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伴随着学校的产生而产生，在学校生活中你接触最多，对你有着直接影响的人，小到借个铅笔、橡皮，上课叫醒沉睡的你，大到倾诉衷肠，督促功课，总之是学生时代交流最多最重要的伴侣，有人甚至把同桌写进歌曲，引起众多学子和曾经的回忆。而徐彩静的初中启蒙同桌与他却是在“无言”中度过。

徐彩晶生活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农村，她的童年是多彩绚丽而又单纯的，没有各种课外班，兴趣班，学习时间少，玩的时间多，完全是人们口中的疯丫头，下水捞鱼，爬树，掏鸟窝，捅燕子窝，民间有传说捅燕子窝会眼瞎，这些话从不入他们的法耳。农村的天很高，地很厚，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用他炙热的深情爱抚着万物生灵，厚厚的大地上生长着茂密的草丛，知了欢叫着。徐彩晶带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去为民除害——捅马蜂窝，因为最近有个大马蜂窝让过往行人苦不堪言，这当然阻挡不了孩子们正义的脚步，他们商量好计划，捅完要向不同的方向分散撤离，至少不能都牺牲在马蜂的毒针之下。每个人头上套着一个材质不同的脏兮兮透明塑料套，脖子的地方紧紧扎住，手拿长棍，从四面八方向马蜂窝慢慢包抄，徐彩晶一声令下：“行动”，几个人同时捅向马蜂窝，有的捅，有的拍，马蜂们正睡得踏实，突然被打扰，气的紧追孩子们，“快撤！”孩子们立刻鸟兽散，胆子小的，在接到命令前已经撤退，那种临危逃命般的叫声惊动了草丛里的兔子，以为是在抓它，拼命逃，慌不择路一头撞向大树死了，他们不仅为民除了害，而且还守株待了个兔子。拿着战利品，一起去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美味，有的人从家偷油，有的偷盐，还有的偷花椒大料，还有的偷出来刀，还有的偷来大葱、水萝卜，大家围在一起欢乐烤野兔。

孩子们每天玩的手上身上都是泥巴，然后用沾满泥巴的手去抓白白的大馒头吃，馒头上明显印上五个手指印，正所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不要以为徐彩晶不学无术，如此的疯玩没有丝毫影响她的成绩，她一直觉得自己学习效率高，成绩优异，是班级的学习委员，或许是小学成绩优异，让他给自己一个良好的定位——我是一个学习好的学生，这也一路激励着他，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今后多少农村娃中途退学，她都没有打过退堂鼓。

美好的童年转瞬即逝，转眼该上初中，家在农村，初中需要去乡里，平时只能住校，每星期回家一次，当时是单休日，七天休一个星期日，儿行千里母担忧，况且年龄只以十一周岁，心智尚不成熟，从未离过家，所以上学前父母做足了功课，其实父母也是地道的农村人，也只是零零碎碎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给孩子们尽可能多的警告，诸如吃饱饭，注意安全，徐彩晶听的最多的警告就是一定不能处对象，且为了强化这一理念，父母会举出各种不知真的假的例子，比如原来谁谁谁学习很好，因为处了对象一下就不好了，哪个村儿的谁谁谁因为处对象辍学在家，现在生活多么艰辛，咱村的某某上学有人想跟他处对象，人家严词拒绝，现在去了大城市，有体面的工作等等，总而言之，处对象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处于懵懂年龄的徐彩晶对父母的话深信不疑，心中暗自发誓，绝对不能处对象，那么，如何避免呢？只有从源头禁止。不谙世事的她甚至认为，男生和女生只要拉拉手就能生小孩，这也是导致了她与男同桌无言的主要原因。

徐彩晶从未走出过出生的村子，抬头看蓝天，低头看绿地，周围看茂密的树木，这就是她的视野，就像井底之蛙，能让她心中有所遐想的是村子中央那条甬道，地理课上老师讲到“赤道”，很小的时候她以为那就是赤道，大点儿知道错了，但是那是一条希望之道，她时常看向它通往远方，她常想：“远方通往哪呢？”不知道，应该是通往电视里，一个繁华的地方，有楼房，人多，车多，有繁华的商场，里面有琳琅满目的商品，人们穿着时髦，她特向往，哪怕只是看看也好，她知道人生活在地球上，但以为人生活在地球里面，老师总教育他们要好好学习，以后走出去，她想像这个“走出去”应该是从地球里走到地球表面。

第一次离开家乡，第一次来到视野中的“大城市”，第一次见到楼房，虽然整个乡里只有两栋楼，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商铺，虽然都是小商小贩，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车，虽然更多的是两轮的摩托车，也给他车水马龙的感觉，彩晶告诉自己，绝不能被眼前的繁华所迷惑，不能辜负父母，不能辜负以往的优异。

学校三面围墙，一面楼房，确切的说是一栋楼房一栋长平房。整个乡里只有2栋楼。团结中学有一栋，中心街还有一栋二层楼的电影院，连乡政府都没住上楼房，学生教育的地位可见一斑。初一初二在四层楼里，初三初四在长平房子里，平房采用老式供暖方式，冬天学生交取暖费，烧锅炉大爷可以随意进出课堂，那地位连校领导也望尘莫及。烧锅炉大爷添煤捅炉子，遇到炉子不好烧冒烟，开窗放烟是常有的事，学生冻得戴着耳包、手套上课，手冻的肿的像面包一样，真是应了那个词——寒窗苦读。集体宿舍有南北两张20多米长的大通铺，而且是上下两层，中间无隔断，自带被褥，因为人多，每人只能占仅够一人平躺的地儿，学生躺在那一个个像撞豆包一样，不，豆包之间要有点空隙以防粘连，而学生之间无空隙，人挨人人挤人，睡觉不能翻身，一翻身，再想平躺回来，已无领地，他们经常自嘲说，晚上大家要想翻身，得有人统一喊口号“一二一转，左转右转再转回”。

开学第一天，贾校长对全校师生进行了慷慨激昂的演讲，徐彩晶至今记忆犹新，校长说：欢迎新生加入学校这个大家庭，你们给学校注入新鲜的血液，你们将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栋梁之材，在全校师生共同努力下，我校一次次取得优异成绩，向重点高中输入大批人才，得到社会广泛认可，当前学校各级部门要立刻调整好状态，抓好学生工作，贯彻落实学校各项规章制度，也希望你们迅速成长成熟起来，独立面对新生活，将来成为社会主义大厦的一颗螺丝钉，云云。听到校长的振奋人心的讲话，看着冉冉升起的国旗，徐彩晶和薛雅热泪盈眶，但之后的日子里她发现贾校长每次讲话基本都这些，激动的心情荡然无存。

