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墙壁。

潮湿的地毯。

轰鸣的荧光灯。

无数的房间，无限的距离。

这便是我梦中的场景。

它们无比清晰，比我的现实还要清晰。

（男人冷淡的声音停顿了数秒。）

我好像有着严重的妄想症。

我的人生无时无刻不伴随着这些场景。从出生，到长大、接受教育、进入社会，这些单调且诡异的场景无时无刻不浮现在我的眼前。

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因为这些幻象对我的生活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未启蒙而懵懂地在襁褓中被哺育时，幼时在被锁住门的院内为寻找奶奶而从乡村的楼顶平台摔下时，少年时主动向大几岁的大孩子求玩却被讥笑威胁时，小学一个人群殴几个人时，中学为练体育而精疲力尽地在树下喘息着忍受头上的眩晕与燥热时，高中从课间惊醒时，被骗取研究成果并被诬陷时，失业时，我的眼前永远都有着一个黄色的怪异空间，而我在那里走着，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感觉，不会饥饿，不会疲倦，不会思考，也不会痛苦。

但我依然会本能地接受哺乳，依然会从空中落下，跌倒在草泥地中，昏厥过去，依然会面对我的世界……

我不会因为幻象而走神，也不会像常规意义上的妄想症患者一样受到幻象内容的影响，尽管它们如此逼真。

我也从没有产生过向他人叙说的想法。

它们根本对我的生活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又或者它们是超出这个现实的存在，以至于无法影响到现实。

（男人冷淡的声音又停顿了数秒。）

直到，它们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凌玄按下屏幕中的按钮，结束录音。

他向四周观察。

泛黄的墙壁。

潮湿的地毯。

轰鸣的荧光灯。

以及一个又一个相似却不同构造的房间。

他按下按钮。

“泛黄的墙壁……”

录音中男人冷淡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为这怪异的空间增添了几分诡异。

他开始移动。

回放结束，凌玄停止移动。

一堵非常薄的墙上有着一个插座。

他蹲下身，卸下背包放在地上，从中取出充电器，连接手机，将插头抵在抵在插座上。

插入成功。

凌玄呆呆地看着手机上显示“正在充电”的图标。

超级快充64.72%

……

超级快充64.87%

他拔下插头，继续前进。

他按下按钮，开始录音。

“我来到了一个异常的空间。

一瞬间，我便从现实穿越到了这个我经常梦到的空间。

没有任何的预兆。

泛黄的墙壁。

潮湿的地毯。

轰鸣的荧光灯。

这便是这个空间的模样。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没有出路。

它就像是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无限堆叠的储藏后室一样。

荧光灯会发出令人无法理解的轰鸣。

插座不需要电线便可以供电。

人类无法建出这样空间。

这是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手笔。

而我也不得不面对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那就是该如何在这个空间中存活下来。”

录音结束。

凌玄从背包中取出一件自制的装备，像是一个黑布缝成的肩甲，垂落在胸前，胸前的区域有三个布槽，类似于裤子上挂钥匙的地方。

他决定测定这片空间大概有多大，并记录下自己的探索。

他把手机卡入布槽中，开始录像。

他停顿了数秒，看着面前的黄色大厅，以及大厅中通向不知何处的幽深通道。

“1。”

男人的声音在后室中响起。

他向一个方向前进了一步。

“2。”

男人的声音响起。

他又向那个方向前进了一步。

“3。”

……

“500。”

声音响起。

他经过一个转角，并向原来的方向前进了一步。

……

“1500。”

声音响起。

他来到一个走廊，并沿着走廊前进了一步。

……

永远都是那黄色的房间，永远。

……

“5600。”

声音响起。

他向着那个方向跨过一个坑。

……

“13763。”

声音在无光的房间中响起。

他在纯粹的黑暗中向前一步。

……

“32460。”

声音响起。

凌玄没有再前进。

他默默地拿出手机，结束录像，回看录像。

录像的开头是一段静止的画面，黄色的大厅中响着天花板上荧光灯的轰鸣声。

凌玄摁下了暂停。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场景，低头看录像。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场景，低头看录像。

凌玄面无表情地将录像快进到最后一刻。一阵黄色的天旋地转，录像结束。他往回倒了一段，调整一下，暂停。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场景，低头看录像。

他开始往后退。

他觉得不妥，不能把后背留给未知。

凌玄转过身，根据录像的路径向回走。

倒退录像，规划路径，暂停视频，前进，到达目标点，转身，比对。

凌玄转过身。

倒退录像，规划路径，暂停视频，前进，到达目标点，转身，比对。

凌玄转过身。

倒退录像……

凌玄发现了不对劲。

倒退录像，规划路径，等等，往哪走？

他摁下了暂停。

他随意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对着录像比对。

他看着面前的场景，呆愣了许久。

空气中弥漫着长久的沉默，与荧光灯嗡嗡的轰鸣声。

他随手拍了张照片。

他摁下录音按钮。

“这里并不是正常的空间。

向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会回到原点。

而原路返回又会进入新的空间。

事情已经向着最糟糕的方向走去了。

我恐怕逃不出这片空间了。

我已走过大厅，回廊，长廊，无数的房间与黄色墙壁堆成的迷宫，那些房间有长方体、正方体、三棱柱、四棱柱、上方半球下方圆柱、上方椭球下方长方体、前后开口的椭球、三棱锥、坡度平缓的八面体与一大片斜坡组成的巨大房间，形状规则的数不胜数，形状不规则的更是千奇百怪，无法用语言描述。

这里的荧光灯的分别是随机的。

有的房间灯火通明，而有的房间，你会见到一大片黑暗。

我穿过了无数或明亮或昏暗的房间，我跳跃了此起彼伏的方块，我从房间末端的黑暗中发现一个被遮挡的走廊，我从狭窄的只供一人爬行的平方缺口下艰难爬过，但就是没找到出口。

这里没有出口。

这里没有人。

这里也没有怪物。

很幸运，这里不像那些恐怖游戏一样充满怪物。但我更希望这里有怪物。比怪物更可怕的是什么都没有。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看见一些怪异的插座。

这里没有纸条，能够给我一些能够生存下去的关键信息。这里没有涂鸦，没有写着密码的涂鸦以供我打开什么门。这里没有门。这里没有桌子、椅子。这里没有箱子，也不会有什么物资。

这里没有食物。我背包里有着压缩食品，可以供我消耗很长时间，但我终究会饿死。

这里没有水。我根本没有多少水，我会更快地被渴死。那些地毯上的水不知道会有什么问题。

我是不会喝它们的，至少现在，至少在我没有失去理智之前。

这里没有通风管道。如果不是这里有着巨大的空间与充足的氧气，我恐怕会窒息在这里。

因为这里没有窗户。这里没有通风管道。

奇怪，这些氧气是哪来的？

这里没有窗户。这里没有门。木门、铁门，随便什么门，这里都没有。

这里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通道都以黄色的空缺组成。

泛黄的墙壁。

潮湿的地毯。

荧光灯的轰鸣。

这便是这片空间的全部。

（凌玄说完，停顿了数秒。）”

他恍惚地停下录音。

这里，有人？

—————

Level 0

etoisle作

Lambda Core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