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华云霄急忙恭恭敬敬给被撞的人道歉。那人身着锦服，靴子也擦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人。“没关系。”那人说了一句便走远了。华云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不愧是有身份的人，对我这样一个落魄的人都这么客气。华云霄走到暗巷中，掏出一个华丽的小布包，在手里掂了掂，估计有十多个银币吧。他已经很满足了，十个银币都够自己吃好几个月了。打开布袋，里面竟然全是金币，多达二十几枚。“我的天！”华云霄惊讶道。这么多钱，他从出生就没见过。虽然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日。他急忙把钱揣好，走出暗巷，蹦蹦跳跳地直奔上层区。

血漫城的上层区，那是特别有钱或者有势的人才能居住的地方。华云霄穿过人潮，直奔上层区中心的神树广场。神树广场中心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传说是古神的化身，日日有人来朝拜、请愿，但是，华云霄并不相信，因为他以前也这么虔诚，但是，自己并没变得有钱有势。一个小女孩在广场上挎着篮子卖花，正在拼命地叫卖。华云霄过去一拍她的肩膀，小女孩吓了一跳，急忙转身，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个啥！是我！”小女孩抬起头，一看是华云霄，便有了笑模样，两个小酒窝格外好看。华云霄把她拉到无人的地方，从裤兜里掏出那个布包，慢慢打开，小女孩捂住了嘴，好不让自己不要叫喊出来。她小声问，“这么多！你不会把人家所有的钱都偷走了吧。”华云霄揣好钱，听见这句话有些不高兴，眉头一皱，“什么话！我这叫劫富济贫。再说，那群有钱人那么多钱，不会在乎这点儿的。走，咱们回家。”二人手拉手，往下层区跑去。

二人刚从连接两个城区的阶梯上下来，就见一锦衣男子坐在阶梯最下面一层，低着头，肩膀抽动，好似在哭泣。华云霄认得这衣服，就是被自己“劫富济贫”的那位，他本想装作没看见，快步而过，小女孩拉住了他，“华哥，他是不是在哭啊？”华云霄拉了一把女孩，“管那么多干嘛，他穿那么好，没有事的。”小女孩挣脱了华云霄的手，跑了过去。华云霄不放心，又害怕被认出来，只好躲到远处树后，观察着。小女孩与那人说了两句，给了那人一枝花后，满脸悲伤地过来了。华云霄拉起她就走，女孩也不言语，脚步也有些跟不上。华云霄怕把她拽得跌倒，便停下叹了口气，“怎么了？”“那……那叔叔说，他给他妈妈治病的钱丢了。”女孩低着头回答。“嗨。没妈了照样活。你看咱俩都没有，不也活得挺好嘛。”华云霄说完就后悔了。自己确实是个孤儿，从小就没见过父母。但是，女孩的情况不同，她妈妈是没钱治病，病死了，爸爸也在妈妈之后身染重病过世了。女孩低着头，不言语。华云霄知道她是实在忍不住泪水了。“这样，这样啊。咱给他点钱，让他给他妈妈治病。”女孩点了点头，抬起胳膊抹了抹脸，才笑着抬起了头，笑容有些勉强。“你在这等我啊。”华云霄说完，跑了两步，又回来，拉着女孩，“算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华云霄不放心，下层区的卫兵可比上层区的少多了。