人在他乡，最需要的是见到熟悉的面孔，徐彩晶和小学同学薛雅两人分到一个班，吃住到一起，两人相依为命，所以打算坐在同一桌，徐彩晶个子稍高一些，薛雅个子矮，所以她们想徐彩晶穿一个平底的鞋穿，薛雅穿一个厚底的鞋，徐彩晶再稍微驼点背，两头差就大大缩小了，两人演练了几遍，差不多胸有成竹，可是班主任在分座的时候的一句话打破了两个人的计划——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一桌，两个人哭丧着脸，相互吐了吐舌头，计划失败。先是男生入座，徐彩晶径直走到座位时，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她的同桌，只知道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运动服，貌似小学的校服，徐彩晶入座的第一个动作是把书包放在桌堂里，然后把书本摆在两人中间的三八线边界线上，那条线是她估摸的，意思很明显——莫交流，男同学叫胡永强，他怔了一下，心想：“这姐咋了？我好像还没来得及惹她呢，上辈子惹的？那可没处考证去，难道是开学不适遇白痴？躲远点，别挠我就行。”再想想人家又不犯法，人家的书，人家的座位爱放哪放哪，倒也没碍着我。

徐彩晶从未正面对视过她的同桌，只知道名字和大致的身形和衣服的颜色，怕造成看对眼的效果，逐渐的，同桌反而成了他最熟悉的陌生人，几天下来，同学基本都混个脸熟，除了同桌。但是出于好奇，她也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打量过几眼，例如体育课的时候，胡永强中等身材，长脸，皮肤黝黑，脸上还留着农村出来的高原红，说话声音有点男生刚变声时的一点点的沙哑，一身蓝色的运动服，上有残留的油渍。

薛雅境况则不同，刚坐到桌上，同桌就主动拍了一下他：“嗨，我叫耿栋梁，你叫什么？”薛雅怔怔的看了他，只礼貌地说了句你好！同桌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冒失，继续说：“我家是新阳村的，你是哪的？”薛雅回答：“东风村的”，他也不在意同桌的答案，仿佛那只是一个打招呼用语。耿栋梁也不管同桌爱不爱听，自顾自的说：“我的东西不多，你东西要是放不下，就放我桌堂里。”见同桌只是怔怔地淡淡一笑，他仍不死心，又说：“我妈想让我以后成为大人物。就像房顶上的那根柱子。”他用手指着房顶，“所以叫栋梁，不是桥洞子，我倒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关键是开心快乐每一天，至于将来吗？哪都能混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几句话就把他未来的生活都规划完了，薛雅听了忍不住笑了，见成功地把同桌逗笑，耿栋梁才有成就感地结束见面仪式。

虽然在与男同学的交往上没有徐彩晶那么坚贞，但也不想与男生有太多交流，怎料他的同桌却是一个活络的“自来熟”，同学眼中的“乐天派”老师眼中的“欠登”，白皙的面孔，一双大圆眼，从不停歇的四处搜寻笑点，头戴一顶瓜皮帽，绿色的，纯真到让你放松警惕，脸上常挂着无邪的笑容，笑的时候一张大嘴能咧到耳朵根儿上，大嘴吃的开，用在他身上再恰当不过，在那个学生式的挨饿的年代，人家都就能解决温饱问题。

正当90年代初，有人可能奇怪，难道当时还处于饥荒年代吗？当然不是，这个挨饿是当时学生自发自找的，当时学生也有攀比心，但是他们攀比的是谁节俭，大手大脚花钱的反而会遭到同伴的耻笑，为了这，甚至连饭都吃不饱。

学生向食堂交粮食换取粮票，订饭时要加手工费，再加上粮票，一个馒头五分钱，一两面条二分钱，食堂承包给个人，管理员是个黑心的主，学生带的好面白面，他用高价卖掉，再用便宜的面给学生做饭，而且学生是一起吃大锅饭，带好带坏的都是一起吃，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带好面，一起吃坏的，倒也公平。

一星期学生都是吃自带的咸菜，一瓶咸菜吃一个星期，有一次，徐彩晶的母亲给她炸鸡蛋酱的时候对她说：“看，妈给你搁这么多油！”徐彩晶无奈的说道：“妈呀，我一个星期才吃这么多油啊!”

食堂是想做菜的，一份才2毛5，但是没人买，所以做的也少了。早饭是面条，女生一般只订二两，根本不够吃，筷头大点的一筷子就没了。吃完依旧饥肠辘辘去上课，卤汁1毛钱一份，美名其曰鸡蛋卤，一大锅只用两个鸡蛋，都是咸汤勾芡，那学生也馋的流口水，却不舍得买。徐彩晶吃着鸡蛋酱配面条，中午馒头花卷，虽然主食不同，但是配菜却相同——鸡蛋酱。

食堂的晚饭一般都是大碴粥，绝对的营养丰富，因为里面有纯天然的蛋白质——虫子，每次吃大碴粥的时候，大家都自嘲道，要闭着眼睛吃，最怕吃到半条虫子，那个时候的孩子体质都很好，不爱生病，没准儿跟吃这种高蛋白的食物有关系呢！这种成长环境对一个人是有利有弊。弊是不利于发育，孩子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利是锻炼人的毅力，徐彩晶也是从这时候改掉了一些爱挑食的毛病，比如，原来根本不吃面条，现在只要给她多盛几根面条，她都会感激涕零，因为真的饿呀！

