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94字| 连载| 2024-12-12 15:43 更新
毁我肉身,灭我神魂?我有李代桃僵。
天授异禀,运承其命,我有移花接木。
万丈红尘,红粉骷髅,我任颠倒迷离;
太上忘情,阴阳相克,我自揽月如钩。
魔心合我意,枯骨铸金阶,天道化洪炉,助我渡厄仙。
飘飘红尘折返复,莺莺燕燕梨花啼。荡荡秋波凡心起,空空如也缥缈身。
催天之眼,渡神之魂,因果不加于我,空身即幻法身。无妄无我亦无尘!
丁原自魔窟起,改星之力,以月为耳,以日换目。捏怨灵,炼人傀,沐女鼎,夺天路。
阴谋于我何加焉,谁若阻我必杀之!
“昨天,娘亲死了。”
“或许是前天,我不知道!”
阶下孩童五六岁,眼神空洞,透着迷茫。
破布马甲挂在他身上,里面裸露出一针一线精心缝制的深红色毛衣。打满补丁的棕褐色长裤已经褪色,下面是一双沾满雪和泥巴的草鞋。
或许是冻的,他的身子不停发颤。堂上的主审官微微一叹,挥手让周边的侍卫给取来一座暖炉放在他身边。
“孩子,你接着说。”
“我……我不知该说什么。”
主审官皱眉,“那你为何大清早得跑来敲鼓喊冤?是你娘亲死于非命还是你想让我们帮你去安葬她。”
“不,不是,都不是。我是来自首的。”
“恩?”主审官眉头蹙得更紧了,但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是你杀了你娘亲?”
“我?不,不是的,我没有杀我娘亲,我没有杀!”孩童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此刻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吼叫起来,双手抱头痛哭。
四周的侍卫面面相觑,堂外赶来凑热闹的居民也是议论纷纷。
“原来是他呀,这孩子我认识,叫丁原。去年跟随商队进黑山打猎,他们家就住在山脚下,还是他父亲领的路。听说那个村子的人都很穷,全部靠狩猎为生。运气好点,还能打点猎物回来,补贴家用。运气不好,命都得搭里头。”男人似乎心有余悸,开始诉说黑山里的凶兽有多么可怕,整个商队都是覆灭了大半,结果毛都没捞着。
“砰砰砰!”主审官拍了拍堂木,在了解到孩子的身世后,眉头又微微舒展了开来,看来他娘亲的死不是凶杀,也许是凶兽所为,刚才孩童嘴里所谓的“自首”应当是他理解错了。
“肃静!”
主审官的威严还是有的,无人再敢说话。
“孩子,你叫丁原是吧。那我接着问你,你娘亲是怎么死的?对了,你父亲呢,他怎么没来?”
孩童缓了片刻,在喝下侍卫递来的一碗热水后,这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父亲……是我杀死的。所以我来自首。”
“啊!”堂下顿时一片哗然,人群就像煮沸了的水,彻底炸了锅。
“砰砰砰,砰砰砰!”
“肃静,肃静!”
主审官面带不悦,他的目光又变得犀利无比。
“说!为什么要杀你父亲?”
凶猛的气势压迫而来,丁原只感觉被一头洪荒猛兽盯上,他只有五六岁,自然承受不住这股惊吓,又开始抱头痛哭,只是比刚才更加疯狂。
他竟然用头颅狠狠撞击地面,鲜血顿时淌了一地。
“他在自残,快,快阻止他!”主审官也不再顾及身份,连忙跑下堂将丁原搂在怀里。
“孩子,别哭。一点点说,不要着急。你放心,叔叔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丁原幼小的身躯再次感到了温暖,或许是哭累了,在迷迷糊糊睡去的前一刻,只听他断断续续得念叨着:
“我看见娘亲死了,父亲就在她旁边,手里拿着滴血的柴刀……”
“父亲哭得好难过……”
“父亲说是他杀死的娘亲,将柴刀递给了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说:孩子,别哭。以后你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更要原谅自己。记住,你没有对不住任何人,是爹娘没用,对不住你。”
“他还说:以后饿了就吃娘亲和他的肉,屋里有柴火,用雪水煮成肉粥吃,这样能活得久一点。等雪停了,山里解封了,你就能出去了……”
说到这儿,故事里的父亲闭上了眼,脖子狠狠往柴刀上一抹,血流如注。故事外的丁原也睡着了,倒在了主审官的怀里。
此时,整个堂上鸦雀无声,本来打算吃瓜的群众也终于动容,多了几声哀叹。
“世艰如此!可怜的娃儿,可怜的父母!”
然而主审官却眉头皱得更紧了,简直拧成了“川”字,看似完美的故事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的父亲为何不选择自杀,而是将柴刀递给了他?”
“如果他的父亲真那么疼爱自己的儿子,为何要这么做?这岂不是让幼小的丁原永远活在痛苦与自责中吗?”
“他的父亲究竟图什么?”