华云霄安顿好女孩，让她在远处树下等着，自己走到那男人面前，“都在这了，一分没少，一分哎哎！”那男人突然狠狠抓住华云霄的手腕，疼得华云霄龇牙咧嘴。“可以啊，小子！”男人站了起来，眉目清秀，书生面相，身材匀称，一副公子哥形象，却有一股地痞流氓的气质。女孩急忙跑了过来，抱住男人的手就要咬。男人一下就抽出了手，反手抱住了女孩的腰，把她扛在了肩上。女孩拼命反抗。男人笑着说，“不想这小子没命就老实点！”女孩见华云霄被反扭手臂，疼得大汗淋漓，只好作罢。一个卫兵正好从这经过，华云霄认识，赶忙呼救，“老高！救命啊！”老高是卫兵里的老油条，每次华云霄被抓，都是他帮忙把华云霄捞出来的，但是，每次都管华云霄要一银币的报酬，而且还是先给钱后办事。老高听见呼救，举着手中的长枪，大步跑来，离近了刚要喊“放开”，看清男人的长相后，立刻把枪收起来了，满脸堆笑，“哎呦呦！云先生怎么得空亲自来到血漫啊？也不跟兄弟们说一声呢？我们好给您接风洗尘啊。”华云霄一听，泄了气，这下是彻底歇菜了。“哎呀。这不高队长嘛。”云先生突然痞气全无，变得温文和雅，客气道，“我这过来办点小事，就没有惊动各位兄弟。”老高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华云霄与女孩，“那个，云先生。这俩孩子有什么错吧，也不至于这样，是不是。您看在我的面上，放他们一马。他们家里也不容易，家里……”云先生摇了摇头，“这小子摸了我的宝，还揣进自己兜里了。”老高一愣，看了看华云霄，看了看云先生，一脸不可置信，“这……这……那……那您的意思是，您要带回去？”云先生点了点头，“规矩不能破。”老高点了点头，弯下腰，看着华云霄眼睛，“你小子啊，这把算是行了！”又摸了摸女孩的头，“乖乖的啊。云先生不是坏人。”说完老高就往后一退，“云先生，他们家就在那边，往后一拐，城墙角底下那家。”云先生点了点头，“谢谢高队长！”“老高！卧槽尼玛！”华云霄突然发起狂来，女孩也哭起来，“别欺负奶奶！”老高有些慌，想解释几句，还没开口，云先生冲他点了点头，押着华云霄，扛着女孩直奔二者的家而去。老高叹了口气，发现两旁有几个围观的，冲他们大吼：“走！走！走！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华云霄有些癫狂了，但是就是挣不脱云先生的手，眼看就要到家了，华云霄一狠心，只听咔嗒一声，胳膊脱臼了。云先生愣了一下，松了劲。华云霄抓住时机，扭过身抬起一脚直奔云先生的裆下而去。云先生右脚一动，后发先至，踢在华云霄站立的脚上，把他扫倒在地。华云霄倒地后立刻向后一滚，站了起来。女孩刚要用手去挠云先生眼睛，云先生先把她轻轻放到地上了。女孩突然想起老高的话，赶忙冲华云霄喊，“华哥！别打啦！”华云霄已经红了眼，血气上涌，拼了命，疯了一样冲向云先生。云先生待华云霄离近，又是一脚，把他扫倒在地，华云霄再冲，云先生再扫，又冲，又扫……华云霄终于用尽了力气，但是还站着，胳膊都没知觉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云先生突然起步，一步就到了华云霄眼前，华云霄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咯嘣一声，胳膊接上了。云先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累了吗？”女孩跑过来，关心地摸着华云霄胳膊。华云霄有些迷茫。“看来，你就是家里最后防线了。”云先生说。华云霄累得有些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云先生也坐下。“你要去我家里干什么？”华云霄问。“诶！这才是你应该思考的问题。你猜猜？”云先生坏笑着说。“要钱？”云先生摇头。“绑架？”云先生摇头。“逼我们卖了我妹？”云先生没点头也没摇头，华云霄又气血上涌，这时云先生才摇了摇头。华云霄强压怒火，“不知道！”云先生起身，“到你家了不就知道了。”“不行！”华云霄蹦了起来，“你敢去我就和你拼命！”云先生一摊手，“反正是不会伤及性命的。我保证。规矩不能破。”华云霄点了点头，在背后攥紧了刚才从裤腿中抽出来的小匕首。

