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似乎很多事情都已经注定了,如果不相信命运的人,那么至少得相信机缘巧合。很多时候,我们都会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无论向左还是向右,甚至依然阔步向前,都需要自己的一个决定,尽管在当时你认为这个决定并没有很大的意义,最后却发现,正是这个决定影响了你的一生。如果命运之神正在光顾,而你又得到了一个不寻常的选择机会,你会如何决定呢?
故事还得从2008年说起,那年已经是我进入C公司的第二年,也是我大学毕业的第六年,好像最近颇为不顺。
但凡到了28岁的大龄未婚青年,让人上头的无非两件事情,事业和婚姻,跟很多不幸的年轻人一样,两者我都有份。
我叫陈牧音,1980年出生于湖南邵阳,2002年毕业于西安某高校会计专业,一直从事着貌似围城内的工作。06年年底因为敬业和一些机缘巧合,我升任了公司财务经理,在我所有的同学里面,我应该算是最早跨入龙门的了。由于此时的财务总监是上一家公司的老领导,所以工作得心应手,其乐融融,老领导不仅对工作很支持,而且似乎特别关心我的个人生活,我记得他曾经将他的全部小我五岁以内的未婚亲属列出来,供我挑选,尽管并没有下文,但是这份真挚的情谊却令我十分感动。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单着,但是多年后我总结那时的原因,无外乎这几种很大众的几个方面:
一、03年和初恋分手以后,可能还活在阴影中,总是幻想还能再续前缘,尽管很清楚这种可能并不存在。
二、跟朋友们话特别多,可是一旦碰到适龄女孩,却手足无措,阵脚大乱,说句话都结巴。
三、缘分吧。
尽管桃花运与我并不相关,却收获了公司的一批死党,销售部门的两个主力业务经理胖子和老朱,被称为公司哼哈二将的两位壮士,经常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良师益友,不过我们的话题从来不涉及恋爱、家庭,所以腾出来的空间就留给了我的一位女性朋友张雅,既是我的下属,又是我的生活顾问,我一直很感激她对我的帮助以及当时对我的尊重。由于张雅爽朗的性格还颇有女侠的作风,很快我们财务部门经常门庭若市,并且聚集了一批“死士”,至少工作和生活都是特别愉悦和轻松的。
07年7月份,由于老领导离职,公司有了新的财务总监,工作和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至少不再那么愉悦了,但是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位财务总监的专业能力必须得到我的尊重,我确实看到了不一样的财务工作,也许这就是后来吹嘘的很厉害的“BP”吧。新总监姓秦,据说是刚从某航空公司财务总监的岗位离职,言谈举止,确实非同凡夫俗子,只是普通话有些磕巴,有时开会时讲话都能把我逗笑,不过习惯了倒也觉得没什么。
由于老领导的突然离职,并没有经过交接,秦总对公司还不是特别熟悉,因此我一下子站到舞台中间,这倒让我始料未及,当然薪水一下调增了接近50%,胜利来的太突然,我几乎快要飘起来,而我当时根本来不及想为什么会有这种公司历史上第一次这么大幅度的加薪偏偏出现在我身上,我自信的认为,因为命运之神正在光顾我,这几年以来,我开创了很多个不同的任职公司的第一次。用胖子的话说,最近走路都是横着的。自信心陡增,我突然觉得我的未来不是梦,跟歌词里唱的一样。
我开始努力规划我的人生,张雅开始给我介绍一些女同学认识,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女孩也确实引起我的关注,可是不知什么缘故,最终只是眼前云烟,其实我也并不太在意,用时髦的话说,可能没对上眼。我仍然乐此不疲的投身于工作,因为我知道,这是目前为止唯一能让我有自信的领域了,我也许需要再冲刺。随着新总监的三把火越烧越旺,工作量确实也明显增加了,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对于公司的财务工作,确实是很大的进步,而我明显就是其中受益最大的人了,毕竟很多项目的落地,关键在于这个承前启后的站在舞台中央的人。
胖子和老朱一直在提醒我,应当要关注新领导的心思,以我目前横走着的状况,基本已经是走到悬崖边上了,并且转述了他们听到的一些秦总对我的不满意见,他们表达的栩栩如生,跟专业演员没什么区别,让我着实紧张了一段时间,并且极力收敛自己的锋芒。至少不再进入其他副总或者总监的办公室,不再大声的喧哗,所有的报表和资料,未经秦总授权或审核,不再对其他部门或领导提供。
说到这件事,我必须得提一下徐总,公司的副总经理,负责生产和技术,由于一起同事的时间比较长,他对我特别器重,我从主管提升经理,便是他和老领导的极力主张,这次加薪,也是多亏了徐总的关键一票。因此,我是他办公室的常客,他办公室的沙发便是我的午睡场。我后来才知道,政治立场是很重要的,老老实实趴在自己桌上午休,才是本分。
短暂的收敛以后,我很快发现秦总似乎对我并无敌意,总是很友善的对我的工作提出各种褒奖以及鼓励,当然他也会给我展示他的一些工作计划和报告,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领导。而且在工作之外,我还觉得他是一个很有品味,或者拥有情调的人。比如他安排的饭局,总是在一些很讲究的地方,装修很讲究,服务员都是领结加小西装,总会听到一些优雅的轻音乐,而且花费还不贵,我们的酒桌上出现了红酒和洋酒,而其他领导安排的团建,基本是白酒、啤酒到底。这种错觉让我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当然那就是眼下的事情。
