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光明神，神恩日再次降临大地！”

镇中心教堂的钟声响了，空荡荡的，一声接一声。

紧跟着，一个尖嗓子嚎叫起来，把整个早晨的安宁都给撕碎了。

洛丹打了个哈欠，眼皮还粘着，费劲地推开那扇快散架的木门。

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

阳光一下子扎进来，他眯起眼。

街上已经满是人了。

邻居们一个个脑袋耷拉着，脸上那表情，又敬又怕，慢吞吞地往教堂那边挪。

又到了“神恩日”。

在这儿的人嘴里，这是个沐浴神恩、求保佑的好日子。

可在洛丹眼里，这他妈就是个大型线下催收现场。

每个月这一天，镇上所有满十六岁的，都得去光明教会交一枚银币当“信仰税”。

交了钱，神明就保佑你下个月平平安安。

听着挺公平的，是吧？

问题是，钱交了，不一定风调雨顺。

钱不交，那你指定有病有灾。

“洛丹，磨蹭啥呢，去晚了又要挨马丁执事骂了！”

隔壁的铁匠布莱克催他。

两米高的大块头，这会儿缩着脖子，脸上全是讨好的笑。

洛丹嘴皮子动了动，没出声。

他跟这儿的人不一样。

一个月前，他还在修仙世界里呼风唤雨，结果渡个劫被雷给劈了，睁眼就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堂堂修真者，现在成了个废人。

记忆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乱七八糟的，只剩下些碎片。

他只晓得自己以前很牛，至于怎么牛，是搓雷球还是踩飞剑，忘得一干二净。

更操蛋的是，这世界的天地规则完全是另一码事。

空气里飘着的不是他熟悉的灵气，是种叫“魔法元素”的死玩意儿。

他那一身通天的本事，在这儿屁用没有。

就跟你满级大号被删了，GM又给你个新号，结果发现，妈的，锁区了。

“来了来了。”

洛丹含糊地应着，跟着人群往教堂广场走。

广场正中戳着个巨大的光明神雕像，低眉顺眼地看着脚底下的人。

雕像下面站着个穿白袍的瘦高个，鹰钩鼻，山羊胡，正拿眼角夹着前来交钱的镇民。

这就是布莱克嘴里的马丁执事。

“下一个！”

马丁拔尖了嗓门喊，一股子不耐烦。

一个穿着破烂的妇人哆哆嗦嗦地走上去，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求道：“执事大人，我……我家今年收成不好，能不能……宽限几天？”

马丁的脸立刻拉了下来，看都没看那些铜板，一脚就闷在了妇人肚子上。

妇人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踹得滚出去老远。

“宽限？你在质疑神的恩典？”

马丁的调门猛地窜高，带着一种神圣的残忍。

“神的仁慈，不是给你这种贱骨头讨价还价用的！交不起信仰税，就是对神最大的不敬！你这是异端！”

“来人！”

他手一挥。

“把这个亵渎神明的异端绑到净化柱上！让她的灵魂在圣光里好好忏悔！”

两个穿着盔甲的教会骑士走上来，拎小鸡似的把妇人拖走了。

妇人绝望的哭嚎在广场上飘着，没一个人敢吭声。

周围的镇民把头埋得更深，交钱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洛丹看着，拳头自己攥了起来。

这就是光明神？

这就是庇佑？

真是好大一个PUA集团。

很快，就轮到了他。

他走到马丁执事面前，两手一摊。

“你的信仰税呢？”

马丁掀了掀眼皮，看他的眼神跟看地上的蚂蚁没区别。

“没了。”

洛丹答得利索。

他是真没有。这身体的原主是个孤儿，穷得耗子来了都得含着泪走，唯一的家当就是那个风一吹就晃悠的破木屋。

马丁呆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有人敢这么跟他回话。

他上上下下地扫了洛丹几眼，表情变得很有意思。

“没了？呵呵，又一个被生活压垮，对神没了敬畏的可怜虫。”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洛丹的胸口。

“你晓得交不出税的下场吗？”

“晓得。”

洛丹笑了。

“要么被绑柱子上当柴烧，要么，就当那个‘神祭品’，给你们的神献出小命一条，对吧？”

马丁的笑脸僵住了。

洛丹的口气太平淡了，平淡得让他很不爽。

这不对劲，这小子不应该吓得发抖，跪地求饶吗？

“看来你很有觉悟。”

马丁的声音冷了。

“那我就成全你。看你这么有诚意，净化柱就免了。今年的‘神祭大典’正好缺个祭品，恭喜你，年轻人，你的灵魂将有机会回归我神的怀抱。”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教会骑士就围了上来，一左一右抓向洛丹的肩膀。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抽气声，看洛丹的眼神有可怜，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己。

当神祭品，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拉去祭坛上放血，死相比烧死还难看。

洛丹没动，任由那两只铁手抓住自己。

他能感到盔甲的凉意，闻到骑士身上汗水和廉价圣水混在一起的馊味。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他脑子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咔嚓”一下，碎了。

无数画面，无数记忆，一下全冲进了他的脑子里！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

符箓、阵法、炼丹、御器……

一个坐在九天之上，看星辰生灭的身影；一柄劈开天空，斩断万古的仙剑……

“我，是洛丹。”

“也是……洛天尊！”

轰！

一股极细微但纯粹无比的气流，在他干涸的丹田里，重新出现。

“气感”！

就这么一小丝，可对他这种曾经的大佬来说，够了！

整个世界，在洛丹眼里彻底变了样。

空气里那些死气沉沉的魔法元素还在，但他现在能清楚“看”见那两个骑士身上肌肉怎么发力，血怎么流，甚至能预判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全是破绽！

“带走！”

马丁不耐烦地挥手。

两个骑士一使劲，想把洛丹拖走。

可他们发现，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嗯？”

一个骑士加了把劲，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

就是现在！

洛丹的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轻轻一侧，那骑士卯足了劲的一抓，顿时抓了个空。

他力气用得太大，身子一下失去平衡，往前栽去。

另一个骑士一看，下意识伸手去拉同伴。

洛丹的脚尖，在地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那一下，正好点在踉跄骑士的脚踝麻筋上。

“啊！”

那骑士只觉脚腕一软，整个人直愣愣地朝自己同伴撞了过去。

“砰！”

两个全身披甲的壮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撞成一团，摔了个狗吃屎。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没人看清。

在别人眼里，就只是那两个骑士自己脚底下拌蒜，摔了个结实。

全场都傻了。

马丁执事脸上的傲慢凝固了，换上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洛丹掸了掸肩膀，那里根本没灰。

他抬起头，看着面色发青的马丁。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执事大人，你看，我神好像……不太想收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