“奶奶！我们回来了！”女孩推门进了屋。由于阳光都被两侧高大的城墙挡住了，房子里一片昏暗，潮湿、霉味特重。华云霄在云先生之后进门，与他并排而立，他偷眼看了一眼云先生。云先生对这些毫不在意，甚至都没用手捂一下口鼻。“回来了。”一位眼瞎，驼背，没牙，只剩几根头发的老妇从里面前伸着双手，摸索着出来了。“奶奶……”华云霄刚要提醒奶奶有陌生人，云先生踏出一步，扶着奶奶坐在一张破木凳上。“哎哟！谢谢！云霄，小苔！家里来客人怎么不招待招待啊。”小苔赶忙进了里屋，端出一碗水。华云霄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云先生。“云霄！你怎么不动弹啊？不听奶奶话了吗？”华云霄还是没动。奶奶有些生气。“哈哈！华奶奶！你这孙子可太厉害了！”云先生突然大笑。华云霄一愣，云先生居然知道奶奶的姓氏。华奶奶惊喜异常，“哎呀！哎呀！是小凡啊！”奶奶举起干巴巴的手摸着云先生的脸，“哎呀！长这么大了。都有胡子茬了！”云凡探着身，任奶奶摸，还笑着答应着。华云霄放松了下来。“叮当！”小匕首掉在了地上。右手微微颤抖，双腿发软，脑袋晕乎乎的，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华云霄醒来时，天已大亮，右胳膊不知何时被人用木条固定住了。华云霄从床上下来，弄出了声响。小苔推门进来。“姓云的呢？”华云霄问。“一会儿就来。”小苔说。华云霄疑惑，“他还来干嘛？不是认识奶奶吗？还……”“不是。云叔是个好人，他……”“好人？切……哪像好人了。”华云霄打断了小苔的话，“估计还是想抓走你。我听说最近贩卖奴隶多了起来，你可要小心点，别动不动就觉得他人是好人，一旦……”小苔把端来的粥狠狠放在桌子上，粥撒出来不少，扭头就走，狠狠地带上了门。华云霄呆呆地看着，又扭头看着撒出来的粥，接着说，“粥撒了呢。”

云凡又来了，扶着华奶奶出了屋，坐在外边晒太阳，小苔去卖花了。华云霄听见了响动，但是没出去。不多时，敲门声响起。“进。没关。”云凡应声而入。“华奶奶让我带你出去转一转。”云凡说。华云霄心里虽不情愿，但是，奶奶的话还是要听的。离开时，云凡跟奶奶交代，“不会太晚，快的话，中午就回来了，最晚也不过黄昏。”华奶奶点了点头，“交给你我放心。我就在这晒晒太阳，不用管我。太阳下山我也能知道，我自己就能摸回去。”云凡鞠躬施礼，华云霄则毫无表示。