就在那个饥肠辘辘的年代，耿栋梁就凭借自己独到的自来熟和脸皮厚解决了温饱问题。他的自来熟，熟到仿佛自己是个风云人物，谁都认识，街边卖菜的大叔，食堂的大妈，那东西随手拿来就吃，好像共产主义已然实现。食堂的馒头刚出锅，他会一边跟大妈打招呼，一边拿起一块馒头说：“今天的馒头真不错，比我妈蒸的好多了，我妈蒸的馒头跟石头似的，瞧，这多软和！”顺手拿起一个往嘴里塞大跨步跑远了，气的食堂管理员直跺脚，追又追不上，关键是不能因为一个馒头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耿栋梁经常出没于台球厅，1块钱一次，台球在那个年代是不提倡的，此行为的定性跟现在的打电子游戏是一样的，每次他都会让同学帮他请假，说他生病了，不能来上课。老师就到寝室去找，找不到人，他和帮忙请假的人连坐受罚，后来他又改了措辞，说是生病去诊所了，这个诊所可是太多了。老师没处去找，实际老师心里明镜似的，他就在台球厅，所以每次老师都能从台球厅里精准的把他拎回来，然后班主任为了让全班同学引以为戒，在全班同学面前数落他的罪行，耿栋梁丝毫不觉得羞愧，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在老师不注意的角度嬉笑着向同学们频频点头，伸出剪刀手，那样子像足了明星在走红毯，老师数落他的罪行，在他眼里觉得是在宣扬他的丰功伟绩，那种超然的心态着实令人佩服。抓的多了，他也留了心眼，让老板帮着放风。班主任的身影一出现，他会迅速的钻到窗户底下，就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躲过抓捕。然后回到教室里，他会异常兴奋的向同学们像说书一样讲述自己的历险记他一边比划一边说：“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急转身，犹如一道闪电躲到窗户底下，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师用他的火眼金睛仔细搜仔细搜仔细搜……，结果呢，哈！愣是没发现我！”徐彩晶心想：“要是有诺贝尔吹牛奖，他一定是最佳得主。”他讲的太投入，根本不可能发现同学们表情和动作的变化，有人给他递眼神儿，因为班主任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一把薅住耿栋梁的脖领子说：“我现在发现你还晚吗？”耿栋梁正说的激动，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一口痰由于惯性冲进他的气管，使他剧烈咳嗽。同学们又想笑又怕老师生气，憋的脸通红，老师这次列举的他偷吃食堂馒头，偷生态园的葡萄，西红柿，把学校的袋子弄坏，上课没书没笔没课本的三无人员爬学校的院墙等等种种罪行，耿栋梁在老师面前装作毕恭毕敬，老师一转头又开始耍宝。

学校的围墙不算高，但对于耿栋梁来说也不算矮，他每次要逃学爬出去的时候，都需要有人在墙根底下做个垫背，然后他助跑踩在这个人身上才能翻出围墙潇洒，后来做垫背的人会遭到班主任的批评，觉得很冤，也就找不到垫背了，但但再难难不住有心人，他会拿根木板斜倚在墙根儿底下呈30°角给自己做垫背，然后助跑，再撅着屁股爬出墙外。这时，徐彩晶会想到她们的小学校，那是一座农村小学，校园周围根本没有围墙，只是挖出的沟作为校内与校外的界限，却没有一个人敢逃出学校，现在砖瓦结构的墙都挡不住想出逃的脚步，可见真正的界限在人心中。

一天中午，胡永强拿出一袋三鲜伊面，这是快到周末了，把一周省下来的钱打打牙祭。他先把方便面捏碎，然后打开袋子，把调料包倒在里面，然后捏住口，摇匀，再打开口捏一点儿，尝尝味道如何？颇感满意然后放心地吃起来，为了能全神贯注地不受外界干扰的享受这难得的美味，他背靠着后面的桌子，闭着眼睛，心里哼着歌，排除一切外界干扰，这时的耿栋梁跑了进来，大喊道：“看！我从咱们学校生态园的葡萄园架上摘的葡萄，都来尝尝。”那葡萄半绿半紫，半生半熟，半大半小，相互依偎着躲在嫩绿的叶子下，身上披着一层白薄纱，嫩嫩的，葡萄明显没熟却让人垂涎欲滴，徐彩晶觉得嘴里立刻分泌出酸酸的口水，溢的满口，不由得吞下了一大口口水。

耿栋梁摘下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随后被酸的两行的泪水夺眶而出，并伴着剧烈的咳嗽，嘴里大叫着：“妈呀，酸死人了!”接着就是哄堂大笑了，再接着就是“噗嗤!”一声，徐彩晶的桌上被喷了一层带口水的方便面，是同桌的，他看到耿栋梁的滑稽，忘了自己口中的食物，跟着大笑，呛了一大口，幸亏大家的笑淹没了他的咳嗽，幸亏是中午，不到上课时间，幸亏他口中食物的堵塞，让那一声”对不起“在彩晶离开之前没有说出口，否则可能很快就打破了这种无言的状态，总之，一切都刚刚好。徐彩晶立刻如弹簧般跳起离开了座位，给他充足的时间收拾残局。

胡永强立刻开始收拾，自己这边怎么都好办，同桌那边，他小心翼翼的挪开她的书本，为了不改变基本方位，他一手是垂直端起，一手擦干净污秽物，再把书本垂直放回原位，手里托着的仿佛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幼儿，不小心就会闪了腰，亦或是怕他不高兴会哭，总之他都是轻拿轻放，特别是两人中间三八线的位置，他比量着两人桌堂的中间线，尽量做到精益求精，徐彩晶在教室外溜达一会儿，估摸他该收拾完了才回座位，桌面地面都已恢复原样，她随即用胳膊挡在两人之间，意思是：我不怪你，不用说对不起。同桌也就心照不宣了。

徐彩晶以为这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放学后，薛雅问她：“你和你同桌好像没怎么说过话呀？”“怎么突然问这个？”原来喷方便面事件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好朋友的事总是让人多留心，彩金只能搪塞说：“开刚开学多久呀!不熟也正常。你以为有几个像耿栋梁那样，全班再多一个耿栋梁房盖都能掀起来!”

