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万字| 完结| 2022-12-14 11:48 更新
聂政说,我其实并没有想过要登上高处。
我只是不愿意被人欺,不愿意向人低头,不愿意被掌握权势的人,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了。
同时我也不想看到有人无缘无故被欺,有人无奈向别人低头。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我完成了自己的理想而已。
大唐武德六年,自五月起不雨,至秋七月时,稍有缓解,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旱年,没成想愈演愈烈,以至九年,降雨次数屈指可数。
连年大旱,以致瘟疫横行,多地出现过“人食人”,“死人七八成”的悲惨景象。
武德九年七月,洛阳城郊外,黄昏。
聂政跟随着灾民们排队领到了今日的第二碗稀粥,离开粥摊,边走边喝,三口便喝完了,又舔了舔碗底,感觉腹内的火急火燎暂时被压了下去,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又是一天,赚到了。”
“小聂子,你这个样子吃,是吃不饱的,嘿嘿。”旁边早早领到粥,没有远走,一小口一小口,宝贝似的,蹲着慢慢抿着,吃了小半天,还有半碗左右的李老头,笑嘻嘻的嘲笑道。
“进了肚子都一个样。”聂政含糊的回了一句,拎着碗,慢步回去了自己的窝棚。
窝棚很小,刚够躺下一个人成年人的样子,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把杂乱的干草往中间拢了拢,蜷着身子躺了进去。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不下次那什么李府张府的,再来招家丁,我也去试试?”
聂政来到这地方已有月余,醒来就躺在这个窝棚中。
说是窝棚,其实就是两颗相邻极紧的小树为柱,一颗略粗大些的树枝架起来作为支撑,四处小树枝间有些干草,既挡不了风,也遮不了雨,就挡个阳,勉强有个样子罢了。
聂政刚来时啥也不知道,出去一看,外面一个个窝棚遍地,有的比他的好些,有的甚至连他的也不如,来往之人均穿着古代的衣服。
他连忙看自己,也是一身古代的破烂衣服,然后就发现这竟然不是自己的身体。
但略一回想,所有的记忆都在,自己昨夜喝了点酒,没刷牙就上床玩手机,应是刷着某音睡着了,再醒来就这样了,顿时怀疑自己是穿越了。
忽然来到陌生的地方,他什么都不敢擅自行动,谨小慎微的观察四周,见无人理他,稍微的松了口气。
他返回窝棚,仔细检查现在的这副身体,首先摸了一下裤裆,登时提起的心,先放下了一半。
这具身体与他原来身高相近,约有一米七左右,胖瘦适中,肌肉结实,似有武艺在身,牙口齐整,看不见长相,无法估计年龄,聂政反正觉得挺年轻的。
后来是有一天下雨,聂政用自己唯一的家产,破了好几个豁口的碗,接了半碗雨水,这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现在的长相。
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十五六岁左右,肤色微黑的少年出现在了碗中。
对于这具新身体,聂政暂时没什么不满意的,长得挺帅,还是正风华正茂的年纪。
就是这身份,难民,开局一个碗,聂政考虑自己要不要改个名字。
聂政起初十分胆小,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慢慢发现,根本没人理他,都只顾着自己,快饿死了,谁还管别人。
慢慢他便放大了胆子,跑到人多的地方竖起耳朵狂听,也幸好他们所说的话,聂政大致都能听懂,剔除掉无效信息后,他大致弄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身处大唐,不远处那座大城,就是洛阳,但是这个大唐,与聂政所熟知的那个大唐并不是同一个,也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国家。
在遥远的南方有一个国家叫大楚,更遥远的西方还有一个国家叫大夏,好像还有十几个小国,有些听着熟悉,也有些根本没听说过,反正就是挺乱的。
身为大唐的子民其实还好,大唐国力天下第一,当今天子也算是英明,但是遇到这百年难遇的大旱灾,谁也没有办法。
这一个多月以来,别人做什么,聂政也做什么,不敢稍有逾矩,也从不多言,倒也真像个胆小的少年难民。
只是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会狂喜、兴奋、憧憬未来,也会孤独、寂寞、绝望、甚至想求死,反正他无牵无挂。
终于,在昨天,他向自己妥协了,要好好活下去。
第二日,聂政在排队领粥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有一家叫红雨的酒坊要招一批少年人去做学徒,男女都要,识字的优先。
“要不去试试,这个机会可是难得!”
难民区人多杂乱,偷窃,诈骗,斗殴,抢掠,奸淫,买卖人丁,甚至是杀人等,都时有发生,不平事聂政也遇到过不少,可惜他无力无胆也无能去管,只能在背后默默叹息。
他早想脱离了这里,黑帮招新,权贵选买家丁奴仆,军伍挑选新兵等等,聂政也遇到过几次,但那时聂政的心理问题还没有解决,他都没有去参选,他也不认为那是一条好出路。
黑帮,去了只能做一个小卒子,随时都可能丧命,想要往上爬,不仅要亡命拼杀,还需有人提携,稍一想聂政就放弃了。
家丁奴仆聂政也不想去做,点头哈腰伺候人,聂政不饿死就不会去做这事。
至于当兵,将军一下令,士兵们都往上冲,聂政怕自己做不到,到时候,被当作逃兵,到时被上官给随意砍了,死得也太憋屈了。
酒坊学徒不错,虽然是只是学徒,有可能遭受打骂,但毕竟不是奴仆一类的,这个出身聂政还能接受。
去了酒坊,也算是有了个安身立命之地,总比待在难民营里强的多,熬个几年,聂政认为凭自己的本事,就算不做个酒坊管理,出去了,也算是有了门养家糊口的手艺,总之,这算是条不错的出路。
红雨酒坊,我来了。
去之前,聂政还是先把粥给领了,这一段时间,可是把他饿坏了,红旗之下的他,在最贫苦的儿童时期,都没这样饿过。
万一没被选上,今天还少吃了一顿,那可就亏大了。
还是三口干完稀粥,聂政将破碗揣进怀中,马不停蹄的往招人的地方走去。
等聂政赶到时,招人处这里已经排了很长很长的队伍,聂政顿时气急败坏,悔恨不已,跺脚怒骂自己不应该贪喝那碗稀粥。
此时正值七月,大约是未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身体虚弱的难民们不时被晒得晕倒在地。
聂政在叹息之余,又庆幸自己是喝了那碗稀粥才来的,他此时也快要坚持不在了,头晕的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了聂政,挑选的人问了聂政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怎么来到这里的,今年多大了之类的一些问题,聂政来之前已想好了说词,自认为毫无破绽,便一一答了。
然后有人在聂政身上从上到下略摸了一遍,然后对挑选之人点了点头,聂政明白,自己这算是被挑中了。
被挑中了的,可以去凉荫之地暂时休息,那里有些吃的喝的,每人都能领取一份。
当聂政领到自己的那一份后,没顾得上吃的,随手揣进怀中,一口气喝了半碗水,才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随即瘫倒在地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酒坊的人将聂政他们叫了起来,排成两队,往洛阳城走去。
到达城门时,正是黄昏,聂政回头看了看天,握了握拳头。
“新的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