08年4月底,徐总因为个人原因离职了,这位在公司服务了4年多的老英雄谢幕的时候,曾经引起了公司的极大的震动,因为从07年年底,他已经将技术部门移交出去,接手了销售部门,因此作为当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的离职,公司各个角落都有不同的流言。但是我是知道的,因为徐总曾经亲口告诉我,有一家更大规模的企业已经跟他谈了很多次了,虚位以待几个月的时间了,对于他个人,这肯定是一个好事。不过,于我,却是一个灾难,这注定要跟失去了贾元春的宝玉的结局一样。
其实很多公司的管理层都感觉到,尽管秦总和徐总都对所有的职员都表现出平易近人的态度,但是我们都能明显看到两位之间已经形同水火,我们不仅一次见到他们当着包括董事长在内的管理人员争论不休,如果你认为这仅仅是工作需要,那就大错特错了,这种争论很快覆盖了方方面面。因为我明显感觉到一个特色:只要是徐总认为对的,应当执行的,在秦总那里绝对不能通过;秦总认为对的,徐总同样反对,这种情形在高层会议上,我们无法体会,但是普通的经营管理会议,却很常见。如果对于北宋时期,新旧两党之间的争斗有所了解的人,可能会更加深入的理解这种斗争所带来的影响,他已经不再是个人的政治地位的角逐,而是深刻的影响到了国家利益和民族的命运。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徐总占了上风,毕竟根深蒂固,不仅所控制的部门和资历声望远远胜出,而且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是最终的结局却是,大约半年左右,董事长给这场满楼风雨的争论做了定论:徐总出局了。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因为我很快成为了秦总眼中“不正直”的人。先是在办公室听音乐从原来的“氛围自由”一下子被打成了“消极怠工”,而我作为财务办公室负责人,自然是承担管理责任;接下来是一些其他部门同事偶尔过来工作交流后的闲聊,变成了“拉帮结派”和“工作消极”,行政部门很快在财务部门口贴上了“非总经办人员不得入内”的标语,有需要办理事情的,只能在门口递单和接单,一时间怨声载道。
真正让我感到穷途末路的是,在08年8月份的一天,秦总突然约见我,从他轻松的开场白和对我最近表现的肯定中,我还有点受宠若惊,几乎要表决心了:我一定跟着领导好好干。因为最近几个月的绩效考核明显很低,对我的批评也明显增加,这突如其来的肯定,确实让我很惊讶。可是最后有一个意见:公司将派我去西安工厂,参与工厂的结算和整体搬迁的协调工作。因为当时由于一些原因,公司的西安工厂要整体搬迁到云南昆明,这在以往并非没有发生过,可是从来没有听说需要一个财务经理现场参与整个搬迁过程的,我一下子懵了,并且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个很友善的建议。我不记得秦总当时的表情,但是没过几天,行政部门的负责人找我谈话,同样表达了这个意思,因为平常和他关系还算比较近,所以我直接问她:梅若兰,是秦总的意思么?梅经理告诉我,她并没有收到秦总的指示,而是董事长助理刘雯安排的,并且告诉我,并不会因为拒绝公司的调动,就会被解雇,我当然也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不过心里在犯嘀咕,秦总这人也太没领导范了吧,这么火力全开的放不过我?
带着几分焦虑度过了几天,倒还风平浪静。一天晚上,我可能喝了不少酒,然后突然接到刘雯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让我赶去附近一家咖啡馆,没说什么事,不过让我一个人去,不要跟别人说,搞得有些神秘。刘雯可是公司公认的头号美女,我确定当时我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过去的,期待着佳人的红颜一笑,不过我还是不断的在问,这种好事,不可能降落在我头上啊。
我很快就带着一身的酒味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刘雯朝我示意,我很快发现了她旁边坐着董事长,当时我的酒马上就清醒了不少,什么桃色期望也就打消的无影无踪了。
董事长向我表达了他对我工作的肯定,还有我的工作态度非常不错,这种开场白已经让我习以为常了,我知道接下来应该才是重点。他问了我关于公司整体的财务工作的问题,以及我是否有能力主持公司的整体财务工作,还有我对秦总的一些个人看法。我吞吞吐吐的说的我自己都听不明白,酒精确实害人,多年以后我总想起那晚的情景,这种考验本来可以让我提前几个月进入“军机处”的。董事长跟刘雯轻声的聊了几句,然后告诉我,接下来,刘雯继续跟我谈。我看着他离去,心里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觉,可也说不上来。
刘雯可跟张雅关系不同一般,可能是爱屋及乌的问题吧,自然也就跟我有些亲近。这位头号美女用极其轻松的语调跟我聊了起来,我大体知道了,让我去西安一段时间,是董事长的意思,不是秦总的本意。我的岗位会保留,并不会出现我的担心——有人接替。谈了大约1个小时,我稀里糊涂的同意了,而且是很愿意的稀里糊涂。那时候,对于刘雯的美貌,我是肯定的,对于她的谈判能力,我也是相当认可,通常是很温柔的把可能砍下十万颗脑袋的事情描述出来,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一般,就像太阳理所应当的从东方升起,如果你不同意她的观点,那才是逆势而为。这种能力让她年纪轻轻就已经让无数壮士为之折腰了。
第二天下午,公司的任命书就下来了,任命我为搬迁工程总指挥,于8月15日正式生效,搬迁工作以一个半月为期限,即国庆前务必竣工,并且要求各部门及分支机构全力配合我的工作。我顿时傻眼了,不是说好的负责结算和协调吗?昨晚刘雯跟我说的,最多就是加上了监军的职责,怎么会变成三军总司令?当张雅恭喜我的时候,我还在诧异,何喜之有?
