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开始之前的开始。

1348年8月，距离周明瑞苏醒还有11个月。

廷根一个普通的午后，霍伊大学历史系办公室。

“我想你可以选择一些更加热点的话题，比如研究罗塞尔大帝的神秘笔记，或者也可以结合你对第四纪历史的兴趣，这样能更好地展示你的能力和学术水平。”

霍伊大学历史系副教授，昆汀·科恩给出了毕业论文选题的建议。

“谢谢导师，我会好好考虑的。”

中等身材，黑发褐瞳，长的有些书卷气的青年点了点头，有些沮丧地离开了历史系办公室。

他的名字是“克莱恩·莫雷蒂”，走在霍伊大学的广场上，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让克莱恩的心情更加沮丧，他的毕业论文选题刚被导师驳回。

有些学生做着街头音乐表演，虽然音乐有一流水准，但克莱恩却无心欣赏，他径直走向图书馆，寻求新选题的灵感。

霍伊大学图书馆建于上个世纪初，是一个雄心勃勃的项目，旨在成为鲁恩最大的图书馆。

图书馆门前有着高大的柱子和拱门，弥漫着一股古老的气息，仿佛时间都在这里静止了。

克莱恩走进一间特别的房间，这是霍伊大学图书馆的古籍室。

房间的中央有一个的长桌，上面摆放着各种珍贵的手抄本和古籍。

克莱恩被一本大部头吸引了注意，可以辨认出“北大陆百年殖民战争”的几个字。

这是一本近代的历史文献，描述了两百年前北大陆诸国的海外殖民冲突历史。

克莱恩单手支撑着下巴，缓缓翻开了《北大陆百年殖民战争》第一页，作者用一种历史教科书特有的淡漠口吻道：

1140年前后，因蒂斯、鲁恩、费内波特相继对狂暴海和苏尼亚海的殖民岛屿展开殖民活动，爆发了一系列冲突。

虽然最新的一些史料证明，因蒂斯零星有殖民小队曾抵达南大陆今西拜朗的海岸，但由于缺乏安全稳定的航道，并没有形成成气候的殖民浪潮。

疾病、野兽、天灾，是所有殖民者都面临着的三大难题。学者看来，这一时期的殖民活动是极度冒险的，是典型的为转移国内矛盾和北大陆统治者临时冲动的产物。

一个世纪后的历史学家们一致认为，罗塞尔大帝开辟前往南大陆的安全航道，是往后人类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

卷3-1：因蒂斯和鲁恩的拜亚姆战事

因蒂斯在拜亚姆的陆军被分割成两部分：

由欧根亲王率领的6万军队在西海岸被围困，由图尔维尔元帅指挥的12万大军被包围在东海岸。

虽然因蒂斯军在困境中利用要塞的防御工事奋勇抵抗。但鲁恩支持的拜亚姆民兵利用火力和人数优势不断推进，接连取得几个重要战役的胜利。

鲁恩方面封锁了港口、筑起了土墙要塞，因蒂斯军无法得到援助，面临物资匮乏和人员疲劳，最终惨败，失去迪西海湾以东大部分殖民据点和影响力。

拜亚姆之战标志着1135-1143年因蒂斯和鲁恩海外冲突的结束，正式确立了鲁恩成为苏尼亚海霸主，迈向日不落帝国的传奇。

经此一役，因蒂斯在罗思德群岛乃至整个海外殖民策略黯然失败，国际声望显著下落。

同时亦使索伦十二世皇帝失去了人民的支持，成为了因蒂斯最不得人心的皇帝之一。

紧接着，因蒂斯发生一系列粮食危机，间接为因蒂斯大革命的爆发埋下伏笔。

......