“还有,根据堂下男子描述,黑山里的凶兽凶猛异常,死了很多人,但他父亲不仅是领路人,还活着回来了。如此有本事的人竟会让妻儿忍冻挨饿,最后迫不得已杀妻喂子。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主审官想到这里,目内精光四射。
也许刚才的男子就是突破的关键所在。
“你,上堂来!”
男子讶然,但也没有太多意外,就恭敬走了上来。
主审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唤来婢女将熟睡的丁原交给了她,妥善安排好一切后这才施施然问起了话。
“说说去年你们进山的具体情况。”
“大人,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就是中途遇到一只十几米长的吊睛白额大虫,我等奋力厮杀,最终不敌,损兵折将,最后在丁原他父亲的带领下,我们才逃出生天。”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男子回答得干脆利索,在主审官的逼问下,平和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带有锋芒。
“呵……你是在骗鬼吗?十几米的大虫,你叙述的时候没有丝毫波澜,似乎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你到底是谁?”
男子先是一怔,而后不屑嗤笑道:“王某不才,几十年间走南闯北,遇到危机无数,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别说十几米的大虫,就是再多几米又能怎样?无非一死耳!”
“哦?你之前堂下的表现可不是这样。而且不巧的很,去年本官遍游清水县方圆百里,怎么从未听说过治下有座黑山?”
“呵,大人,您怕不是老糊涂了?黑山就在清水县旁边十里处,怎会……”
说到这,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低头看,却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穿透了自己的前胸,他难以置信得想回转过头,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句冰冷彻骨的声音:“蠢货,死不足惜。”
“大胆!竟敢在本官面前杀人,找死!”
与此同时,主审官看到眼前一幕,震惊之余拍案而起,宽大袖袍内正九品官印飞射而出,直奔男子身后那人。
那人影得手后正要逃走,但当看到官印飞出的那一刻,他只感头皮发麻,亡魂皆冒,一时竟僵在原地。
“你……你也是修士?”
看到马上就要印向自己额头的官印,他自知已躲闪不过,于是面露苦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死在这里了。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取而代之的是刚才被他一刀捅死的男子硬生生替他承受了这一击。
“李代桃僵?!”
“这不是核心弟子才会的秘法吗?”
“这……到底是哪位大人救了我!”
还没等他多想,就见一枚赤红色的精血滴溜溜得旋转至他面前,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他的口腔中。
几乎是眨眼间,他的身体就迅速干瘪,巨大的痛苦让他死死扣住自己的脖子,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原来,是香妃大人。可惜……她不是在救我。”这个念头刚闪现在脑海,就立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庞大且陌生的魂念。
这股魂念须臾间便控制了他的身体,而后猛然一掌拍在那还未被主审官收回的官印上。
主审官登时灵魂受创,即将扑来的身体也如断线的风筝飘落,口中更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具干瘪的身体只是冷漠得看了他一眼,便立刻朝大堂后面追去。
“不好,他的目标是丁原!”
主审官想提气再追,却见堂下赶来凑热闹的居民竟一个个对他咧嘴微笑。
“你……你们……”
其中一个居民从人群中踏出一步,缓缓撕下自己的面皮道:“清水县,从九品,副审官萧言,前来杀你!”
“亲爱的主审官沈云大人,你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最终会死在我的手里!”
说到这,萧言额头青筋暴起,人皮面具后是一张惨不忍睹的脸,还有那空洞眼眶内邪异到极点的红色眼球,里面似乎潜藏了无尽的恨意和疯狂。
“是你!六年前你不是死在了黑水沼泽……”
“等等……黑水沼泽不正是在清水县十里处吗?你……黑山……”
“哈哈,不愧是机智过人被当朝国师钦点的九品第一人,这都被你发现了。只是可惜了,你的实力跟不上你的智商,注定要埋没在这贫瘠之地。”
沈云看着眼前人一步步逼近,心中大急,他此刻的状态别说是从九品有国力加持,就是普通人也能一击必杀。
他需要时间调息,让伤势得以恢复才有一丝生机。
“萧言,你我早年因官位之争形同陌路,后来更是在黑水沼泽偷袭我,被我反杀。我知你对我恨之入骨已是不死不休,但请你放过那个叫丁原的孩子,他才六岁,他是无辜的。”
“恩?”萧言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
“死到临头你还在关心他?放心,我巴结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他,至于追出去的那人,你大可不必担心……”
说到这儿,萧言突然止住了话题,他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在觉察到沈云身上缓缓恢复的气息后,气极反笑道:“没想到到了这一步,你还在算计我!可惜,没用!”
一掌拍出,萧言的指节处皮肉纷纷脱落,最后竟化作一只白骨朝沈云面门飞去。
沈云怒喝,拼尽所有力气,破碎的丹田处更是熊熊燃起火焰,也朝着萧言打出最强一拳。
萧言见状瞳孔放大,他没想到沈云如此决绝,这一拳竟不是冲着自己的白骨爪去,而是直抓自己下体。
“呸!下三滥的货色!枉你自诩两袖清风志做圣人,原来是这种贱皮子。”
萧言怒骂着正要收招躲避,不料其速度更是快了几分。
眼看自己下体快要完蛋,无法躲避,而打出的白骨又收了几分力道,萧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个直娘贼,我诅咒你祖宗八十代不得好死,你的老婆女儿日日夜夜受凌辱而亡,你TM给我住手啊!”