“何喜?总指挥,你看看公司平台刚刚公布的任命书。”
我上午就跟张雅说了,我可能去西安一段时间,我觉得这消息她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不过其实我太了解这丫头了,她的尖叫可能只是一片树叶跟另一片树叶不同而已,你可千万别当回事。
当我看到这份任命书的时候,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惶恐,“啥,玩真的?”因为我自己清楚,我一个文职人员,去前线指挥千军万马,那还真没这水平,关键是,这压根都不是我的专业,公司如此用人,岂非儿戏?
从张雅的乐呵呵的话语中,我可没有丝毫的开心,这不是逼着我上梁山?我马上冲到刘雯的办公室,几乎是面红耳赤的直陈她的虚伪和不守信用,背后挖坑让我往火里跳,刘雯只是平静的看着我的表演,最后说:“陈牧音,你说完了没有,闹够了没有?”说实话,这话听起来软绵绵的,感觉根本不是在反对。
“我还没闹够,你得给我一个解释还有一份诚挚的道歉,然后赶紧收回任命书。”
刘雯还是一脸和气的看着我,那神情可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应当具备的,似笑非笑,似怒不怒。“我说你新官上任,不请我吃大餐就算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可不对哈。”刘雯还是那温柔的口气。
“这官做不了,谁爱做谁做。”
“你跟我说说,人家做梦盼都盼不到这个职务,到了你这里,怎么感觉不是做官,是坐牢呢?”
“我都不想跟你说,你们这也太儿戏了。一个财务经理,去做搬迁工程总指挥,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陈牧音,你小点声,我这办公室隔音效果可不好。”
“那我不管,你得赶紧把任命书撤回来,要不然我躺你地上打滚你信不?”
“那,这个呢,是董事长在听取了多方意见后亲自下达的任命书,我可改不了。我说你咋就那么驴呢?”这种话从刘雯嘴里说出来,真的跟夸你是天下第一帅哥没什么区别。
我眼睛都直了:“谁驴呢?董事长的决定那也不对。”
她小声跟我说:“你呀!我帮你分析分析,你听听有没有道理哈。”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没说话。
“第一呢,这是董事长的越级提拔,是一种信任,多少人想得而得不到,总指挥是副总级别,虽然是临时的,但是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第二,既然董事长让你干,你就大胆去干,公司那么多资产在那里,董事长比你紧张多了,你说他都敢用你,你还跟个大姑娘一样,是不是不应该?第三,你既然是总指挥,任命书上也要求公司全体部门和分支机构全力配合,那你可以发现一些人才啊,你要搭班子啊,可能有几个是高层会议已经内定的人,这几个人在任命书上已经有了,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建议一些干部或者职员加入你的搬迁领导小组啊?第四,如果你办不好,那是能力问题,自己也可以确认一下,可是如果办好了呢?声名鹊起,千里封侯,不正是千百年来读书人的梦想么?”
她边说我边想,她的语速很慢,基本上是踏着我的思路在说话一样。等她说完,我又认真一想,好像说的也有道理,于是跟她说:“可是我真的担心自己干不好嘛!”
“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情,公司已经决定了,你现在想的是,怎么把这件事情办好。”
我赞许的看着她,站起来走出去,然后回头装出一副奸诈的表情:“如果非要我做这个总指挥,我就建议刘雯担任总顾问。”
她冲我一笑,“就冲着陈总指挥的面子,那我必须去啊,只要董事长发话。”
当晚,我就在胖子和老朱的撺掇下,在湘菜馆设下酒局,当然,宾客也就是这两位哼哈将军。他们一个下午就阴魂不散一样吵着要庆祝,其实我也正想咨询一下他们的意见。一顿寒暄,酒过三巡,我就进入了主题:“兄弟们,你们觉得我这官当的好还是不好!”
胖子首先很不屑的说:“都不用想,肯定是好事。”
我看老朱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老朱,你觉得呢?”
他跟我碰了一杯,喝了一口道:“胖子说的没错,肯定是好事。是秦总找你谈的,还是刘雯?”
