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阴森，李尘光的脸色一样阴沉，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上他的ai助手秒接了电话，那是一段毫无感情的AI录音。

“尊敬的用户李尘光您的花贝贝分期付款已经达到拖欠上限额度，请在近日尽快将欠款还清或者选择分期付款，您可以选择A方...”还没等方案二字说全李尘光便冲上讲台将电话挂断，场面十分尴尬。

一阵沉默后...

“笑死我了！”

“兄弟，你这也太招了！”

“闹麻了，老弟。”

同班同学顿时起哄，就连平时最严肃的高主任也绷不住用手掩饰嘴角的弧度，毕竟，谁能想AI辅助接听的优先级高于免打扰。“同学们安静一下啊，我们要尊重其他人的个人隐私，还有我再强调一次手机在上课的时候一定要调整为静音，或者是免打扰。”高主任发话了，也算是给足了对待一个学生尊严的台阶。

从李尘光的座位到讲台的距离可不短，一路走来，他听到了太多窃窃私语。

“这人穷成啥样了？”

“瞧他那酸样。”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

李尘光本来冰冷的耳后跟此刻却因为羞耻红透了，这一刻他巴不得扣个三室一厅出来。

就连回到座位他的宿舍“好兄弟”刘洋撅着嘴巴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哟，这不是咱的“首富”吗？”“什么时候请我吃西北风啊？”，此刻的李尘光非常后悔选择和刘洋一起坐在了后排，只能在佯装镇定在内心无能的狂怒。

下课后，他是第一个拿到手机的人，头都没回，是那样的果决地冲出了教室。

气氛在他走之后变得热闹了起来，他们没有对挂科的担忧只有对刚刚那个仓皇逃窜试图逃避现实的人而感到好笑。

手机屏幕幽幽地照在李尘光脸上，背后遮挡的影子像是沉积的深潭。

他裹着毛毯坐在床上，指尖不断划过屏幕上一个个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消费的账单。

花贝待还：300.00元。

然而距离下次生活费到账还有整整5天。

“草！饿死我得了”

“我肚子雷打的快破了怎么就没有少萝给我点外卖”。

他一个人无能为力地咆哮着。

他瞥了眼室友桌上中午吃完还没扔的泡面桶，喉结动了动，又移开目光。不吃晚饭，是他这个月实践下来最有效、也最无奈的“理财方式”。

李尘光尝试过的无效的理财方式可多了去了。他现在算是寝室悟道了，“有钱还想做投资的话，随便找个餐厅消费一下，吃顿好的，或者实在不行撇了、捐了得了。”他在各大理财博主的评论区下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这玩意儿和神秘小药丸一样，一旦接触了就会疯狂想要回本。”“听哥一句劝，这辈子别碰。”

但还是被不少意气风发想要赚钱的人给怼了，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古月冻土吗？有点意思。”

“别逗你大坝我笑了，老弟，你有啥实力啊？”

他极力辩解，但又不想搭理这些人，他只想维护自己的“真理”。

“哼”轻蔑一笑，他看着这群和自己对线的傻波一，回忆顿时涌上心头，前几天的失败像大运一样在脑海里不断抚摸着李尘光如同哈基米般脆弱的内心。

“汽车人撸猫，真是没轻没重的”

他放在蓝蚂蚁上那接近一个月生活费，曾是他幻想中以小做大的翘板，结果仿佛被资本做局了般，短短一周就缩水了四成。

事情要从他月初说起，刷到“退学炒股”的故事之后幻想自己是股神的李尘光跟着某个自称作“CPO之王”的理财主播全仓杀入，结果上车到一半时成了被机构和主力当做路边一条踹死了。

“呵呵呵，今天又亏了一博个，让这老庄把我的一顿豪华小火锅抢走了。”(今日糖笑3/1)

他的糖笑有种老实人豁出去了的感觉，令人轻信。可代价是惨痛的。

“不是逗我呢，说好的cpo利好消息啊”