二人慢悠悠地在下层区溜达。“你为什么不给华奶奶施礼？”云凡突然问。华云霄心不在焉地回答，“她又看不见，费那劲干嘛……”云凡突然站住，华云霄也停住脚步，疑惑地扭头看他。身后突然一阵劲风，华云霄赶忙向前扑去。一人一马极速奔驰，可以看见马上的卫兵趴在马背上，估计是累得喊不出来了。华云霄心有余悸，要是被撞了就只能认命了。他对云凡怒目而视。云凡则看着远去的卫兵，慢慢说道，“这把知道华奶奶是能感受得到了吧。”华云霄愤怒地爬起，胡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却没有反驳。“你怎么认识奶奶？”华云霄问。云凡边走边回答，“机缘巧合。”他停顿了一下，“又是必然。”华云霄翻了个白眼，“我求您了，能不能别装了。之前一副地痞流氓相，现在又斯斯文文的。装逼犯……”云凡停住了脚步，华云霄鼻子差点撞上他后背，“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难道，你真的认为我长这个样子？”云凡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华云霄好奇心大起，刚想问，云凡对他说，“你小女友好像有麻烦了。”华云霄立刻挤出人群，发现自己跟着云凡穿街过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上层区的神树广场周围。小苔被一尖嘴猴腮的男子抓着手腕，花篮掉在地上，小苔捂着脸，明显看到脸有些红肿。周围几个卫兵面色着急，又面露难色。围观群众唧唧咋咋，无人出手。那尖嘴猴腮又举起手要打，华云霄一个箭步冲上前，却被人按住后脑，拍在地上。这一下可不轻，华云霄感觉头晕目眩，鼻子酸痛并且热流喷涌。按着自己脑袋的手极重，自己快要窒息了。忽然头上一轻，华云霄赶忙抬头，大口喘气。云凡站在他的身旁，一个比云凡高一个头，体型能装下两个他的大汉晕倒在一旁。尖嘴猴腮有些懵。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一个小孩子闹事被制服了，刚想转过头去专心落下巴掌，余光瞄到自己的打手倒地，又赶忙把头扭了回来。一锦衣，皮靴，白面书生，站在那小男孩旁边。看这装扮应该是个有钱有势的主，他决定试探一下。“朋友。可别多管闲事，我可是独孤内城来的。”群众议论纷纷。“独孤内城啊。那可是皇室贵族待的地方。”“这可是个大人物。”“那小哥可踢到铁板了。”……云凡一笑，“大人好。我来自落云，鼠窟。”那大人脸色有些难看，想了想，将小苔随手一扔，踱步过来，站在云凡面前，“哦。落云的。”云凡笑意更浓。“不知阁下打伤我手下是何意？”云凡答道，“哦。给大人道歉。”说着鞠了一躬，“只是，这小兄弟与那女孩都是我们培养的小奴，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啊。”“哦哦。那……那，那必然不能驳了兄弟你的面子。”说完，大人就要走。“哎！大人留步。”云凡喊道。大人停住脚步，脸色难看，“额……你还有什么事吗？”“一小事，请大人交出您手下一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云凡满面春风。大人有些为难。云凡又补了一句，“大人应该知道，我在日光下出现的原因，也应该知道我自报家门的缘由。还请大人不要破坏规矩，伤了和气。”大人懊悔地一甩手，回头看去，找了半天，又转回头，“兄弟，那，那人不见了。不是我不想交人啊。刚才还在这的，哪去了……”正说着，另一侧人群分开，卫兵鱼贯而入，挡开了人群，把云凡，华云霄，小苔，大人还有打手们围在了中间。通往血漫城主府的阶梯上鼓号齐鸣，卫兵们用长枪柄末端有节奏地、整齐地击打地面。城主府上传来喊声，卫兵们一个接一个，一个传一个，高喊：“血！漫！”城主府府门大开，一头戴王冠、身披华服、凤目长髯、腰挎宝剑、高大威猛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慢慢地走下了台阶。那大人想去迎接，结果刚要出这个圈就被卫兵用交叉双枪的方式给挡回来了。那威武的男人走了过来，大人赶忙点头哈腰，恭敬地迎上前，“小人，独孤武信，拜见力王，血漫城城主，博福大将军！”“嗯。武信啊。”力王都没扶他，只是一手搭剑，一手扶腰看着云凡，“来了就闹事哈！”独孤武信赶忙低头哈腰，“没有，没有。只是，只是……”“嗯。不用解释。你什么品德，天下皆知。但在我的地盘上，我劝你还是收敛点为好。别让你那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是是。侄儿明白，侄儿听话。”独孤武信双腿有些打颤。力王慢慢走到云凡面前，“鼠窟的朋友今日这么得闲，来我血漫旅游来了？”云凡满面笑容，“力王说笑了。不敢不敢。”“都敢在白天出来晃悠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力王仔细打量了打量云凡，“哦。你是鼠窟的白枭是吧？”“正是。”力王突然抡圆了右手，扇了云凡一耳光。云凡一个趔趄，但又立刻站直了身子，虽然鼻子、嘴角鲜血直流，但也没抬手擦一下，还是保持着如初的笑容。“要不是看在华姑娘对我有恩的份上，今天你定血溅当场！”力王说道。“这也正是鼠窟派我前来的原因。”云凡说道。“嗯。不错。鼠窟还是知道分寸的。那你接着办你的事吧。”力王挥了挥手说道。“是。容我告退。”云凡快步走出了人群。力王扶起了小苔，给她擦了擦眼泪，“不哭，不哭了啊。你是哪家的小美女啊？”小苔有些害怕，只是抹着眼泪，也不回答。力王就蹲着，摸着她的头，也不说话。华云霄鼓足勇气，一掐大腿，站了起来，一只手捏着鼻子止血，走到近前，“我们是华奶奶家的，那个人”他一指独孤武信，“欺负……”力王打断了他，“哦。华奶奶家的啊。快回家吧，以后出门要注意安全啊。”说完，起身走向独孤武信。“小华子！小华子！”这么叫华云霄的只有一个人。老高。老高连枪都没拿，在卫兵外焦急地摆着手，示意华云霄出来。华云霄拉起小苔，又被老高拽着，拉出了人群。“什么意思嘛！”华云霄还捏着鼻子说道，“城主这事都不管！”“哎呀！祖宗诶！小点声！”老高紧张地说，看了看华云霄鼻子，还好没骨折，血也止住了。又看了看小苔，脸上有一个巴掌印。老高领着二人，走到高处，一手一个抱起华云霄与小苔，“你们看吧。力王啊，那是压不住火了。”二人看去，虽然离得远，但是能认清衣服。只见力王拎着独孤武信的脖领子，像拎小鸡仔一样，走在阶梯上。华云霄撇了撇嘴，“这有啥。就应该当场打他一顿。”“不错啦！那独孤武信可是亲王的儿子。谁敢动他。他去别的城，都是作威作福，无恶不作的。也就到我们这还收敛点。”老高说着放下他们。华云霄还是觉得憋屈。四处看去，没见到云凡，便问老高，“老高。那姓云的呢？”“嘿！怎么说话呢。那是大名鼎鼎的云先生。他……他……刚才还看见他了，他让我赶快挤进人群去接你俩呢，人呢？”华云霄见小苔不哭了，便不想那么多了，得赶快回去给小苔上药。