“他们都找我谈过。”
“我敢说,你现在面对一个机会,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怎么说?”我看着他。
“先喝一大口,我告诉你。”老朱有些神气的说,胖子也跟着起哄,我当然是很爽快的喝了三分之一。
“其实我个人觉得,公司的大幅的人事调整还在继续,这都是近一年以来争斗的后遗症。而你,明显要赶上最好的机会了,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比如,我跟胖子就不可能有这种机会。”
“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从秦总刚上任,你一度成为了公司的明星,主持了很多财务和公司经营方面的事务,应该老板对你印象很不错。后来秦总又掀起了抢班夺权的浪潮,可能徐总的离开不一定是跟他有关,但是在老板那里,肯定多少是有污点的。这几个月来,公司经过了很大的换血,我们业务部门和徐总负责的其他几个部门,都整顿的差不多了,貌似这场硝烟已经淡去,但是其实还没有结束,因为老板对秦总一直是忍而不发,可能有几个方面的原因,我能想到的是,其一,他的能力固然是不错的,老板还希望能够让他作出更多的贡献,为你打好基础。其二,他确实现在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替代,如果说有的话,那应该默认的就是你,只是他担心你的能力,能不能做好公司的大管家。”
胖子点点头,说:“老朱分析的有道理。”
我还是问道:“为什么你觉得他默认的人会是我呢?我看老板对秦总好像很满意,为什么会有取代他的用意呢?”
“我是这么想的,徐总在公司这么多年,而且一直在负责几个重要部门,他的离开,多少和秦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层,老板应该是清楚的,你可以想象,名分已定,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的离职引起的震动,你我都有感触,可以说是大伤筋骨,公司很多的骨干都在这波清洗中离场,很多都是公司培养多年的精英,老板尽管有预知,但是还是没料到有这么大的破坏,这笔帐,自然是要算到秦总头上的。”
“那为什么会选择我呢?”我继续问。
“你傻呀。”胖子插道,“这事情我也能猜到,你看你经常在我们面前说自己博古通今,怎么这一点都看不到?”
“怎么说?”
“再喝一大口。”胖子调皮的看着我,我举杯再喝了三分之一。
“老朱说的很有道理,你看现在,其他几个部门的负责人虽然大换血,但是你看到,都是公司内部提拔的,老板似乎对空降兵有了一些顾虑。既然内部提拔,这不只有你是最合适的财务总监接班人吗?”
“那为什么还要我去西安搞什么搬迁?”
老朱跟胖子碰了一下,喝了一口,说:“其实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同时又要磨练你。”
“说清楚。”
“把这杯酒喝完。”老朱朝我抬抬头,示意一饮而尽,我照做了。
“现在公司元气大伤,还不是处理秦总的时候,但是秦总肯定已经有了这种意识,他为了维护来之不易的胜利,肯定会想办法将你排挤出局,他很清楚,你肯定可以接替他成为财务总监,这是其一。其二,你想想看,公司的任命书上很清楚,除了你是总指挥外,还有两个副总指挥,你看看他们的资历,西安工厂的现任李厂长和公司总部的工程部吴经理;然后还有资产管理部的龚经理,是协调小组组长,你看看阵容是不是强大,这都是给你以后担任财务总监铺平道路。可以说,财务总监可能都不是你的终极岗位,兄弟,你现在是脚踏七星,将来是要君临天下的啊。”
“是啊,兄弟,以后我跟老朱要抱你大腿的,你赶紧把我们收编了。”胖子也跟着起哄道,然后举起杯,说:“来,兄弟,为你高兴,干一个。”
我已有三分醉意,举杯道:“兄弟,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不过你们这么分析,确实也有道理,那我8月底就飞去西安,当总督去了。”
兄弟们觥筹交错,不知道喝了多少,当夜大醉,是老朱和胖子送我回到宿舍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需要加快将一些工作交代好,自然只能让张雅多费心,让我无比欣慰的是,张雅几乎是笑容满面的答应下来并且任劳任怨的开展工作。同时还要组织7月份的结账工作,因此忙的不亦乐乎,我满以为忙完这几天,就可以奔赴西安了,直到刘雯找到我。
“陈总,董事长要求在8月5日下午14:00召开搬迁工程会议,会议通知我即刻发送到平台,麻烦准备一下相关资料。”
“嗯?都需要什么资料?”我满脸诧异。
“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你的职责范围,我只是提醒一下你,免得你到时候开会,就光着两只手过去,这可不太好。”刘雯说。
“好的,谢谢你。”我这才意识到,我对于搬迁的业务一点都还没有准备好。
我一看时间,这不已经8月3日上午10点了,我于是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抓紧冥思苦想关于搬迁的事情,可是这业务毕竟没有处理过,我只好赶紧先召集吴经理和龚经理商议,毕竟三个臭皮匠还可以顶个诸葛亮。