两百年前，因蒂斯首都，特里尔。

1142年2月，阴冷的冬日

一股料峭春风掠过“白枫宫”外的一片花海，直扑向铁栅门外刚从四轮马车上下来的图尔维尔元帅。

“白枫宫”是一座建筑华美的皇家宅邸，这座宫殿建立在一片美丽的花海中，却也不负特里尔“世界花都”之盛名。这是皇帝索伦十二世的私人宅邸。

在门口迎接的门房睡眼惺忪，图尔维尔元帅觉得这人面熟，似乎和上次来“白枫宫”迎接的门房是同一个人。

回想上次来白枫宫已经是几年前，当时图尔维尔作为因蒂斯海外殖民远征军的总元帅，被皇帝在白枫宫亲自召见，授元帅之勋。

那时他的意气风发还历历在目。

现在吹着寒风，想到在罗思德群岛的几次惨败，图尔维尔感到阵阵寒意。

他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打寒战，至少在今晚，他不能表现出丝毫软弱。

图尔维尔这么想着，门房领着他进入白枫宫内庭，转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内。

屋内的灯光出奇的暗，四周摆放着高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古籍。

房间最内是一个空缺的铁黑色的座椅，上面刻着索伦家族繁复的家徽，那是皇帝的御座。

座椅前是一个深色圆桌，圆桌之上的天花板似乎是通透的。

圆桌边坐着年龄服饰各异的人，图尔维尔认识中间的人，是因蒂斯宰相兼外交大臣：

罗伯特·雅格布。

雅格布宰相的鼻子微翘，总是面色温和，人称“交际花宰相”。

从轮廓辨认出了旁边的三个人，工匠教会司职行政事务的“执司监察主教”、永恒烈阳的一位红衣主教，还有财政大臣思林。

另外有不认识的带着金色面具的老者、面容上有一道刀疤的男性，在座还有一位女性，她的脸庞有种既清新又诱人的魅力。

在被人注意到之前，元帅赶紧收回目光，圆桌的周围剩下一个空椅子，他知道那是自己的位置，这位元帅忐忑的坐上去。

一阵沉默，所有人屏息着，目光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将目光慢慢望向了天花板，他看清，天花板是通透的，那是重重纱幔制成的帷幕。

帷幕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即使历经沙场的元帅也感到一阵寒颤。

重重纱幔之上传来了一曲写意悠扬的管风琴声。

深谙“君不可知，威不可测”之道的索伦十二皇帝总是在白枫宫这么“垂帘听政”：

皇帝在帷幕之上，俯视着下面的人，静静听着议事，几乎不露面，露声也是以管风琴声。

这一琴声便是开始的信号。

有着数十载的君臣默契的宰相雅格布松了一口气，宣布道：“开始吧。”

“首先，图尔维尔元帅，先介绍下拜亚姆的战事情况吧。”宰相说道。

“嗯......我简要说说。”

元帅筹措着用词，“拜亚姆的地势和气候很复杂，山脉、丛林、沼泽遍布，我们没有可靠的科考队伍，使得军队行动受到很大的限制，而且在湿热的环境中，已经有疫病传播。”

“其次，当地补给点很缺乏，我们缺乏土著的支持，包括食品、水源、燃料等后勤资源很缺乏，军队经常遭受饥饿和缺乏物资的情况。”

“而且我们的火枪有些落伍了，远比不上鲁恩的线膛火枪，远征军遭遇了几次惨败。”

“总而言之，我们需要更多的兵源、粮食还有药物。”

雅格布宰相点点头道：“好的，明白您的困境，但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需要更好的计划。”

说着，宰相翻开反扣在桌上的一份文件，对边上的财政大臣示意了一下：“财政大臣，介绍下财政状况吧。”

圆桌周围的人也都翻起文件，有的皱起眉头，有的陷入沉思。

财政大臣思林点点头道：“我简单说一下，刚刚过去的冬天是因蒂斯有史以来最寒冷、最漫长的冬季。从前一年11月到今年3月，整个因蒂斯北部被冰雪覆盖，就连南部达烈日和里昂的葡萄园及橄榄树林也遭受了寒潮的影响。”

帷幕之上，索伦十二皇帝把手中的文件轻轻往面前书桌上一扔，后靠椅背，闭上了双眼。

“财政赤字达到了国家预算总额的近三分之一，具体更多情况已经写在文件上了。”

宰相总结道：“嗯，这边的情况是，政府的赈粮将在4月底被消耗殆尽，届时不能再维持谷物控制议案，谷物价格将大幅上扬。所以，我们需要更新赈灾策略，修改征税方案，开展三级会议是迫在眉睫的。”