路上，一边走，老高一边讲。华云霄涨了不少见识。比如落云城坐落在西边，鼠窟是个行侠仗义的组织，力王与独孤武信的父亲是战友，独孤城分内外城，皇宫在最里面，背靠悬崖等等……

回到家，太阳在天空正中，华奶奶却没在外边晒太阳。华云霄赶忙冲进屋，见奶奶坐在屋内，脚下放着两个大箱子。华云霄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说完进里屋去喝水，再出来，华奶奶叫道，“云霄，小苔都出来。小高，你等等再走。”老高刚起身，只得又坐下。待众人坐好，华奶奶开口，“盗贼之道，在于心。”华云霄一头雾水，小苔也一脸茫然，只有老高神情自若，好似听了无数遍。“去掉个贼字，便是盗之道。不是为了好听，而是另有其意。盗之所以为盗，财所困，但不可被贪所困。取之，要还之。用之，要记之。盗财，终不是一生之计。从盗者违法违德。脱盗者生平劣迹不可消除，又尽一生而洗刷耻辱。所以，不可为盗。盗之道，不为盗之事，为侠之事。忠义、仁爱不可失。这两个箱子你们拿走吧。云凡回来时，便是我们分别时。行盗之道的，还可以有缘再会。行盗贼之道的，今生不必再见。”华云霄与小苔扑进华奶奶怀中放声大哭。

云凡回来了，手中拎着个布袋，给华奶奶施了礼，“华奶奶，这俩孩子真的要交给我吗？”华云霄与小苔都在里屋趴在房门上偷听。华奶奶说道，“唉。博福也是捡回来的，走了王之道。你是半路别人塞给我的，走了盗之道。另外那几个，都没脸回来见我，看来都走偏了。博福的道，没有尽头，凶险异常。他也不能时刻关注着这俩孩子。交给他我不放心。只能交给你了。”“是。”云凡答应。“小凡。我要嘱咐你几句。不要误人子弟，要多长心机。这俩孩子愿意加入鼠窟就加入，不愿意也不要勉强。要是夜枭那小鬼打什么歪主意，就把俩孩子送到紫魅那里去。你那个姐姐手上是不干净，对孩子还是有点良心的。”“是。云凡明白。”华云霄与小苔推门而出，扑进华奶奶怀中痛哭流涕，华云霄哭得尤其厉害。

云凡带着华云霄与小苔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离血漫城越来越远。路上，华云霄与小苔心情低落。华云霄虽然知道华奶奶不是不爱他们，但是还是疑惑为什么要让他们远离故土。云凡嚼着干粮，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路，需要走一生的时间。有些人会为了看到终点而变得特别执着，不允许他人影响到自己的道。于是……”华云霄有些明白了。是发生了这件事，力王有些不高兴，如果华奶奶不妥协，那么可能会发生更不好的后果。这么说来，力王也不能算是个好城主了。