有一点我是清楚的,按照普通的项目展开程序,首先得先制定指挥部的组织架构,先把班子定好,并确定事务归属,第二步是制定项目进度计划、预期达到的效果和需要的资源支持,第三步,要制作成报告文件,在会议上铺开讲述,还有设计相应的业务处置程序文件,这么多资料,一天半是无论如何实现不了的。我们三个在小会议室商讨了一个下午,大概理出一个头绪,只能晚上加班,还不定时给李厂长电话,确定一些他能确定的事项。
到了8月4日,我们根据自己的对搬迁的理解,勉强作出了一份计划书。由于涉及到大量的固定资产和存货,以及目前已经按照工序陆续停产,但是仍未收尾的情况,我们的方向主要在于确定资产的安全转移,即便从我们自己的领域来看,也不能说已经很详尽。
第二天上会时,公司所有的部门负责人以及分管的总监、副总都参加了。首先,刘雯做了简单的会前介绍,包括公司对这个搬迁工程的高度重视,以及目前西安工厂和昆明工厂的状态等,然后,在大家的掌声中,我开始向大家汇报对于搬迁工程的实施计划。
我刚刚打开文案,那种不自信的言辞只有我自己才能感受到,讲到机构设置和人员安排时,秦总就打断了,他的问题是:这是要把总部的职能部门搬迁到西安去的节奏,是否准备在西安成立临时中央政府。董事长微笑了一下,示意我继续讲下去,我勉强的完成了该部分的讲解,仅此一节,各参会人员各抒已见,最终形成的修改意见多达十几条,并且在现场进行了修改,直到各方都满意。秦总说,由于我提交的文案太过于粗犷,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实际上是由集合了所有人的力量才最终完成了人员和机构设置,如果计划书也是如此,那么将会耽误更多的时间,因此第二天召开的审核计划书的会议,一定要认真负责的提交一份文案,至少不至于像刚才的草稿纸一样的文案。刘雯建议计划会议推迟到7号再召开,得到了大家的同意。对于这难得的一天,我如获至宝,对于刘雯的感激自然也是难于言表。
我努力吸取今天的教训,有了前几天的材料准备和今天的当头一棒,我已经有了报告的方案。一天两晚的时间足够我制作出让自己满意的文案,为此我还专门成立了智囊团,也就是张雅和刘雯。经过我和智囊团反复的修改和润色,并且自己一再熟悉,几乎确保脱稿都能描述清楚,并且图文并茂,有血有肉,同时准备了完整的PPT和电子表格,以及想到参会人员可能提出的一些疑问。
7号的会议比较成功,尽管还是收到了一些修改意见,比如秦总提出的工人遣散的程序应当增加一些内容,上面没有体现关于各供应商和加工单位的款项确认程序等,但是主体部分是没有问题的,按照刘雯的话说,陈总的计划书开了一个先河,那就是对各个程序通过时间展开,并每日进行总结和跟进,每周向经理办公委员会汇报进度,通过PPT让参会人员了解整体方案的规划。刘雯要求我,在会后整理成临时制度的格式,报总经理批准后,再由她发送各单位执行。
从8月8日到15日,我几乎周末都在公司确定搬迁的过程,尽管8月15日才启动搬迁进程,但是实际上一些准备工作已经在处理中了,比如现时起,西安工人的工资发放就不再适用于平常的薪酬管理制度,而是适用于西安工厂搬迁规划中的条款,必须经过我的签批才能在专项资金里面拨付,西安的专项结算账户暂由西安的财务代理,待指挥部机构设置好以后,再移交给结算小组;所有的物料、资产等调拨,发放也都不再适用正常的程序,而必须由我进行审核后流动,采购部门提供了数家物流企业,需要我审核确认后由哪家公司全部负责或者部分负责,然后报总经理批准。诸如此类的文件和业务让人忙的晕头转向,而且很多业务我自己也判断不好,刘雯告诉我,可以让小组成员提前运动起来,这样可以减少自己很多压力,我接受了。
由于财务的本职工作仍在交代中,因此8月15日的西安之行,我不能去,这也是秦总的意见,暂时只能遥控指挥,这更加让人筋疲力尽。直到18号,在董事长的催促下,我总算抵达了西安工厂。尽管指挥部的其他同事已经将搬迁前的清理工作进行的井井有条,但是由于我的推迟,所以供应商货款的确认,员工工资的确认,尤其是加工单位的款项核对出现差异,使得搬迁工作阻力重重,我不得已跟李厂长和吴经理商议,工厂外围我来处理,工厂内部他们两人商量决定就行,这样才使得速度快了许多,也让一些障碍逐渐一一排除。
实际现场仍然出现了很多状况,由于工厂的出租方对我们的结算和厂房的破坏不满,因此大力阻挠我们的搬迁,有一次我们已经装车完毕,结果却不能出车,又有一次因为一些争议,使得雇佣的民工工作了一个小时后,就被迫停工,直到我去处理完毕后,才继续施工,我有次都气愤的冲进对方办公室,扬言要跟对方对簿公堂,一度剑拔弩张,最后以我安排了一场酒局而完美收官。如此种种,因此多次造成雇佣的民工工头需要增加费用,由于与合同有冲突,也导致了秦总对费用超出预算而大加指责。我有很多次都随大家一起看守现场,因为担心晚上可能会有小偷,在这种时刻,尤其时刻要提防,在晚上守护现场时,每三个人一组,四个小时换班,确实让大家伙都心力憔悴,但总能苦中作乐,斗志昂扬。此时的西安又是高温,因而我们的财务人员在每次装车,清点资产确保和装车清单一致时,有一次鼻血直流,另一次晕倒在车上,无数感人的事情都在激荡着我的心怀,我觉得他们是我心中最可爱的人。我将这些感人的瞬间拍摄下来,发到了公司的平台上,得到很多同事的点赞,行政部门甚至做成了精美的文案贴在了宣传栏,霎时间,西安的前线战士也都成为了公司的英雄,是的,他们确实是英雄,而我也一度成为了公司最闪耀的明星。各种嘉奖和慰问品不仅在我们的肠胃里翻滚,也在我们的心中沸腾,大家继续斗志昂扬,只有我,并没有那么兴高采烈,我知道,表面的欢呼掩盖不了暗流汹涌,张雅告诉我一些刘雯透露给她的细节经常让我冷汗直流,我知道章邯也许并非败于项羽,而是倒在赵高手上。