因为女生的刻意敌对，而且过了火，两人虽然无言，但战火始终燃烧着，比如中间有一张纸，两人会互相踢来踢去，比如不是带有不敬语言的自言自语的互怼。语言里虽无脏字，却有着满满的敌意，对徐彩晶来说是充满防范意识，有时并无措辞，双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要表达出意境即可，女生出招男生总是不甘示弱，不明所以的接招，不用问为什么，怼就行了。

期中考试，彩晶考了全班第一的好成绩，胡永强对这个向来不友好的同桌肃然起敬，毕竟学生时代学习好的一直是大家心中的星，所以每次都是徐彩晶先怼，同桌跟着应对，胡永强的成绩不理想，但是徐彩晶发作业的时候会发现每次他的作业完成的很好，直到有一次，她感觉到自己早上来时的卷子摆放的面不一致方才起了疑心，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一天早上，她故意把卷子放在最上面，然后走出教室偷看，只见胡永强闪电似的翻开他的卷子开始抄，人在危急关头效率才是最高的，不一会儿，战争完毕，战场清理干净。

徐彩晶停顿了一下才回座位，不动声色，却有了自己的小计划，等老师发卷子时，他留了2份，也做了两份答案，一份答案是全对的，一份全错，将错误的那一份，放在了桌子上面然后离位，同桌浑然不觉地全盘照抄，彩晶心里偷笑，心想：“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未经允许做的事不需要付出代价吗？”等到发卷子的时候，老师非常生气的批评道：“有的同学居然认认真真的把所有答案都做错。”班级同学大笑，包括胡永强，他不知道老师说的是谁，他觉得他抄的可是全班第一的答案，错不了，至少不能全都错，现实却猝不及防地给他泼了盆冷水，老师点了他的名字说：“胡永强你还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把所有答案都做错的？”真是惊掉了下巴，愤怒与羞愧交织，他心里在想：“怎么可能呢？我抄的可是同桌的卷子，莫非……”偏偏这时老师又说：“你看看你同桌，人家都做对了，你呢，坐在一桌，怎么差距这么大？”他也好像知道了什么，又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有错在先，此后不敢抄同桌的作业了。彩晶心里比了一个大大的“耶！”又一场无声的战役胜利了。

老师又话锋一转，继续说：“还有同桌两人卷子雷同，不是雷同，是一模一样，”目光瞄准薛雅与耿栋梁，用脚趾头都知道是谁抄谁的，耿栋梁就是薛雅的复印机，薛雅早对他说过，让他抄错几个，耿栋梁哪有心思改，全盘复印答案，同桌说他，他会态度极好地讨好地跟他说：“要不你帮我抄，我把握不好度。”遂遭白眼。放学了，徐彩晶与薛雅走在路上，薛雅委屈的抱怨：“耿栋梁也太过分了，让他改一点，他都听不进去。”“下次你别给他抄。”“他会偷的，要不就会啰哩啰唆地烦你。”想了想又反问：“你同桌怎么会全做错呢？这卷子就算是耿栋梁自己做也不至于全错吧！不会是谁做的手脚吧？”“你不是怀疑我给他抄吧，我可是全对，谁知道他咋弄的？”彩晶装作一脸无辜地说，薛雅也觉得不太有可操作性。

胡永强上课偷看杂志，彩晶瞟了一眼，没皮儿，那是什么书？类似于读者、知音一类的，在农村，杂志是很少能见到的，来源匮乏，也没钱买，有些同学可以相互借，怎么也比课本好看，那个年代看杂志的罪行类似于现在的玩手机，绝对不被允许的，徐彩晶立刻想到了一个整他的办法，她无声地举手示意老师过来，老师刚俯下身子要解答她的问题，同桌“嗖”地用课本盖住杂志试图掩盖罪行，谁料动作太猛烈，无异于此地无垠，班主任精准地抓了个正着，结果是杂志没收，教室后面罚站。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徐彩晶已经基本掌握班级所有人的面孔和名字，同桌，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偶尔走对面，四目相对，却要秒闪过去，然后吓得心砰砰跳，胡永强在下课喝水时一个不留神把水弄到了彩晶的凳子上，忙乱中想用纸去擦，但是上课铃响了，徐彩晶的脚步声已经传来，慌乱中只能作罢，在心里祈祷徐彩晶能够看到桌子上的水，他大声在心里呼喊：“别坐，别坐，千万别坐，有水！”彩晶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晶莹剔透的液体，直接坐了下去，差点把胡永强的胆给坐破了，接着，彩经下意识的反弹起身尖叫，同学们应声看过去，只见他浅浅的裤子上出现了一片QH省地图，在向同学们做鬼脸逗他们，本就不爱学习的孩子们最喜欢看别人的糗事，接着就是同学们大笑声，那笑声响彻了全班，甚至惊动了邻班，徐彩晶羞愧的跑出教室，离座那一瞬她瞥见了同桌惊恐而又羞愧的脸，用后脚跟也能猜出来是谁做的，薛雅跟了出去，这次的事儿闹的太大了，也成为后来徐彩晶报复胡永强的主要原因。

中午，徐彩晶在看书，闻到一股臭哄哄的味，微微侧头，看到同桌在吃蒜茄子夹馍，按说他怎么不在食堂趁热吃，非要这个时候吃呢？那时候学生一般中午只定两个馒头，馒头小的像牛眼睛一样，吃不饱，所以有人为了让两个馒头更顶饿，他们会等凉了再吃，因为热馒头软几口就吃没了，凉了发硬能多啃几口，而且密度大，感觉上是更顶饿，虽然没有科学道理，但确实比热的更有饱腹感，有时吃饭前喝几口水，肚子半饱，馒头再吃半饱，就七七八八了。在四年的饥荒年代，学生们一边绞尽脑汁省钱一边又绞尽脑汁让自己饱腹。胡永强今天就是等馒头凉了，掰开，中间夹上蒜茄子再吃，蒜茄子吃起来香，闻起来臭，他沉浸在咸香之中，不止是徐彩晶，班里其他同学也纷纷反映有臭味，胡永强赶紧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包住午饭撤出教室，人走了，饭走了，味道却还在，然后大家开始搜寻气味的大致方向，范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缩到了彩晶与胡永强这一片小范围，彩晶被连累的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又不好解释什么，因为大家也没指定她，只是意会，这种意会还不如说出来，她能解释清楚，摆脱干系，心中更多了一分恼火：“关我什么事，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第二天，胡永强下课睡觉，侧头朝向同桌一面，彩晶又闻到了昨天的味儿，偷瞄一眼，胡永强打呼噜流口水，原来他只要吃过蒜茄子就会有味儿，只是没有那么浓，彩晶感到一阵恶心，默默深吸一口气——忍着，只是班级里同学可是没有这种忍耐力，大家依然把目标锁定在他们这一小片，目光鄙夷，有人小声嘀咕：“谁这么不地道，天天这味儿，不顾别人的感受吗？”

中午食堂吃饭，她特意留意胡永强，果然有一大罐子北方流行的蒜茄子，他也知道躲避别人的追凶，躲到角落里偷着吃，单单躲不吃彩晶的眼睛，验证了猜测是对的，想到班级同学厌恶到扭曲的脸，加上上次裤子弄湿的糗事，决定不能再忍，晚饭后，同学们都散去，彩晶不顾薛雅的催促，故意磨蹭到最后，然后精准的拿到了那瓶让自己受尽屈辱和恶心的蒜茄子，走到没人的地方扔掉，怕被人捡到，又回收，她想到了分尸，打开瓶盖把里面的内容倒掉，然后把瓶子扔了，一种报复的快感使心里舒坦极了。

