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深入骨髓的痛。

好像有人拿一根细长的尖锐的铁棒插入自己的脑袋拼命搅拌里面的脑浆，并且企图塞入其他东西。

但是又好像有双无形的大手在用力撕扯着自己的灵魂，企图把它分成几份。

“啊——”

陆明祥再也承受不住这种非人的痛苦了，他从床上翻滚落地，像个癫狂的精神患者一样抱头滚来滚去。

额头碰撞到桌腿留下一滩鲜红的血迹，但是他没有任何感觉，相比于从灵魂深处传导出来的痛苦，这点伤就像是蚊子叮咬一般。

脑海之中，思维深处，他看到了物体在无限地放大又无限地缩小，距离在无限地拉长又在无限地缩短。红的像鲜血、黑的像墨汁、绿的苍翠欲滴、白的可怕……突然，各种颜色纷纷碰撞在一起，形成了一缸五颜六色的大染缸。晕染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无边无际地荡漾开来。

陆明祥彻底迷失在混乱的精神当中了。

但这并没有因此结束他所要忍受的痛楚，他在撕心裂肺地喊叫，他在用额头拼命撞击墙面，企图减缓精神上的压力，但这就好像在被蚊子叮咬的大包上按压个十字，自欺欺人罢了。

额头已经血肉模糊，嘴唇被咬破，四肢也因为磕磕碰碰而伤痕累累。

“我……我是谁……我是……”

“破坏……极致的破坏……”

“……理性……理性……”

“我叫陆明祥？不……我叫……”

“……让给我……把他让给我……”

“……杀……鲜血……”

啪！

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承受不住而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在这间充斥着疯狂嘶喊的房间清晰地响起。

不知什么原因，陆明祥原本因非人痛苦而扭曲的脸庞恢复了平静，歇斯底里的喊叫消散，他正像一个弱小孤单的婴儿般蜷缩着，似乎在祈求一丝温暖与庇佑。

房间狼藉一片，从他身上伤口流淌的鲜血在蔓延，血腥味正在快速扩散。

醒目的书桌上，一把锋利的小刀正插在木制桌面。桌面纸团覆盖，丢失笔帽的钢笔兀自滚动几圈便摔落到地面，借助惯性继续滚动几圈，最后停在了一张纸上。

那张纸纸质厚实，上面有几行潦草的字迹，看样子字迹的主人公当时的情况很紧急。

“我在干什么？”

“女神啊，他们不是我的父母，他们是（这行已经到底）。”

“我快要死了，我还是我吗？”

“生命（这行被涂花，但还是能够辨认出来）。”

……

壁灯依旧是那么尽职尽责。

下一秒，辉芒大盛，可是紧接着连续闪两次后便彻底被黑暗埋没。可能是其主人上个月交付的瓦斯费用已经耗尽了价值。

房间彻底成为了黑暗的地盘，若是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黑暗最浓郁的几处地方有异样发生。

本来无形的黑暗仿佛成为了有形的物质，像一锅沸水般在剧烈沸腾涌动。接着，它们纷纷涌向昏死在地的陆明祥，没有任何恶意，像孩子般亲昵接近。

天花板上，有几处若隐若现的线条在勾勒，地板上的流质黑暗感应到什么，立马绷直弹射而起，形成一把把漆黑利刃精确刺中天花板的异样位置。

“啊——”

飘忽、虚幻的声音荡开，整个房间重归寂静。

……

壁灯在安静履行自己的职责。

唰唰唰。

一支肚腹圆润的钢笔被一只大手握着，笔尖在纸上来回滑动。

“之前的实验出了点状况，在有限的富含灵性的材料当中，死了三个，疯了四个，逃跑两个。”

（后面涂花，数个停顿点后新内容出现）：

“计划回收逃跑的灵性材料。”

末尾，男人似乎觉得哪里有待补充，最后在开头上一行写道：

“9月8号周五晚天气晴朗。”

……

“嘶——呼——”

最后一口烟被缓缓吐出，烟头带着火星在地上连续弹落两下便安静下来。

只不过一秒过后一只靴子狠狠地踩在了上面，鞋底来回摩擦好几下，恨不得把烟头就这样磨灭干净。

“安德烈亚，你就不能竭力克制一下你这该死的性格缺陷？女神在上！你这样还怎么为衪守护神国的净土。”

声音带着批判和强烈的不满。

白衬衫最上面松开两个纽扣的安德烈亚撇撇嘴，用手打理了一下凌乱的短发，散漫说道：

“劳伦斯，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那强迫症？这样的话看什么都会顺眼很多，不是吗。”

衣着不见褶皱、深褐色发丝每一根都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劳伦斯语塞，但是他立马想到了自己这才刚刚步入灵魂的第二台阶，与早就踏上第二台阶的安德烈亚不同，反驳的话立马涌到嘴边。

可是还没开声，被另一道不耐烦的男声给截胡了。

“够了，汇报一下你们的调查情况。”

莱特出现在小教堂门口，出现涉及神职人员的离奇凶杀案本就让他有些烦闷，现在调查小教堂外围情况无果后回来就听到队友的争吵，这让他的声音掺上了暴躁。

就像乌云密布雷声阵阵的暴风雨前奏。

安德烈亚和劳伦斯一听到自家队长的声音，动作和神态像极了逃课的学生遇上手持教鞭的班主任，噤若寒蝉。

面对一个刚刚进入灵魂第三台阶的队长，而且性格缺陷恰好是暴怒，他们可没少被莱特借着特训的名头拉去挨揍。

而且莱特还是属于破坏力极强的雷术士。

为了表现自己，安德烈亚先一步站出来，一改之前的散漫，声音洪亮地说道：

“报告队长，已经确定帕里小教堂的牧师和修女全部死亡。五具尸体都丢失了心脏，并且灵性已经完全消散。”

落后一步的劳伦斯不甘示弱，补充道：

“队长，我发现现场遗留恶灵的气息以及一股不稳定的火系灵性。”

莱特没有回应，缓步来到横躺着五具尸体的前面，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月光透过小教堂的玻璃窗户照射在尸体惨白的脸上，上面凝固的表情无一不带着痛苦与恐惧。

最后，他把视线上移，正前方的墙面上有着象征着丰收女神的圣徽，但可惜的是原本圣洁神秘的圣徽竟然出现几道焦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