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田亩赋税,建西园供昏君享乐;
滋贪官污吏,喝血扒皮惨无人道;
苦黎民百姓,不堪重负落草为寇。
东莱郡——黄县——睡虎乡——龙山亭——王家里
乡里更是暗自流传:
尖嘴猴腮草菅命,一介亭长吃十里;(亭长:赵吏)
十里三害曹张王,小小里长祸百家;
乡里横行伍黄牙,吃喝嫖赌样样通;
昏君无道吏无情,贫民无路龙山寇。(龙山山贼首领:李豹)
“母亲,剩下的这一点我来锄,你先坐下休息一会。”
面容较好衣着粗布满是补丁的中年妇女,满脸疲惫却笑道。
“虎子,母亲不累,眼看这太阳就要落山了,早些锄完,我们也能早些回家。”
挥着锄头继续锄起了麦田间的杂草。
个头落高于中年妇女、稍显稚嫩的少年看着母亲(王陈氏)……眼睛里面好像进了沙子,赶紧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揉了揉,除草的锄头也是变快了许多。
田埂不远另一块麦田之中。
“瞧瞧,虎子长大了,都知道心疼自己母亲了,嫂子有福喽,不像我们家的这个小兔崽子。”
“天都快黑了,还没有歇够吗。”
抡起锄头作势虚打,饶是如此,身形消瘦、一天劳作、佝偻着腰略显年轻的妇人也是一个踉跄。
“妹妹不要跟孩子计较,大牛才刚刚十岁、还小呢,千万别气坏了自己身子,你们一家老小可都指着你过活呢。”
“虎子咱们这里也快锄完了,剩下的我来,天也快黑了,你快去帮帮你婶子,要不,又得摸黑回家了。”
看着母亲粗布衣裳补丁处一圈圈的盐渍,想说些什么。
中年妇女只笑着对儿子摇了摇头。
王虎来到这个时代十四年了,跟寡居的母亲如蝼蚁一般的生活了十四年。
四岁之前,勉强还能吃饱饭,之后每天几乎是饿着肚子。
每年田里一多半的收成都用来交田税、各种赋税、杂税。
二十五亩还算不错的田地,一年到头的收成也就五十来石,年景要是不好,遇到大旱大涝,颗粒无收也属正常。
而自从灵帝继位以来,所需缴纳赋税是一年比一年高。
去年王虎他们一家交税就有三十六石之多。
如此,王虎和他母亲在王家里百户之中也算是好的了。
像王虎的邻居王大牛他们一家四口,一子(王大牛)一女(妞妞:四岁)一瘫老母亲全靠大牛母亲撑着。
在交完各种杂七杂八的赋税之后别说每天吃饱了,就算每天能有口吃的都能笑醒。
去年大牛母亲生了一场病,田里就少收了不少粮食,为了交税还跟伍老黄牙借了一石粮食,到现在都还没还上呢。
确实可怜,王虎的母亲心也善,时不时的都会让王虎过去帮衬一二。
虽知道自己家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但人生在世活着都不容易,能帮助就帮助一把。
扛着锄头,三步两步来到了王大牛的跟前,伸手就把人给提溜了起来。
“你是你家唯一男人,能不能为婶子多分担一点。”
“虎哥,我也想啊,可是太饿了,实在是干不动吗,不信你听,我肚子还在叫呢。”
咕噜咕噜……
本想教训教训,但看着瘦得皮包骨头的王大牛,哪还有那个心。
轻轻的放下了王大牛。
大牛的母亲看着比自己高了差不多两头的王虎,佝偻的腰好像也是直了许多。
“谢谢虎子,等粮食下来了,婶子请你到家里吃稠粥。”
“先别请虎子吃粥了,大牛母亲还是先把欠我的粮食还了吧。”
田埂坡下的转角处,缓缓走来露着满口黄牙的伍老,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大牛的母亲。
“王家里”王虎和王大牛他们家就归这个满口黄牙的伍老管着。
平时可没少受黄牙的欺负。
“伍老你看现在这麦子还刚刚结穗,等……”
“别等了,我刚刚从姐夫那里讨了点银钱和吃食,走,陪我回家喝点,就当收点利息了。”
满嘴黄牙臭气熏天,一把抓住了大牛母亲的手,旁若无人的拉着朝坡下走去。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王大牛挥着小一号的锄头冲向了伍老。
十岁儿童怎会是一个成年人的对手,一脚就被黄牙踹翻在地。
仗着自己姐夫是王家里的里长,平常更是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就算醉酒打死了自己的老婆,娘家人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十岁稚童敢向自己挥锄头,又岂会饶过。
抬脚继续踹向王大牛,王大牛的母亲连忙跪下抱住伍老黄牙的腿,求饶道:“伍老大牛他还小,不懂事,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我跟你回家。”
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
千年之后人人平等的华夏大地,也难生而平等;
更何况此时人命如草芥的汉末,意难平又如何。
看着被拖拽着朝坡下走去的黄牙二人。
“母亲,我们要不要……”
王陈氏则很是无奈的摇头。
“咱们五家虽然都被黄牙百般欺凌,但就属你婶子家的情况不好,眼瞅断粮活不下去了,也许这样能够让大牛和妞妞他们熬过今年……”
说着叹息一声,继续挥锄锄地。
“大牛,等会回去了,我让你虎子哥给你们送点吃食。”
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掉眼泪的王大牛对王陈氏谢道:“谢谢婶子。”
……
闻鸡而起,日落才归;
几家炊烟,几家忍饥;
天道不公,人心不古。
“奶奶,大牛、妞妞,快来吃饭。”
王虎提着装稀饭的陶罐和装菜团子的小筐篓,走进破草屋之中。
“虎子来了。”
“虎子哥哥。”
“虎哥。”
塌上佝偻侧躺,老妇眼眸浑浊,闻粥眼清脸笑,开口迎;
塌边低头半坐,垂髫女娃饥黄,听声心暖渴望,怯相应;
墙角瘫靠仰望,童年岁月沧桑,风动起身无神,敬声回。
无论自己受过多少风霜,都能不惧艰辛迎风而上,但此情此景,饶是两世为人,心弦又怎能不被拨动。
鼻子微酸,说话的声音不由发颤。
“奶奶、虎子、妞妞都饿了吧,快来吃饭。”
稀粥一人一碗,菜团子每人两个。
扶起老妇,端着粥拿着菜团子递了过去。
狼吞虎咽,罐空篓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