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站)
在梅的记忆中,那天她到达梅花小镇的时候天空正下着雨,她的丈夫梅君还是合乎礼数的来接她了。他手里举着一把大大的黑伞,一看到她,便大步走了过来:
“梅,你怎么样?一路还顺利吧。”梅君看到她,非常的平静,在此之前仿佛她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丈夫,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陌生,和以前的梅君判若两人,他的脸色有些浮肿,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君,你怎么了?看起来不是很好,梅有点困惑不解。
我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梅君回答
你看起来是生病了?
没有生病,大概是没有睡好,不要瞎想,来,把行李箱给我,我们走吧。
梅君的语气有些怪,不冷不热。不过,梅还是拥抱了他。
啊,下雨了,……梅借着雨声,表达了自己的兴奋之情,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丈夫了,见到他她由衷的高兴,她似乎忘记了她和他之间发生的不愉快。
这雨今早才下起来,又到了梅雨季节了,……梅君咕哝了一声
梅听了丈夫这么一说,她平静欢喜的内心突然起了一点小小的变化……这小小的变化像一朵小小的灰云影响到了她的心境,她的心头掠过一个女人的影子,……很快,她又振作了精神,不,现在不同了,现在她是以梅君太太的身份来到他的家乡了……此时的梅花小镇冷冷清清,街道上并没有几个行人,旅客下了车,也都散了,梅并不想让丈夫发现她这细微的变化,她理了理丈夫有些打湿了的头发,挽起了他的手臂,走吧,梅君,她给丈夫说,夫妻二人进入一条幽长的小巷,很快消失在了风雨中。
二、(老宅)
不久之后,梅和梅君在一座两层高的老宅前停下了脚步,两个人都淋湿了。
终于到家了!哦,这鬼天气!梅君一边抱怨着天气,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西墙一扇铁制的侧门,
梅,快进来,到楼上去,换掉湿衣服,……
梅迈过一道门坎,尾随丈夫走了进来,当她一踏进这座老宅,她便注意到了那堵迎面而来的光秃秃的墙壁,在惨淡凄冷灯光的映衬下,墙壁越发显得破旧不堪,它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她心想,她记得梅君带她第一次来到这老宅的时候,她的眼前一亮,墙壁上两把精致漂亮的木吉他吸引了她的目光,这两把有点古旧的吉他点缀了老墙,给这老宅增色不少,这老宅便给了她一种不一样的韵味……。
梅君,这两把吉他……
我年青时的爱好,现在不怎么弹了,所以闲置了,
好漂亮的吉他,
嗯,吉他是好的,我曾拿它们去参加比赛,……于是就留下来了,做个纪念
而现在,再看这堵墙壁,则黯然失色了,因为年代久长,石头已被风蚀,用手一触便有石屑脱落下来,……
梅,快上来呀,你还站在楼下干什么
梅君拿着行李箱已上了二楼,在催她了。
梅君,我在想那把吉他
你在说什么,梅君显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梅沿着石彻的楼阶上了楼来,脱掉被雨水淋湿了的外套,从行箱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我在说原来墙上挂的那两把吉他,她又给丈夫说道。
梅君没有说话。
这两把吉他曾是梅君的心爱之物,梅要把它带到京城去,但在他和梅君启程的那一天,有一把却消失不见了。
梅君,那把鹅黄色的吉他去哪儿了呢?她问新婚的丈夫
被小姨的儿子梅生拿了去了
你要取了回来,……她喜欢上了那把鹅黄色的吉他,有点不舍。
拿了都拿了去了,送给他吧。
不,你要取回来,她不依
好,我去拿回来,梅君只好依了她,人去了小姨家。
可是不久,梅君空着手回来了
吉他呢?梅问
梅生丢了,
丟了!……
好了,亲爱的,一把吉他而已,我们快去坐车,要不然误点了,梅君开始有点不耐烦,认为妻子有点没完没了
梅看了看时间,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只好跟着丈夫来到了车站。这把消失了的吉他成了她心中一块解不开的心结,
弄丢了,怎么会丢了呢?
她坐在火车上,心里仍在想着这件事情。
这场连绵的梅雨一连下了三日,整个梅花小镇经过雨水的冲洗,雾气蒙蒙,而座落在低洼处的梅家的老宅也整个被泡在了泥沼中,而在最西一栋一间卧房的窗子里却传出了动听的琴声,那是梅君在为他远道而来的妻子梅弹起的赞歌。
不久,左邻右舍都知道了周娇娥的二儿子梅君结婚了,娶了一个外地女人做老婆。
梅家在梅花小镇也算是一户大户人家,梅放久只是其中的一支,但是从梅放久这里开始梅家便开始败落了。不过梅放久还是倾尽全力为三个儿子盖起了一座坚固的住宅,就是如今的老宅,这老宅一共分三个部分,虽然连在一起,却各自独立。梅放久和老伴先后下世,三个儿子各自娶妻,那么最西的一栋就分给梅君的父亲,中间一栋为他的叔叔和婶婶一家居住,最东面的一栋则归属他的大伯。
如今,老宅经过几代人的沧桑,已面目全非,梅君的叔伯也先后离世。除了梅君和两个孀居的老妇人还生活和居住在这座老宅里,其他年轻人都搬了出去。梅君的父母因为给最小的儿子带孩子,也并不住在这座老宅。梅君从京城归来,无处栖身,便在老宅落了脚。
缠绵的梅雨一连下了三日,但这似乎没有破坏梅良好的心境,她甚至暗暗感谢这场雨来的及时,这下好了,不用担心有客人来访了,整整三天,梅和梅君没有下楼,厮守一起,梅君弹起吉他,梅则靠在丈夫的身上,陶醉在他的琴声中,直到第四日雨势渐渐停了下来。有客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