就仿佛是来自地狱深渊。
当屠刀驾到脖子上时,李欣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了吧?
只听得一阵破风声,然后是一连串的闷响,当李欣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到四个强盗倒地身亡和面前站着的那个人,他背对着阳光投下一片阴影,阴影将坐在地上的李欣庇护着。
在张允的帮助下,李欣安葬了父母和村人,之后便昏睡了过去。在梦里,李欣反复做着噩梦,父母的尸体和那夺命的屠刀折磨着几近崩溃的精神,可每到绝望之际,总有一片阴影投下,让人心安。
待李欣醒来时已是满天星光,篝火照着沉默的两人,或是为了安慰她,或是为了缓和气氛,张允讲起了自己那段刻在记忆深处的经历。
看着跳动的篝火,张允似是又想起了熊熊火焰中的灵剑宗,低着头逐渐陷入回忆,双手不自觉颤抖起来,李欣看出他的异样,凑近捏住了他的衣袖,这一动作让张允猛地一抬头,反倒是吓住了她,不过她脸上的惊吓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温软的微笑,张允看着她温柔的脸,渐渐平复了心绪。篝火跳动的火光映在两人的眼眸中,就如同这夜幕下最灿烂最温暖的星光。
接过张允递来的烤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时用余光瞧一瞧眼前这个少年。
见她吃完食物,张允开口了:“你跟我走吧,我护你。”“好呀”李欣立马回答,视张允作恩人的李欣本就打算要跟着他一起上路。对于“我护你”这句话,李欣从未有过怀疑,即便张允自己也是身负仇恨颠沛流离,张允也未怀疑过自己,他觉得自己不会死,至少大仇得报之前不会死。
“你…咱们是要往哪儿去呢?”李欣吞吞吐吐地问了这么一句,“去南边吧,再有一个月就要入冬了,南边暖和,况且,云霄楼在那边,我去要点东西。”张允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计划,但当他说到云霄楼三字时,眼中不自觉闪过一抹狠厉,李欣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又问“云霄楼?去要什么东西呢?”“公道”张允沉声回应。李欣一愣,却也猜到了这云霄楼恐怕就是当初围攻灵剑宗的势力之一,心内对自己的冒失感到局促不安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起身将方才昏睡时张允替自己盖的那件衣服叠好欲放回张允的包袱里。那被张允随意放在地上的包袱里,是三两件衣物和一把匕首。
小姑娘的局促不安全然落在张允的眼里,张允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未说些什么。
熄灭了火堆,两人便在清幽的月光下启程了。
李欣回头望了望家的方向,自己住了十六年的小村庄,埋葬着双亲与乡邻,夜色吞噬了她的视线也吞噬了十六年的过往。
回转身子跟上了张允,借着清幽的月光,一同走在铺满落叶的林间小路。张允悄悄看了看身边的姑娘,只觉得像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三年前亲眼看见宗门覆灭的自己也是这般坚毅地踏上前路。
其实,张允在说起往事时仍旧是有所保留,三年前的灭门之战,张允也参与了战斗!奈何灵剑宗寡不敌众,宗主不得不以身死为代价来为灵剑宗门人寻求一线生机,宗主张胜心冲入敌阵牵制了大量敌人,灵剑宗众人让身负重伤无力再战的小师弟张允作为了最后的希望,合力掩护了张允逃离。
张胜心战至力竭,重创了十数位掌门级人物,最终死于乱刀之下。灵剑宗,就此湮灭。
脚踩上松软落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把张允拉回了现实,望着月光下依稀可辨的小路,张允不由心生迷茫,这一去,又会是多少个三年……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大仇一日不报,我便要一直走下去!”张允在心里暗暗想着“况且今后这路上还有了她,想必会好过些吧”
继续前行,沉默无言。
唯有月光知心意,遍撒人间照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