到现在手机里那红的发亮的股票APP还没删，可那里面刺眼的绿色和永远看不懂的“资金流向”、“主力净额”，像是在嘲讽他妄想成为“寝室巴菲特””华尔街之狼“的天真幻想。手续费？别逗了。他那时根本不懂什么叫“交易成本”，只知道每次买卖，数字都会在诡异地减少。

可是人的梦想是不会结束的，于是他迎难而上转头就干了倒卖。

拼夕夕上用特价券淘来的廉价耳机、数据线，挂上小黄鱼和某物，熬到深夜回复每一个“还能再便宜点吗”的询问。

最后算账，刨去平台扣费、快递成本，赚的那点微薄的积蓄，还不如在食堂打工的学生赚的多。不仅杯水车薪，且耗神费力。

“终究是无用功吗？”，他思来想去手指悬停在微信父母的图标上，很久。父亲昨天还发消息问“钱够不够用，学习别太累”。

他回：“够，还有剩。”人总是这样在困难的时候拉不下脸，开不了口，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家庭条件，他怕父母会担忧，会责怪。

向同学借？更不可能。更何况就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是现在唯一的资产。

他现在落魄到学习“大学生0元如何生存”教程，正当看着起劲时不速之客来了。

回寝的刘洋还没进门就听到这不切实际的教程于是张口就来：“不是老弟，我说白了学这有啥用啊？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妨想想老天爷为什么要给我们留下一条臭臭的缝。”这么一番话下来其余回来的人也跟着笑了，他脸上的嘴角快要咧到脖子后面去了，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想到这个他突然想起了格里菲斯卖勾子，方源卖勾子，都是卧薪尝胆，但是这法子还是想想算了，万一以后在养生院漏了被护工打怎么办。

紧接着他的视线落在手机里花花绿绿的短视频APP图标上。想起了音符中放下面子当小丑奋力哗众取宠最后用金钱把曾经失去的面子买回来的种种人物。

“人有两颗心，一颗贪心，一颗不甘心。”他想起不知道在哪看过的这句话。贪心让他掉进理财的坑，不甘心呢？难道要一直这样，认爸爸要剩饭和泡面挨饿到依靠父母生活费发放的日子？

“我不甘心啊！”他蜷缩在被窝里又刷起了视频。

“嗯，对。想全是问题，做才是答案”。他咬了咬牙，点开朋友圈编辑页面，删删又改改。最终，一条带着玩笑的口吻却掩不住贫困的动态发了出去：

“今晚28号八点半，音符平台，房间号5418，李某人首次直播，在线乞讨，在线表演才艺！求老铁们捧个人场，点个关注不迷路！”

配图是一张从网上截图窃取的、极具侵略性的手势舞和雷霆姿势，旁边用美图秀秀P了一句夸张的颜文字：“少年莫嫌出生穷，只是潜水困蛟龙！”。

他特地的屏蔽掉了家族成员以及高中老师，随后便把手机甩在床边，心脏砰砰直跳。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但很快被更强烈的、对“改变”的微弱渴望压了下去。

他知道比起放不下的那点面子和尊严，如果不做出改变，这才是最丢人的。

可想想也好笑，三分热度的他配上现在超绝高中化管理大学，简直就是强制爱里的标配小娇妻和霸道总裁。

“现在大学管得跟高中似的，老师点名比高中还勤快。”，想到老师签到的逆天手势动作、逆向签到的种种心理博弈，让从高中开始就经常翘课的他特别难受。这直接断了他想过逃课去兼职摇奶茶的念头，这规章制度狠狠的欺负着李尘光，可偏偏他也最好欺负。

娱乐至死的他放假的时间也只想打打游戏，一点也不愿意从狗窝挪出来。玩游戏时他也想过用61弹打破家徒四壁，但自己实在没那个天赋，只能做他的白日美梦。

心血来潮的时候想写写小说，可脑子里一想到那些完美的故事模板，就觉得自己根本够不着。这些念头光想想就让他不敢动笔了。

“无人扶我青云志，偏偏我也不争气。”

“风雪压我两三年，加在一起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