我每周都在向刘雯提交工作进度报告,计划书里面列出的大约50个项目,都在按照计划,甚至很多提前计划完成,刘雯每次都向我表示祝贺,因为一个项目只要低于计划,按照公司要求,是要做澄清报告,并且会在绩效中得到惩处。很庆幸,这个搬迁项目,我仅做过一次澄清报告,这应该大大出乎很多同事的意料了。
搬迁工程是在9月21日完成的,还是在计划时间之内,在最后一车发往云南后,我松了一口气,我在西安南郊的一处比较气派的饭店宴请了全体坚守到最后一天的职工,大约20人左右,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第二天就要赶赴昆明工厂,少数人则会返回故乡,还有我从深圳带来的几位同事,也将在整理好全部资料,以及处理一些散乱的事情后,返回深圳,由于我去的比较晚,等我抵达后,实际上酒菜都已经上好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庆功宴或者散伙饭也会成为莫须有的一大罪状。
还有一件事情一直笼罩在我和几位主要负责人的头上,那就是一个合作商,租赁了西安工厂的几个小型设备,至今没有归还,而且是一年前的业务,我们安排了几组工作人员天天守在对方工厂、住址附近等待对方负责人出现,其实该设备现在已经不在对方厂内(一个小作坊),由于一年前资产交割时,并没有合同和相应的其他资料,因此立案的依据都没有,当然我把这个异常情况已经向总公司做了汇报,得到的结论是,务必追回资产。那些资产价值仅几万元,本来不应成为我们主要的工作目标,可是因为公司的意见,一下子列入到搬迁指挥部的附加工作任务,我们也只有等整体搬迁完成后,再准备腾出手来处理这件事情。李厂长一再抱歉,这是他任上发生的事情,如今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困扰,我本来想问他,怎么能发生这种事情,可还是忍住了,我想其他几个负责人也跟我一样。在庆功宴的第二天,我们在一个麻将馆堵到了这位负责人,他一脸无辜的跟我们说,这东西已经在别的地方维修,可是那个维修厂已经倒闭了,他也没有办法,最后又耍无赖的跟我们说,在西安,让我们尽管放马过来,他要是皱下眉头都不是好汉,并且警告我们,如果下次我们再骚扰他的生活,他直接报警。我们只能作罢,当然我此刻很清楚,这也将是作为日后的罪状之一,只是当时我无计可施,就算留下来跟这个泼皮周旋,光是人力成本都无法计算,更何况可能根本不会有结果。在跟几位负责人商量好以后,决定留下这个唯一的遗憾结案了。
当飞机降落到宝安机场,我身心一阵放松,这一个多月以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跟租赁方剑拔弩张,跟包工头唇枪舌剑,跟有些闹事的员工苦口婆心,其中有尔虞我诈,当然更多的是齐心协力,我看到了很多人情冷暖,也体会到了人走茶凉,感受到了很多中国式交流方式,总之感触颇深。可是迎面而来的不是鲜花和问候,而是差不多被“纪委”带走调查。
我首先是看到没有公司的车来机场迎接,这是很意外的,因为刘雯把机票信息发给我后,我知道她肯定会安排车辆来机场接我们。下了飞机,我打电话给刘雯的时候,她吞吞吐吐的说没有安排,我马上意识到了这种情况,不可能是她忘记了,因为我之前去各分厂检查指导财务工作,都是有司机接送的,更何况这次是大军凯旋,刘雯作为资深的董事长助理,就算她忙忘了,行政部门不可能不作出安排。尽管如此,我仍然安慰着同志们道:“梅若兰这个鬼,看我回去不收拾她,没关系,大家打个车,还经济方便一些。”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抚慰将士们的复杂心情,在风言风语和我的心乱如麻中,我回到了宿舍。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公司,当然很多同事还是特别祝贺我,当张雅第一眼看到我时,呆住了,她说这么瘦黑瘦黑的陈总,我还是第一次见,她抽屉的各种小吃牛奶也送到了我的桌上,她说,受苦了,得好好补补,让我哭笑不得。我们在座位上畅谈了许多的见闻,这丫头饶有兴趣的几乎想把每一个细节都拿去品味一番。然后又是其他同事,包括胖子和老朱过来表达了同志式的亲切慰问。一切倒也按部就班,似乎回归到原点,我起初的诸多疑虑也逐步打消了。
可是国庆前的一两天,我已经得到了很多小道消息:先是昆明工厂的同事说,由于我们装车的问题,导致了一些设备在车上颠簸严重,有很大的损毁,而且防雨措施没做好,有些设备和材料有淋雨的迹象。过了几日,有传言说,公司的一种很小但很贵重的设备零部件,搬迁规划里注明是要单独运送的,指定由某人去昆明报到时,亲自移交给指定的人,但是指定人并没有收到。我开始还不以为然,毕竟这些事情我都有理有据,经得起查验。直到9月30日下午,刘雯约见了我。
“陈牧音同志,回来这么久,都招呼不打一下,不地道哈。”她跟我寒暄到。
“哪里,哪里,你这金銮宝殿,奴才们哪里敢进来。”
“少贫,张雅说,你最近可是夜夜笙歌,潇洒快活的很嘛,咋就没叫我呢?军功章上不也有我一份吗?”