食堂里，大家都狼吞虎咽的吃着自带的咸菜，只有一个人挨个桌子仔细找寻，那仔细的样子像丢了珍珠似的，因为距离周日放假还有5天，那是他5天的菜呀！有人问他找什么咸菜？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自个儿认识。”显然是掩盖教室中气味的来源，对于女生的桌子，胡永强没好意思当面找，只是从远处望了望，然后是失望，在女生都撤去后，他又仔细找了找，结果还是失望，彩晶心里是美滋滋的，耿栋梁拿着自己的辣酱摆在胡永强面前说：“吃！”然后他又给他出主意，说：“你去偷女生的咸菜，女生的咸菜好吃。”胡永强将他连人加咸菜一起轰走。

中午的时候，胡永强拿了一把像草之类的东西，这个东西彩经很熟悉，小的时候跟同学经常去外面采，一种很酸的草，叫酸麻浆，反正彩晶他们是叫酸末浆，不用洗，就一口馒头一口酸末浆，彩晶全然没有了报复的快感，突然觉得自己很坏，她回想之前的种种，原本之前一开始就是自己挑的事儿，虽然被弄了一身水，但是想想她逃走的时候，看到胡永强那惊恐的表情，也觉得他也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他会是得意的笑，那他为什么不及时告知自己呢？彩晶很快给自己一个答案——因为她要“无言”。人呢就是这样，你想原谅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自己给他找各种理由，你想恨一个人的时候呢，就会忘掉他的所有的好，她想爱与恨可能都是在自寻烦恼！

彩晶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吃过午饭。她拉着薛雅去商店，对于节俭而又视学如归的彩静来说是少有的事，薛雅问她买什么？她说随便看看。到了商店直接奔榨菜，问老板要最便宜的榨菜，老板说，最便宜的是铜钱桥，一块钱五袋，一块钱呢，是她半周的生活费，就问买三袋儿六毛钱行不行，老板说：“不行，零买是3毛钱一袋。”经过讨价还价最终老板同意了六毛钱三袋，她心疼，但是自己做错了事嘛，回到教室，趁同桌不在用格子纸包起来放在了他桌堂里一本书的下面，过了一会儿，胡永强惊讶的发现桌堂里有三袋儿榨菜，下意识的拿起来想问是谁的，彩晶心里呼喊：“给你的，别吱声，赶紧收起来！”他好像听到了她心里的呼声，张了张着嘴又没出声，当然，他压根儿没往彩晶这方面儿想，他理解成是上帝送给他的，觉得上帝在给他关上一扇门之后又给他开了一扇窗，心想：“再过一下午，要是没有人认我就吃掉，反正又不是自己偷的！”“百味儿盐为先”他好久没吃到咸味儿了，一整个下午，手都在摸那几袋榨菜，怕他们飞了或者被人认领走，摸着他们仿佛能感受到那咸香味，口中的唾液不断涌出，彩晶看着他痴痴的样子想乐。

晚饭食堂里，彩晶特意观察胡永强吃榨菜的样子，见他撕开后只吃了一条榨菜丝，然后全程没有吃榨菜，只把汁水挤到了大碴粥里，那么榨菜怎么吃呢？胡永强有自己的安排，那就是在教室里吧唧着嘴当零食吃，边吃一边跟前后桌同学聊天，炫耀他的奢侈生活。好像他吃的是脆骨、鱼干或者更山珍海味的东西。彩晶心想：“你爱咋吃咋吃吧，反正还给你了。”第二天依旧如此，偏偏这时，薛雅走过来跟彩晶聊天，胡永强吃榨菜提醒了她，她像想起了什么，惊呼：“对了，你买了三袋儿铜钱桥榨菜，怎么没见你吃呀？”“铜钱桥”，三袋，牌子数量都对上了，彩晶这个悔呀，千不该万不该，首先不该带薛雅去，还有就是不该买三袋，应该花一块钱买五袋，自己留两袋，至少数量不让他对上也好，更糟糕的是彩晶由于心虚，连忙用手指做出了个“嘘！”的手势，更是不打自招！胡永强咀嚼的嘴立刻停了下来，嘴里的剩余物整吞了下去，榨菜也变得无味起来，为了掩盖事实，彩晶悄悄的往地上扔了一团纸，踢向胡永强，还像往常一样说一些难听的话，故意制造敌对的气氛，只是同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反抗，第二天依旧如此，彩晶也就作罢了，人的斗志很容易受对手的影响，对手没了反应，人也自然没有了斗志，而且原本也无冤无仇，他也不是惹事的主。

接下来发生的几件事，让彩晶改变了态度。深秋到了，学校让学生每人上交1袋树叶给葡萄架保温，住宿的同学可以向学校借袋子，然后归还。胡永强和耿栋梁还有孟良3个人借了4个袋子，结伴去扫树叶，说是扫，其实根本没有工具，用手和木棍划拉，耿栋梁嘴里嘟囔着：“葡萄架真幸福，全校学生为他做保暖，我的保暖谁管？寝室要不是太挤，人都得冻死，保佑我来世做个葡萄架。”冬天的寝室、教学楼都冷，只好用土炉烧火取暖，由于不通风，有时还有一氧化碳中毒的风险，有时候还冒烟，还得放烟，而且那炉子特别恋主人，烧炉大爷在的时候熊熊燃烧，大爷一走一会儿就偃旗熄火。曾经有过那么一次，炉子又渐渐没了生气，天寒地冻，又没有电话，不能叫大爷来，大家正惆怅怎么办，耿栋梁拍着胸脯揽下了所有，他说：“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有人质疑说：“你省省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可关系到好几十人的生死存亡，弄不好我们都得挨冻。”耿栋梁被这么一激更来劲儿了，抢过炉钩子说：“我耿栋梁出马一个顶你们一大把，瞧好吧！”大家虽不信他，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难得有个敢出头的，耿栋梁掀开炉盖儿，先撅着屁股吹了吹，呛了一小口烟，他咳嗽着又改用炉钩子捅，他的动作由轻到重，结果周围的灰把仅有的一点火苗也压灭了，耿栋梁面子上过不去，急了，豁出去了，把自己的本子撕了扔进炉子，然后撅着屁股使劲吹，因为用力过猛，吹了他一脸灰，他不住地咳嗽着，本子沤着了一点火苗又灭了，再加上他的不停搅动，顿时屋里浓烟滚滚，大家立刻披上衣服开窗放烟，仅有的热气也没了，大家气的差点儿把他塞进炉子，之后一致决定永久剥夺耿栋梁捅炉子的权利，当然这是后话。