“啊……”
一道凄厉惨叫响起,萧言心如死灰,下体消失的疼痛让他化作胸中无尽怒火,白骨爪狠狠抓在沈云的面门上。
“去死吧,你这个杂种。”
沈云的头颅被巨大的力道抓成稀碎,身体更是自丹田处由内而外燃起熊熊火焰,片刻后簌簌落下一片白色骨灰。
正九品的官印被萧言属下小心翼翼得捧在手里,等待他的发落。没有人敢在这时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他们知道,此刻的萧言……还想杀人!
一息,两息,三息已过。
自觉已无危险的众人正要说话,却见萧言转过身冷笑不已。
“刚才,为何不上前帮忙?”
他们还没回答,便同时炸成了血雾,没了气息。
方形的白色透明官印在手中旋转,萧言看着正反两面刻着的“秦”“九”两个大字,脸色复杂,晦明难辨。
“丁原,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萧言喃喃自语,不顾及自身疼痛,一把火将整个县衙烧的干干净净后,这才朝大堂后面的庄园追去。
那正是香妃操控干瘪尸体前去的方向……
再说婢女青芙,抱着丁原一路小跑来到庄园内的一座假山前,回头望着身后滔天的火光,泪水弥漫出眼眶。
“老爷……”
按照沈云的秘密嘱咐,青芙很快便打开假山入口,没有犹豫便钻了进去。
没过多久,一具干瘪尸体来到此处,他转动着略有些僵硬的脖颈四处张望,但丁原身上血的味道却让他徘徊在此不肯离去。
就在他愁眉不展准备离开时,萧言也是赶到了此处。
“圣使大人。”萧言赶紧躬身抱拳,平静的面容下却是由衷的狂热和崇拜。
“恩,大仇得报了?”干瘪尸体口中发出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但目光仍在四周搜寻。
“是的大人,沈云那厮已被我杀死,从此以后清水县便可以堂而皇之得存放圣山了!”
干瘪尸体点点头没有说话,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存不存放圣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少主丁原尽快觉醒,入魔。
如此,才可算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他们这些年根据魔主指示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少主尽快产生心魔吗?
只有心魔觉醒得越强大,以后的成就才会越高,所以他们要让少主经历极致的黑暗与痛苦,要让他体验地狱轮回般的情绪波动,才能稳固住他的道心,为以后的夺嫡尽可能增加些许胜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干瘪尸体幽幽叹息,身为香妃,本不该出现这种情绪,但想到自己完整的身体包括颠沛流离的心终究是属于未来的丁原,曾经的风花雪月,琴瑟和鸣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似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如雾亦如尘。
“大人?大人,咳,那个……正事要紧!”
香妃飘离的思绪被萧言硬生生拉回,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得说道:
“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只见她操控着干瘪尸体的肉身盘膝而坐,古怪手印接连打出,最后在空中形成一座迷你型的小型指引阵法。
“去!”
那是丁原的一枚精血,自丁原出生,便开始蕴养在香妃的体内。
赤红色的血珠落在阵法上,黑色魔气缠绕而成的箭头开始迅速旋转,最终定格在假山入口的方向。
“呵……好一个灯下黑。”看到近在咫尺的假山,香妃像是被戏耍了般,抬起干瘪的手掌狠狠就是一拳。
“蓬!”
假山碎裂,入口裸露。这沈云为何会让婢女抱着丁原逃跑,本就是谜,何况还是前往预留的假山,这其中定有古怪。
但香妃还未来得及多想,便看见萧言率先冲了进去。
“别……罢了。沈云已死,我身为大天境的修士,哪怕只是秘术操控的傀儡,也不是宵小之辈可以对付的。”念及至此,香妃也是操控着干瘪尸体迅速没入其中。
不知走了多久,假山内黑暗的甬道才透出一丝光亮。
香妃在踏出那束光阵出口前,陡然停下了脚步。无它,只因强烈的危机感席卷全身。
这是她纵横魔教多年从未有过的压迫感,除了魔主。
“若是止步不前,回到魔教怕是会立刻被其他贱坯子取代,若是继续……罢了,这条命本就是少主的!”
干瘪尸体迅速穿过光阵,但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危险至极的微笑。
那是一个两鬓斑白,道骨仙风的老者,只是轻轻拂动浮尘,干瘪尸体便“蓬”得一声炸开,骨头碎屑洒落一地。
香妃的魂念难以置信得从虚无中跃出,与此同时,属于丁原的那枚精血也被她卷入额头中。
“秦朝国师!李守一?!”
老者点点头平静道:“不才,正是老朽。”
香妃目光转动,冷声道:“堂堂国师,踏天境的大能,竟然暗算我一个晚辈!”
老者微微摇头,“不,不是暗算,是偷袭!”
“……”
“两者有区别吗?”香妃无语至极。
“当然有,暗算是躲在暗处,而我,是光明正大的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