“所以苏尼亚海战事，还有多少钱的缺口。”红衣主教看向图尔维尔元帅。

“至少...还有1到2亿费尔金的缺口。”元帅叹了口气。

红衣主教正色道，“苏尼亚海战事，整整7年，将近3.6亿的费尔金都打了水漂，现在又狮子大开口，战争经费究竟是花在装备和后勤上了，还是中饱了你们军官的私囊？”

听到此言，帷幕背后，一直闭着眼睛的索伦皇帝嘴角抽动了一下。

果然对惨败发难了！

元帅被主教的话说得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收敛表情，目光直视着红衣主教答道：

“主教大人，战争和胜利是昂贵的。我可以保证我们的军队绝对是清廉的，每一位将士都在为因蒂斯的荣耀浴血奋战。”

红衣主教冷哼了一声：“你口中因蒂斯的荣耀指的是什么？对鲁恩的惨败，还是为国家财政雪上加霜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的将军的疤痕是荣誉勋章，但马革裹尸的前线士兵却由因蒂斯买单?”一直沉默不语的刀疤男说了句风凉话。

“远征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特里尔方面还怀疑我们的军队的作风问题，那不如就在这杀了我。”元帅的语气带着愠怒。

宰相不太自然道：“我们非常尊重您的要求，可是，这个数目也太……”

“元帅，你以为威胁可以解决问题吗。”陌生女性不怒自威淡淡道。

“你这是威胁我们永恒烈阳，威胁在座的各位，还是威胁皇帝陛下？”红衣主教朗声道，明显是说给帷幕之上的。

图尔维尔元帅浑身发抖，几乎想从座椅上站起来，这时男人的声音从天花板上头传来。

“图尔维尔，你不许死！”

大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少顷，伴随着走廊吱呀吱呀的声音，房间的门被门房打开了，门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因蒂斯至高无上的皇帝；

永恒烈阳最虔诚的教徒；

猎人途径序列1“征服者”；

——索伦十二世现身了。

所有的人站起身，恭谨地面朝着皇帝。

没有即刻行礼，他们知道皇帝陛下的话还没说完。皇帝的喉头处聚集起低沉的声音，边说边走向房间深处。

“图尔维尔，朕欣赏你的军事才能。”

“所以朕命令，从此之后，你的安全和健康将成为殖民官员及士兵的责任。如果你死了，所有人都活不成，连同他们的家人。”

“如果你敢死，成百上千的人将因你而死。”

此时，皇帝已是走到了王座边，他没有坐下，用一只手扶着王座的扶手，漠漠地望着在圆桌周围的人。

图尔维尔听得背部绷得很紧，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雅格布宰相这才带着周围人行礼，齐声道：“臣等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是不会打仗吗，军队在外最忌前后猜忌。上下异心，怎能胜仗。”

说到这里，索伦皇帝望向了他身侧的红衣主教，雅格布宰相忙协调道。

“陛下，主教这也是考虑因蒂斯的财政状况，这场战争打的太久、损耗太大，所以我们需要协调出解决办法。”

“那自然去想。”

没理会雅格布宰相之言，索伦皇帝丢出两个黑色物件分别在图尔维尔和雅格布面前。

“这是朕的随身铜牌，见此物如见我，需要时展示便是。”

元帅和宰相拿起皇帝的铜牌，此刻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权威的分量。

索伦皇帝转过身子道：“财政问题是政府的事情，雅格布则带着铜牌去协调相应方案。总之，罗思德群岛的战争在取得足够的胜利前不能停止。”

其他五个人面面相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显然又说不出什么。

索伦皇帝则走出了房间。

雅格布对着索伦皇帝的背影双手一拱，正色道：“属下这就去办，那就......散会。”

......

“元帅！”

图尔维尔走到门口时，雅格布宰相喊住了他。

停下脚步，图尔维尔转身问道：“宰相，还有什么事？”

“离开这里后，您打算到哪儿去？”

图尔维尔知道，他问的不是地理方位，而是这场战争的方向。但他现在不想讨论那些虚渺的形而上学问题。

“去拜亚姆。”他说着走出了白枫宫。

因蒂斯，曾经战无不胜、肩负文治武功荣耀的庞大帝国。

这场战争......会把我们带往何处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