冬天咸菜都结冰茬，食堂里的面条、大碴粥也不用过水了，和冰咸菜一搅，温度刚刚好。

几个人相互调侃着弄了3袋，孟良说：“不用装那么满吧，又不是上称幺！”胡永强说：“整满点儿吧，反正都干了别再让人找茬！”心里有自己的算盘，袋子装的很满，胡永强又说：“给学校那么多，不合适，再匀出来一袋吧，正好多拿一个袋子，送谁都是个人情。”然后不由分说从每袋掏出一部分，3袋瞬间变成了4袋，同学问他送谁，他说送小学同学：“别的班的，你也不认识！”“不会是女生吧？”耿栋梁思维活跃，孟良说：“不会，就他那驴脸，只能配骡子。”

本来可以一人扛一袋回来的，这回是4袋儿，胡永强只能一手拖一袋往学校走，到学校的时候，有个袋子漏了，树叶片儿大不至于露出来，只是袋子是学校的，关键时候要看耿栋梁的了，他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儿，一会儿我跟主任交涉，看我眼色行事，三个人叽叽咕咕了一阵儿，把树叶弄到了教学楼下。学校大校长贾校长迈着方步走过来，询问了李主任情况后，又对他说：“立刻调整好状态，抓好学生工作，贯彻落实学校各项规章制度。”这是每次校长出场的固定台词，就像西游记里沙和尚说的：“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了。”久而久之，学生也会说了，只要他一出面，学生便小声嘀咕一遍他的台词，然后校长保准儿会大声又重复一遍，如此交流，不知有何意义？其实即使没有贾校长的话他们也会好好协调，但是每次听到校长的话，老师们还是装作像恍然大悟，受益匪浅。

这有好多同学在上交树叶，那阵式好像是在抢战利品，劳动课的李老师也是后勤的李主任高声喊：“要保证数量，要装满袋儿，否则不合格。”等到他们三个的时候，耿栋梁上去一把抱住主任，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李主任，你这大主任还忙成这样，哪还有主任的范，我帮你！”吓得李主任赶紧捂住树叶票，怕他抢。耿栋梁见状笑道：“我们3个人弄了4袋儿，满满的，包你满意。”那两个人已经稀里糊涂的把4袋树叶倒到了大堆上，并且归还了袋子，老师当然知道他们的小把戏，也不跟他们计较，因为耿栋梁在学校也小有“名气”，李老师说：“行啊！你小子别到我堆上直接装就好了！”快速撕给他4张票，指指出口让他赶紧走。

可耿栋梁却得了便宜卖乖，回到了教室，唾沫星子飞溅地讲他的光荣事迹，比如如何变三为四，如何巧妙的归还破袋子，老师又如何如何夸他，不经意的提到胡永强拿到了两张票，这要送同学，而且是女同学，最后一句是他调侃胡永强的！他还说：“马克思说了：成功靠的是三分努力七分智慧，我就是按照马克思主义指导去做的。”有同学说问他：“我怎么没听过马克思说过那话，他趴你耳边单告诉你的吧！”同学们都摇摇头嘲笑耿栋梁，他回怼道：“去去去，反正马克思是指导无产阶级运动的，我们知识分子也是无产阶级的一部分，所以我呀坚决信仰马克思主义。”又有人打趣他：“就你，能把他老人家气活了！”彩晶和薛雅正打算这两天要去弄树叶，边听着耿栋梁吹牛，一边打开文具盒，里面躺着一张用格子纸包着的树叶票，想到同样纸张包裹的榨菜，联想到同桌的不反击，加上耿栋梁的话，心里自然明白，说了声“谢谢”，当然是在心里说的。中午的时候，撤走了两人中间的那摞书，“三八线”终于不见了，没了“三八线”，胡永强反倒把身子往边上侧了侧，有那条明显的界限，他自己很有分寸，不会过界，现在分寸需要自己把握，反而更拘谨不知所措了，生怕自己不经意过了三八线惹彩晶不高兴。他自然知道是树叶票的功效，他想：“早知道早给她了，省得天天还得互怼那么费事。”同桌对他来说始终是个神秘的让人琢磨不透的个体，有时莫名发脾气，开始他以为她精神有点问题，时间长了，又觉得她没事，虽然莫名发脾气，却无恶意，像刻意装作不友好，但总之，还是有点害怕。

次日一早，彩晶早早的到班级，把作业卷子平铺桌子上然后自己离开，故意给同桌制造抄的机会，他也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自从上次吃过一遭被蛇咬的亏，他有点儿怕草绳，但是想到昨天给她树叶票后她的态度，觉得应该不能那样了，于是顺理成章地快速抄完了作业。之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次，胡永强在到教室的时候，猛然看见彩晶在帮他快速的擦桌子，他躲到外面等桌子干了，回到座位，以后这便成了常态，有时他给她擦桌子，有时她给他擦桌子，当然都是趁对方不在的时候，但是对方看到干净的桌面会心领神会，又都不做声。

生态园的柿子此时早已成熟，耿栋梁、胡永强还有孟良去偷柿子香瓜。暗说，胡永强没有咸菜吃也不偷吃同学的东西，今天怎么偷起生态园了？当时学生有种观念，偷同学的东西是偷窃，偷公家的东西不算偷，因为公家的意思是公共的，本应大家共享，他们不拿也是落入个别人口袋，不拿白不拿。更何况自己还有拿的本领。

没兜子怎么办？他们想到了用自己的衣服兜，用裤腰带把上衣勒紧，上衣和胸膛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空档，就是装在肚皮和衣服之间。三个人钻进了柿子地，为了打掩护，能放心在里面多偷一会儿，掰几个柿子秧上的杈编成草帽戴在头上，上面还有没有成熟的柿骨朵。看生态园的是个姓刘的大爷，刘老头，60多岁，老眼昏花，感觉有是东西在动，再仔细一看，都是柿子秧，又好像没什么，他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想着可能是风吹的，放心的回屋，三个人顺利地各偷了一大兜，肚兜装的满满的，衣服的挎兜里也装了些，三个人的爬出了生态园，嘻嘻哈哈的找个空地开始了分赃，分赃就是把3个人偷来的放到一起，然后再平均分成3份，过于顺利让他们胆子越来越大。