“我说刘总,你这可要凭良心哈。都是人家看我黑了,瘦了,营养不良,都排着队慰问我,你不请我就算了,还要来打劫难民,说不过去哈。”我作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行,行,改天一定慰问大功臣。你现在从陈总又恢复到陈经理,有没有一种特别失落的感觉呢?”这丫头说话总那么温柔。
“失落,太失落了,前段时间还大权在握,一方诸侯,一下子就又扒光衣服,打回原形,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来慰问呀!”我顺着她的话,开玩笑着说。
“陈牧音,严肃一点,我可很认真的跟你说话呢!”她似乎语气重了一些,可是在我看来,还是那柔声柔气的。
“回刘总,没有失落,这是我的工作,哪里需要哪里搬。”我马上坐端正。
“董事长要论功行赏,你对如何奖励有什么计划?”
“这就是我的奖励建议。”我拿出口袋里的一份文件,这是我早就做好了的,我知道刘雯今天找我,可能就是这件事。上面写着还在职的全体有功人员的奖励办法,还有贡献的具体案例。
“很好,我收到了。公司从来都是主张奖罚分明,你是知道的,你的这份提案我审核以后,会转给秦总和董事长的。不过我这里有几份文件,你看一下。”
我本以为是什么好消息,嬉皮笑脸的接过来,然后就瘫软了,这几份文件矛头直指我,而且每一份都很要命,基本印证了小道消息就是真的。
第一份文件是昆明工厂的厂长,他的报告中说,由于装车问题,导致一些设备出现损毁,如果修复,需要评估修复成本等等,后面还附上了几张照片以及设备部门的鉴定报告;第二份文件是分厂的财务人员核对移交资产清单时,并未发现有文件中的重要零部件,报请总公司处理。第三份是分厂技术部门的鉴定,说是由于防雨措施不得力,路途中遭受了雨水天气,导致部分原材料不能继续使用。第四份是,财务部提交的工厂租赁资产未能收回,并请求如何处理的报告,这份报告是秦总让李会计整理的,李会计跟我通报了这件事情,其实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秦总的意见让我有点惊慌:“建议按照相应规章制度追究相关责任人责任”;第五份是我填写的一份报销清单,就是“最后的晚餐”,居然花费8000多元,这是我自己报销的,我当然清楚,但是20人花费8000元的内部聚餐,不符合公司的报销标准。不过按理如果确实不能通过,那么应该退回我本人,不应该流向刘雯呀。那时候我坐在位置上,如坐针毡,哪里还想的到别的事情。我极力辩护,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还拿出了每车的发车前的照片作为佐证。
刘雯依然平静的看着我,等我折腾了一会后,她温柔的说:“陈牧音,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说给我听也没有效果,我也没法帮你解决和处理。不过你不用太着急,只要你是真的没问题,就不怕这些害人的奏章。我已经把这些文件都复印了一份,你可以拿走你手上的,那都是复印件,然后我建议你写一份报告,我可以帮你转呈万总,这件事,你现在跟谁解释都没有意义的。”
我霎那间清醒了,可是光是清醒也没有用,我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还是黯然的离开了。我想起了在机场的一幕,可能这一切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只是那时我还在西安,公司没法处理这些问题,现在天下太平了,搬迁运动也已经风平浪静了,这才准备收拾我。可是我明明是按照规划上的要求处理的,这些就算我不专业,李厂长,还有吴经理,还有那么多的专业人士,他们应该清楚啊。
我找到了吴经理,也跟李厂长联系了,他们都觉得特别的震惊,李厂长现在在云南协助昆明厂长,并正在着手筹建昆明第二分厂,他表示,一定要对这件事查清楚。可是我除了写报告,一点办法也没有。
此时,我已经低落到了极点,我甚至想到了辞工回家的问题,也许回家相个亲,找个媳妇,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也不错。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可谓劳苦功高,结果却是撤职查办,可自己却不能喊冤,毕竟我确实不敢确定那真的就不是发车时的问题,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和同事们的疏忽所导致的,不仅自己颜面扫地,还让公司蒙受损失。
