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萧珩匆匆离去是收到了皇帝的口谕,要萧珩去盯着赐死绿玉。
萧允宸从萧明珵那里诈出了萧珩的去向以后非得跟去戒安司,昭王襄王耐不住萧允宸请求,便和她一起去了戒安司。
戒安司牢房。
绿玉不肯就死,砸了毒酒撕了白绫。
“韫儿,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叫你们看好她的吗?”萧珩。
突然绿玉跌跌撞撞的朝萧允宸跑了过来,众人只当她贼心不死,仍然想要行刺。
“按住她。”元祁。
“母亲,母亲。我错了,您说的对,我不该去读那些书,我生来下贱,没有读书明理的命。母亲,我不该忤逆您,您说的才是对的,错的是皇后,错的是皇后,您是对的。母亲,求求您原谅我。母亲——绿玉,真的,知错了。”绿玉说着垂下了头,手上也没了挣扎的动作了。
架着绿玉的侍卫去探绿玉的鼻息,然后起身作揖回禀道:“司使,她死了。”
闻言萧允宸惊愕,萧珩抱着萧允宸不让萧允宸去看绿玉,轻轻拍萧允宸的背。
萧淳祐捂住萧舒镜的眼睛,说:“镜儿别看。”
“带下去吧。”元祁。
绿玉就被拖了下去。
萧允宸从来没见过死人,绿玉虽然疯癫咎由自取,可是看着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凋零,还是叫萧允宸内心触动,久久无法平静。
绿玉死前像是出现幻觉,不知道怎么的将她当成了玫贵人吗?她喊自己母亲,说自己不该念书,不该忤逆母亲。难道她也曾经读书明理,只是玫贵人的偏执和谎话毁了她的一辈子。
回到宫中以后,萧允宸问了宫中老人,得知玫贵人喜穿艳丽华服,今日她穿的玫红衣裙正是玫贵人最喜欢的颜色,难怪绿玉回光返照之际会将她错认成玫贵人。之后萧允宸又去了掖庭绿玉曾经的住处。她发现绿玉的住处逼仄杂乱,可是破旧的书籍却归置的整整齐齐,脏污的宣纸,开叉的毛笔,这些应该都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东拼西凑起来的。碎了的宣纸上,字迹娟秀。饶是这样的环境,她仍然努力求知。如果她能继续读书明理,就会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至于为了玫贵人的偏执赔上自己的一生,呜呼哀哉。还有谢挽吟,也是困于牢笼却努力求知,如果这些苦命的女子能像男子一样,科考入仕,就不必一辈子困于出生,依靠儿郎,而是能让自己成为自己的依仗。为什么古往今来只有男子能登科入仕,女子却只能困在后宅这四方天地呢?萧允宸萌生了开办书院,让女子也能入仕的想法。
摄宸宫。
“儿臣参见父皇。”萧允宸。
“免礼,赐座。”槿帝。
“父皇,儿臣想求父皇准儿臣开办书院,给天下寒门学子一个读书的机会。”萧允宸。
槿帝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闵广权便领着摄宸宫宫人退下了。
宫人退下后,槿帝再度开口:“韫儿,你可知道,如果朕允了你的提议,朝臣会说什么?”
“公主尚武,妄图开办书院培植势力,有不轨之心。”萧允宸。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向父皇提这个建议?”槿帝。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儿臣不敢妄比君子,但儿臣愿学君子,为父皇分忧。至于旁人如何看待儿臣,儿臣不在乎,因为儿臣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父皇赐予,儿臣也相信,父皇一定会保护儿臣。”萧允宸。
“容朕想想吧。”槿帝。
“儿臣谢父皇。”萧允宸。
萧允宸知道槿帝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自己,好在槿帝没有一口回绝,心情还算好。
深夜,闵广权叫来小全子,吩咐道:“小全子,想办法把今日摄宸宫发生的事告诉太后。”
“师傅,皇上最忌惮太后,您和太后暗通摄宸宫的消息,皇上知道了怕是会……”小全子担忧的说。
“伴君如伴虎,世间事又岂能尽如人意,若他日不幸赴死,咱家但求无愧于心。”闵广权抚摸着自己的膝盖说。
小全子看着闵广权抚摸着膝盖,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是。”
师傅有腿疾,一到阴雨天气就会疼痛难忍,公主喜岐黄之术,总是研制各种药膏缓解师傅的疼痛。再有人们一向看不起太监阉人,公主那样金尊玉贵的人却一声声叫师傅“阿公”,对师傅以礼相待,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十分宽容体恤。就算卑微如他,也知道要知恩图报。
寿康宫。
“给皇祖母请安。”萧允宸。
太后给了芳继一个眼神,芳继便带着一众宫人退下了。
屏退众人以后,太后再度开口:“跪下。”
萧允宸依言跪下。
“知道哀家为什么罚你吗?”太后。
“后宫不得干政,儿臣向父皇提议开办书院,广纳天下寒门,有牝鸡司晨之嫌。”萧允宸。
“既知道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太后。
“皇祖母,多少贵胄子弟仗着世袭,将读书的机会弃若敝履却仍能安享太平,而贫民子女钟爱读书却始终挣扎在温饱一线,更没有机会进入学堂。长此以往,权势滋养出来的只有无用的蠹虫,而贫困有才者只能为生存抛弃雄心,抛却梦想。孙女建议开办学堂,是想给天下向学者一个求学和改变人生的机会,也是想有更多人才能为我槿国贡献力量。”萧允宸。
太后轻叹一声,说:“可是女子入仕是从来没有的事。”
“自古没有的事,不代表后人不能做。”萧允宸。
“古往今来的改革没有不流血的。韫儿,这你应该知道?”太后。
“于家,儿臣是父皇的女儿,想为父皇分忧,于国,儿臣是槿国的公主,受万民供养,自当为万民计。”萧允宸。
“你下去吧。”太后。
芳继服侍太后就寝。太后坐在铜镜前,芳继为太后卸去华冠。芳继站在太后身后通过铜镜里的倒影观察太后的神情。
“太后可是还在为公主担忧?”芳继。
“是啊。她是一片丹心纯宁,可是她不知道这提议动了多少贵胄子弟的利益,他们安能叫她如意啊?再者说,即便皇帝再疼爱她,也绝不会允许后宫干政,她向皇帝提出这个建议,皇帝心中会没有一丝猜疑?”太后。
“公主聪慧,自会设法打消皇上心中的顾虑。”芳继。
“但愿吧。”太后。
“奴婢斗胆。其实奴婢觉得太后心中是赞许公主此举的。”芳继。
“何止哀家赞许,皇帝想必也是苦旧制久矣,如今不过借他女儿的建议施展心中所想罢了。只是苦了我孙女,要替他担众人非议。不过赞许归赞许,哀家更多的是对永世的担忧。”太后似乎一向不喜欢皇上,芳继在太后身边日久,早已习惯太后对皇上的态度。
太后安寝以后,芳继便守在外殿,时刻关注着内殿中太后的动静。
看朗月高悬,芳继想了很多。
世袭制度下,阶级天然的被划分开来,上位者永远世袭,下位者想要跨越阶级不亚于跨越天堑。长久下去的话,就如同公主说的那般,难免会使人才凋落,贵胄不思进取,使朝局混沌,不利家国。
皇上是难得的明君,其中深浅想必早就想到了,只是改革阻力太大,才一直没有施展,如今公主的建议不过给了皇上一个改革的切入口,皇上心中自是赞许。但是帝王多疑,公主身为女子,又在皇室,太过聪慧终究会伤到自己,难怪太后对公主此举既赞许又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