刘大爷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看护，一天，他走进柿子园，发现熟的柿子好像少了许多，并把这事告诉了李老师。偷出来的柿子很快吃完，这三个人又有了第二次行动，与上次只隔了一天，他们不知道的是，看护的刘大爷和李老师都已经加强了警惕。这次的目标是香瓜和西瓜，3个人又勒紧了裤腰带，空出肚兜，耿栋梁带着瓜皮帽，另外两个人用树叶，树枝拧成个圈，扣在脑袋上打掩护，西瓜和香瓜地是在一起，左边是西红柿地，右面是黄瓜地，西瓜秧比较矮，不易隐藏，3个人只敢在西红柿地边和黄瓜地边溜着边偷，一旦有问题可以迅速钻进西红柿地或黄瓜地躲藏，即使在瓜地里挑瓜，因为要挨个闻，确定熟不熟来所以在瓜地里也是匍匐前进。

刚偷了一会儿，李老师就来巡视，感到里面有动静，大喊一声：“谁！有人吗？”三个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李老师，吓得一身冷汗，耿栋梁很快稳住了他们，淡定的说：“不要怕，你们两个先藏好，把香瓜装好，西瓜先藏柿子地里，我去对付他。”刚要出去，回头又说：“记住，就算是逃跑无论如何要带上香瓜，不然白来了。”于是拍了拍身上的土，摘掉了帽子，淡定地走向李老师，嬉皮笑脸地说：“李老师是我。”老师一看这家伙就知道准没好事，于是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在那干什么？”耿栋梁说：“我尿急，方便方便。”“撒尿有那么多地方非要上生态园儿里吗？”“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浪费了多可惜，我还摘俩柿子呢！给你尝尝。”说着把柿子挑出来其中一个好的，在自己的脏脏的衣服上擦了擦递给李老师，李老师没接，说：“你小子一张嘴，我就要知道你要放什么味儿的屁，你最近三十六计研究的不错呀，上次交树叶你声东击西，今天又要上演哪一出呀？金蝉脱壳？瞒天过海？说，有几个同伙，他们在哪儿？”耿栋梁说：“没有没有，就我一人儿。”他还想说什么，李老师不管不顾的往他往生态园儿里走，眼见要暴露，耿栋梁朝反方向大喊一声：“快撤！”两个人人“霍”地站起来，拔腿就跑，耿栋梁也紧随其后，这招还真管用，李老师被他的声音误导相反方向冲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又回头追，他也仗着年轻使劲的追，边追一边大喊着“站住！”，徐彩晶正在这一片儿看书，他很快认出是李主任追三个自己班同学，学生和老师都是大腹便便，用手捂着，只是同学肚子里装的肯定是瓜果，后面老师肚子里装的是脂肪，她强忍住笑急中生智，拦住了迎面跑过来李老师说：“李老师，怎么回事？是谁，我去追！”李老师突然急刹车，由于惯性差点摔倒，看到徐彩晶，认识，因为徐彩晶是学校学习好的风云人物，他大口喘着粗气，原以为自己还年轻，跑起来才发现比起那几个小兔崽子差远了，本来就不是想特别计较这件事，经这么一拦，给他了一个台阶下，看了看她，说：“没事！”，于是悻悻地往回走，三个人跑了一段，看没有人追了，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坐下来，大口喘着气，气喘匀了，3个人击掌以示庆祝。耿栋梁喘匀了气，愤愤地说：“这老李头今天是疯了吧，不依不饶的，安门不安把手——他抠门，抠掉渣了，今天幸亏我出马，我够机灵。”孟良打断他，用下巴指了指他说：“拉倒吧你！他是被你锲而不舍地折磨疯了，还幸亏你出马，就是你出马才坏的事儿，要是我俩出面，他顶多训两句也就算了。”

回想一下刚才的事儿，“刚才拦李老师的那个是不是徐彩晶？”耿栋梁疑问，“好像是”孟良半问半肯定，吴永强没有做声，他心里是肯定的，他很快支开话题，说：“看看咱们这次投了多少？”都倒在一起，这次没有上次多，但还不错，总结原因呢？首先是李老师的阻挠，其次是香瓜没有柿子好挑，柿子一看就知道谁熟誰生，三个人分赃之后散去。

胡永强从出从中拣出一个大的，用水洗干净，用格子纸纸包起来，每次两人相互送东西都是用固定格子的纸，成了两人的暗语，避免因为不知情，惊呼，造成的尴尬。第二天，徐彩晶就在自己的桌堂里看见一个纸包的嫩绿的香瓜，还有像露珠一样的水渍，洗过了，毫无疑问是同桌送的，这回彩金是心安理得的接受的，因为那天帮了他们的忙，徐彩晶心想：“算是我那天友情演出的出场费吧。”加上平时也没少让胡永强抄作业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由极夜转向极昼，而且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形成了连锁反应，会有一方给另一方擦桌子，当然是是趁另一方不在的时候，而另一方偶尔碰到呢，就会躲到教室外，等对方处理完，再兴高采烈的走回座位。

天渐渐凉了，徐彩晶学习累，吃不饱饭，体力不支，感冒发烧，没来上课，薛雅代他向班主任请假，说明了情况，听者有意，胡永强想：“怎么让感冒快速好起来呢？”，他想到了治感冒的良药——罐头，他只要感冒妈妈都是感冒药或买或不买，但是一定会买罐头，因为实践证明确实是罐头的疗效远高于感冒药。