当晚张雅找了刘雯,还有胖子、老朱几个人为我解愁,刘雯可几乎从没出现在我们一伙人的桌上,这事只有张雅能办到,我多少能猜出来张雅的心思,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是确实很感激她的。
事情大家大致清楚了,不过老朱却一直在问一个问题:他自己以前就是设备部门出身,这种低级错误就算我们的人发生,但是物流公司不可能会允许发生,而以李厂长和吴经理的水平,是不可能有这种低级错误发生的。这时,刘雯对张雅说,让张雅明天把物流公司的合同复印一份给她。一阵过后,大家觉得再继续下去,可能我就要出眼泪了,于是建议转移话题。
我说到了回家的想法,大家觉得这点事情就卸甲归田,那也太不合适了,人可不能一点小风小浪都经受不住,还是等等公司的处理结果,那时候再回家看看也不迟。不过说到回家,我说好怀念多年前跟父母来广东的时候的情景,那时候没有高速公路,一路颠簸着抵达的,好像坐汽车都得20个小时,还是那种双层的卧铺巴士,沿途风景都还不错,但那时候总是被尿憋的难受,因为司机可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停车。大家笑着说,那你现在自己有车,完全不必担心憋尿的问题,车到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厕所。我关注着刘雯,尽管平常看这丫头一副大家闺秀的派头,也能跟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嘻嘻哈哈,挺让人诧异的,更招人喜欢,不过这种念头只能是昙花一现,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可能知道,却说不上来。
我说,我最担心的肯定不是憋尿的问题,而是会不会不识路。老朱说,他也经常走低速的,认路确实是个问题,所以他回老家还是坐火车比较多,毕竟老家太远了,如果不赶时间,又想散散心,那可以考虑走低速,跟游玩是一样的。但是出发前,肯定要做好功课,你要经过哪里,在哪些城市停留,在哪里转路线,你得盯住指示牌,等等诸如此类的,还别说,这还真让我上心了。
我第二天向刘雯提交了关于搬迁过程中问题的说明,她一再叮嘱这件事还没有结论前,千万不要自暴自弃,路还很长,自己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我很感谢她的善意的安慰,还别说,这温柔的话听在耳中,还真有些受用。不过我还是对工作没了激情,我开始筹划我的归乡之旅,我希望这种游玩性质的出行,会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感受,至少寻回了少年时的足迹,找到了尘封在历史中的南下第一代打工人艰苦奋斗的旅程,再次体验数年前那种车马劳顿之苦。我用了几天的休闲时间做规划,也会请教一些老司机的意见,甚至还搜集了一些备用的物资,等我出发的时候再购买,我开始期待这个旅途,甚至超过了任何一切,我不知道一个对春节都不怎么有感觉的人,怎么会如此在意这种更加寻常的归程。
对于事情的处理,迟迟没有下文,不过我知道总经办的会议上已经为这件事争吵过几次了,用这种事情去引起高层的重视,确实不是我想要的。公司的国庆游玩活动依然大张旗鼓的举行,似乎这件事情就这么平息了,可我心中却不是这样,国庆游玩基本变成了老朱和胖子对我开导大会,让本来好好的珠海之行变得跟太平洋一样波涛汹涌,神秘岛在我的脑海中,只留下失望的记忆,至今我几乎回想不起关于珠海的哪怕一点点印象。
游玩结束,又回到工作岗位后,有天刘雯通知我去她办公室,她告诉我鉴于我最近的不在状态,因此,董事长特批我七天假期,如果我有需要,可以延长这个假期,在假期内,如果有工作上的需要,可能会提前召回我,或者需要我电话协助。
我不知道如何来看待这种不是结局的结局,通常给官员放假,基本上是出局的前奏了。刘雯又是关切的表示,一定要坚持住,不要轻易放弃,公司还没有正式作出处理意见,也就是说,到现在,我还没有任何的污点。她知道我想回家一趟,她说,趁着这个机会,回家看看也是应该的,希望看完父母,又能激起我内心的斗志。她说,连跟对方负责人对簿公堂,拍桌子都不怕,你会怕这个吗?我觉得刘雯明显高估了我的实力,我告诉她,在战争年代,最能要我们指挥员生命的,不是敌人的子弹,而是自己人的屠刀。她笑着点点头。
当晚我跟胖子和老朱、张雅等人做了简单的告别,因为我第二天要开车,因此并没有喝多少酒,不过老朱告诉我,一定要带足水和干粮,要备有毛毯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路途遥远,还得谨慎。他们会在我回城时,再给我同志般的拥抱。
带着他们的祝福和沉重的心情,我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