一路无话。终于抵达了落云城。城墙比血漫的城墙要高很多，而且颜色要深，在日光下泛着青色。血漫的城墙在夕阳下会泛起血红色，这也是血漫城名字的由来。城门处站立两个卫兵。卫兵的衣服帽子鞋子都是暗青色，不执枪，而是佩刀，背后背弓。云凡带着两个孩子走到近处排队入城。“喂！1银币入城！你聋啦？1银币！你是瞎了吧！你自己看看，这是10铜币！”前方吵了起来，人群骚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被卫兵拉出队伍，推倒在一旁。“求求您了！大哥！大爷！让我进去吧！孩子生病了。救救孩子吧！我不进去，我不进去！求您啦！”妇人坐在地上大声哭喊。华云霄明显感觉小苔牵着他的手握的更紧了。华云霄想上前去帮助，被云凡拦下。华云霄疑惑。“我认识。”云凡说，“那是夜母会的刺客。不用管。”华云霄说，“那那孩子怎么办？”“那孩子，不过是个障眼法，不是真的。”云凡淡定回答。妇人哭得无力，见没有了希望，双目变得呆滞，双臂泄了力，裹着孩子的毯子一角散落，露出了孩子肉乎乎的小脚。云凡皱了皱眉。华云霄有些着急，这明显不是假孩子，他刚想自己冲过去，小苔拽了拽他的衣角。华云霄抬眼望去，一个身披麻衣，光脚，光头的僧人走出队列，走到妇人身边。二人说了几句，僧人扶起她，便要一同入城，但还是被卫兵阻拦。云凡这时才有所行动，他们一行人走到城门处。“不行就是不行，我管你是信神信鬼的，老子就认钱，没钱就别想进，就是这规矩！”卫兵昂着脸，手按在刀把上，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云凡手一抖，一枚金币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正下落时，卫兵伸手一抓抓在手中。他抬眼一瞧，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面孔，躬身抱拳施礼，“云公子。公干回来啦，快请进，请进。那个！云公子回来了，给云公子开出一条道！”云凡指了指自己身边几人，“这几个也跟我进去。”“没问题！没问题！”卫兵恭敬地立于一旁。几人进入了城中。

华云霄以为，落云城必然是个整洁的大城。进来才知道，城市乌烟瘴气。道路两旁乞丐成群，城中空气都沉闷郁结。小苔捂着自己鼻子，在马车上精神百倍、问东问西，如今一声不吭。僧人与众人告辞，领着妇人与孩子去往神庙治病。云凡看着妇人的背影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三人继续前进。来到一处广场，广场上倒是热闹非凡，商人买卖充满了整个空间。云凡他们来到广场入口旁的一处摊位，摊位中坐着一个衣着朴素，满脸络腮胡子，正躺在摇椅上熟睡的大叔。云凡拍了拍他，大叔慵懒地睁开了碧蓝的双眼，“哦，凡，你回来啦。”“是的，戈尔先生。”云凡答道。“礼物拿回来了？”“只有一部分。盒子我带回来了，肉还没找到。”“哦……那把盒子给我吧，至少不是一无所获，可以交差。肉也不是什么好肉。”云凡将身上带着的布袋递给戈尔，“我进城时看见一位夜母，她被带到神庙了。”戈尔眉头一皱，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姐姐早就到了，在我们那都住了好几天了。唉。希望不要在神庙动手吧。”戈尔看见了华云霄与小苔，“这是怎么回事？私生子，私生女？”云凡有些不好意思，把经过给戈尔讲述了一遍。戈尔抚掌大笑，“这小伙子有前途！小姑娘也好看，可以在大酒壶谋个生计。戴尔多一直想要个女儿，他一定很喜欢！”戈尔说着起身，“走，咱们回家。”说着就要走。小苔看了看摊位，小声问，“这不用看着吗？”戈尔一笑，“这是鼠窟的摊位，谁敢动。”

四人穿过广场，正要下楼梯。神庙处乱了起来。卫兵们向神庙方向拥去，人们从神庙周围四散逃离。戈尔摇了摇头，云凡面露担忧，但是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前行。下了楼梯，是许多镶嵌在砖石里的门，脚下是木制的桥，身旁是缓慢流淌的清澈的水。戈尔拿出一把钥匙，找了找，打开一扇铁栅栏门，示意众人请进。长长的长廊，昏暗的火把光，潮湿腐臭的气味。小苔一路捂着鼻子。终于到了尽头，戈尔手握着铁门把手，“欢迎来到鼠窟的大酒壶酒馆！”