商店里，胡永强引导着老板挑罐头，食杂店老大爷指着一大瓶罐头说：“这个行吗？”“太大我吃不了！”老板知道他撒谎，这种环境，这个年龄半大小子，整个食杂店的罐头都给他也能吃完，“这个是不是也吃不了？”老板帮他撒谎，手滑到下一层的中瓶罐头，他说：“这一顿吃不了，给我拿下面的罐头。”老板于是拿出最下层最小瓶的罐头，就这样在他的引导下，老板的手指从最大瓶的到中瓶的，到中小瓶的一直落到最小瓶的，胡永强才喊停，种类呢？他选的是桔子罐头，块儿小显多，按中医来讲感冒不应该吃桔子，因为好上火，应该选促消化的山楂罐头，酸甜可口又好吃，但是在学校这个饥荒群体，饭都吃不饱，根本不可能因为积食而感冒发烧，或者应该选桃罐头，取义“逃”病“逃灾”，但是桃子块儿太大，一小瓶也就三块四块，鉴于规模的限制只能选桔子罐头，一小瓶罐头花了他好几个星期攒下来的私房钱。买完了罐头，放进了同桌的桌堂，想想又拿了出来，怕她打不开，干脆帮忙打开，因为每次在家吃罐头都兴师动众，需要大人用刀背使劲别开一点缝儿才能打开，这次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糟糕的是打开后罐头的甜香味儿扑鼻而来，胡永强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着先尝尝有没有坏，于是抿了一小口，香甜味儿顿时沁人心脾，让他全身舒坦，怪自己好久都没感冒了，不能享受这美味呢！在他的印象里，罐头只是送礼的装饰品，由这家送到那家，最后又流回小卖店，只有生病的人才有权吃到，在商店买的时候，罐头上面都落一层厚厚的灰，他们也不注意看日期就打开食用。这一喝不要紧，把他的馋虫勾了出来，他又想：“糖水太多，怕洒出来，弄湿桌堂就不好了。”又喝了一口，心里又想，感冒发烧嗓子疼可不能喝那么多糖水，我还是再帮着喝点吧，于是又喝了一大口，本来就是小瓶的，几口下去，罐头水所剩无几，怎么办？想了想，用自己水杯里的水填满，赶紧盖上盖子，放进同桌的书桌堂里，怕自己又忍不住偷偷的去喝，下面不忘垫一张做为暗号的固定格式的纸，下面不让垫一张做为暗号的固定格式的纸，。

那你会觉得，胡永强之前给自己买几袋咸菜都不舍得，这个时候怎么舍得买罐头呢？其实，此时的他已经打算辍学了，当时，农村孩子中途辍学是很普遍的现象，本身学习又不好，那时候大学也没有扩招，也不好考，上了也没有用，回家还是一个很好的劳动力，不如早点回家帮忙，何况在学校还吃不饱穿不暖的。

彩晶下午感觉好点，能起来就去上学了，她刚坐到座位上胡永强就转身离开座位，彩晶还纳闷：“这是怎么了？也没惹他呀，怕感冒传染，真矫情！有种别回来，我这感冒可不一定到啥时候呢！”坐下收拾东西，低头一看，桌堂里有一小瓶暗号纸的罐头，都不用吃，只是看到一眼心里顿时就一阵暖流，虽说情谊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但是在那个缺衣少食，大家又节衣缩食的年代，收到他这么昂贵的礼物，着实令人感动，感动、愧疚、自责一齐涌上心头，她喝了一小口罐头水，这可能是每个人吃罐头的首要统一标准动作，甜味儿很淡，以为是过期了，看瓶上的日期没有过期，会意的笑了。

说也奇怪，罐头不是药，是真的能让感冒好起来，这是她一直的疑惑，小的时候就是感冒发烧，嗓子疼，特别难受，家长就会给买瓶罐头，吃了之后竟然真的能好，所以理论上虽然不成立，但时间却是证明罐头是治病，至少是治感冒的良药。

放假回家，她摘了家里树上的果子，细心地去掉中心的瓤，放到锅里，加入冰糖，小火熬煮，，然后把成品装回原来那个陶罐头的瓶里，而且这次他打算打破“无言”的状态，为此，她还练了好几遍，组织语言，第一步干什么，第二步说什，然后再怎样，细心策划了好久。

刚走进教学楼的走廊，只听见班级一片嘈杂，大家都在收拾书包，老师大喊着，一边维持纪律，一边说着什么，原来农村孩子中途辍学的太多，彩晶所在的班级是初一六班，是最后一个班，学校决定把六班分到其他班级，节省教学资源。此时贾校长又走过来对班主任姜老师说那句他的固定台词：“立刻调整好状态，抓好学生工作，贯彻落实学校各项规章制度。”

包括彩晶在内大家都关心自己的去向问题，也顾不上其他，老师随后念了学生分到的班级，后大家出去站队，彩晶分到了隔壁的5班，薛雅去了2班，胡永强分到了4班，她捂着书包里的自制水果罐头，为它遗憾，同时遗憾的也是自己之前准备的那些话。没多久，胡永强也辍学了，徐彩晶悔恨不已，她悔的是为什么父母给自己强加这样一个观念？她恨自己不加调查的盲从，不与男同学交往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那样的对待人家？她觉得是上帝在惩罚她，根本一点儿都不给自己赎罪的机会。

许是上帝听到了她心底的呼喊，又给了她一次了却心愿的机会。国家下达九年义务教育的命令，所有学生必须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而且上面要来人检查，以往辍学的学生为了迎接检查必须要返校，胡永强再次回到了初一六班，彩晶知道这个消息，又高兴又不安，这些返校的学生没有任何的学习负担，拿着少许的课本装装样子，也没有科任老师，只有一个班主任老师去照料一下，所以只要没有检查的，很多时候都是在外面上体活课，彩晶在教室里隔着窗户，远远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陌生人”，现在她不觉得他陌生，因为已经在她的心里已经愧疚地呼喊了千遍万遍，这回她可以更仔细的打量清楚这个“无言”的同桌了，他黑黑的，浓浓的眉毛，眼睛不大，说眯成一条缝有点夸张，可以说是眯成一条大缝，薄薄的嘴唇，瘦长脸，稚嫩的脸上透着些许的成熟，徐彩晶觉得要抓住这次机会，哪怕迎面走来，打个招呼也成，减轻自己心里的罪过，她又开始一次次演练见面打招呼，而且刻意地增加了到六班门口路过的次数，而且是她单独的，她是这样想的，万一她打招呼，人家不理，旁边没有人，也不至于太难堪。

终于有一次，她看见他从远处走来，刚要鼓起勇气说台词，却还是躲了起来，而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存在，事后她想，其实根本不需要躲，要么按照自己想好的去打招呼，即使不打招呼也没有什么，因为之前也没说过话，可她就是躲了，躲了就躲了吧，嗨，人呐！千万别犯错，否则，想要挽回，即使能挽回，想迈出这一步也太难了。检查组来过后，临时组建的一年六班又散了，彩静的那个愿望又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