进了门，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水池，对面是许多桌椅与喝酒聊天的人，之后是一个吧台，台子后面的架子上摆了许多酒。“凡！”一个光头，头上纹身的大汉喊云凡，云凡示意戈尔照看好两个孩子，走了过去。戈尔带着华云霄与小苔来到吧台。吧台里站着一个睡眼惺忪的伙计，“喝什么？”戈尔打趣道，“你是不是又偷喝戴尔多的酒了？”“没有！没有！”伙计连忙摆手，“戈尔，你可别瞎说！”他看了看周围，趴在戈尔耳边说：“我偷喝的是云凡的。”二人哈哈大笑。戈尔抱起小苔，“诺！给你带好帮手来了！”小苔有些懵。伙计看了看，“哦，苦孩子。”“这孩子是云凡带回来的，华奶奶养大的。”戈尔接着说。“那一定是个好孩子！”伙计说着握了握小苔的小手，“你好啊！小姐！”小苔不知所措。“不用紧张，你在我这工作的话只需要帮忙端端酒，送送菜就行。”小苔看了看华云霄，华云霄点了点头，小苔这才点了点头。华云霄觉得，这可比在外卖花要强多了。“那男孩也在我这工作吗？”伙计问。“这个可不是。”戈尔想摸摸华云霄的头，结果被华云霄用手挡下了，“这个可是偷了云凡钱袋的人。”伙计大吃一惊，“真是不得了。”突然，云凡那桌一个短金发女人拍桌站起，“你们要是这么做的话，那我们两个组织的友谊只能到此为止！”大酒壶一下安静了下来。寂静中，一个慵懒的娃娃音从短金发女人对面传出，“那就这样喽。母狗。”语气虽然平静，但是，杀伤力极大，短金发女人怒发冲冠，刚把腰间的短弯刀抽出来，自己的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匕首。匕首的主人是一头黑发，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穿着暴露的美女。“都放下！”光头站起身大喊一声，但是两位美女谁都没动。光头盯着短金发女人，“丽丝！”丽丝哼了一声，将短弯刀归了鞘。“姐。”云凡语气平淡。美女把匕首离开丽丝的脖子，在手上转了几圈后消失不见了。“好了，好了！接着喝，喝酒！”戈尔举手大喊。大家纷纷回头，大酒壶又人声鼎沸，热闹了起来。伙计苦笑着看着戈尔，“这已经是今天第六次了。”戈尔也苦笑，“她俩一见面必然是这种结果。”

云凡那桌好似谈出了结果，互相握手后，黑发美女挽着云凡的胳膊走了过来，云凡一脸嫌弃。“嗨！紫魅！”戈尔与那美女打招呼。“嗨！戈尔哥！”紫魅尾音拖得特别长，还转了好几个弯。戈尔捂着胸口，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的老天！”伙计冲紫魅点了点头，紫魅冲他挥了挥手。“介绍一下，这就是偷了我的华云霄，那位是他的妹妹华小苔。”云凡挣脱了紫魅的手，走到华云霄与小苔背后说道。“哎呀呀！那就是我的小弟弟，小妹妹啦！”紫魅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蹲下身挨个仔细打量。华云霄面红耳赤，扭头不看她。紫魅一把把他与小苔拽进怀里，“来，让姐姐亲亲你们！”说着对着二人脸蛋一人亲了一口。华云霄脸色通红，小苔也有些不好意思。云凡开口，“这两个孩子会留在鼠窟。”紫魅撅起嘴，“凭什么嘛，我也可以带孩子嘛。要不，你留女孩，男孩让我带走吧。”“不行！”云凡立即拒绝。紫魅见他这么决断，便不再多说，问起了华云霄与小苔的经历。三人聊了一会儿。紫魅起身，“我得走了。下次再见！”小苔摆了摆手，“再见！姐姐！”华云霄小声嘀咕了一句，“再见！”紫魅与云凡拥抱了一下，蹦蹦跳跳地走了。伙计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姑奶奶可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