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双娜呆呆地望着桌上那盒红色颜料,里面的那枚指印鲜红刺眼,连她的指纹都一清二楚,每看一眼都让她心惊肉跳。
倘若刚才真的画了押……等待她的恐怕就是死亡吧。
失望顿时如涨潮的海水般涌满了她的胸膛。
监狱就是这样一个恐怖的地方,黑暗、封闭、不见天日,没有任何的外界消息,就像是一个尚有呼吸的活人被钉在棺材里,埋入地下,眼睁睁地感受着生命一丝丝流逝,却没有逃脱的办法。
在这里,理智和判断被慢慢蚕食,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是的。
她装作坚强,装作乐观,是为了不让自己这么快就倒下。
但她无时不刻不在胡思乱想,不知道阿伊和他的党羽们又在为她罗织什么罪名,不知道图坦卡蒙又承受着怎么样的压力。
朝廷已经开始对那些嘴硬骨头也硬的暴徒用刑了。
凄惨的叫声如利刃,凿穿坚硬的墙壁,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带给她强烈的感官冲击,仿佛就是自己在受刑。
再坚强的人被囚禁在这里,心理防线也终将被这无休止的折磨摧毁。
她必须要找点事情做,否则一定会疯掉的。
她每次醒来,都能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些解闷的玩意,一束鲜花或者几颗糖果,这不就是图坦卡蒙无形的陪伴吗。
如果不是图坦卡蒙还在坚持,狱卒们早就对她动刑了。
还有刚才她使诈,那两个男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奉了法老的旨意。
所以,她应该相信图坦卡蒙,相信他们的爱情。
“我不能自己吓自己,不能。”
夏双娜突然有了主意,她要把和图坦卡蒙曾经的美好瞬间,都画下来。
她要用这种方式,反复告诉自己,他还没有放弃,她也不能放弃。
夏双娜扶着酸痛的腰,爬起来,用清水洗了脸,再一次坐回桌子前。
画笔在纸上游走,千朵万朵矢车菊在纸上绽放。
还记得重逢那天,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片如梦如幻的蓝色。
她想起来图坦卡蒙第一次向她表白的那天,他将两根手指竖在脑袋上,笨拙又认真地学着她说话,嗓音是从未有过的甜软,“两根小触角!”
刷刷几下,女孩笔下跳出一只萌版的戴着红白双冠的图坦卡萌,胖嘟嘟的白嫩小手放在头顶,他歪着脑袋,大眼睛扑簌扑簌闪着小星星。
还有那次,他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带她一同欣赏巨幅壁画,瞻仰祖辈的英姿。
这次她选择了日漫风格,画上是青春洋溢的俊男美女,线条简洁明快,图坦卡蒙头上戴着一个可爱的鸵鸟发箍,而她长出了两只狐狸耳朵,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就缠在他的细腰上,诱惑十足。
夏双娜不禁笑出了声。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如此深地爱上了图坦卡蒙了啊。
牢房外暮色渐沉,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吞噬殆尽,无人察觉一场危机正在黑暗中孕育而生。
荒凉的土坡上,黑紫色长袍裹身的高大男人静静屹立。
有人正朝他快步走来。
一群剧毒蛇瞬间围拢在男人身周,高昂着头颅,形成圆形的蛇障,随时准备喷射毒液,杀死可怜的入侵者。
阿里瓦沙走上前,“主人,抓到的人,都关在宗教监狱。他们都是死忠,还没人吐出任何东西,但是图坦卡蒙已经用刑了,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主人应早做打算。”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一枚红宝石戒指的侧面,藏在里面的暗格弹出,他取出一粒药丸,递给阿里瓦沙,阴沉的声线毫无波澜,“一个不留。”
狱中的暴徒,对他来说已失去价值,变成了最大的祸患。
只有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才能永绝后患。
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遵命。”阿里瓦沙收好药丸,刚走了几步就被叫停。
“慢着……留一个!”
男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愚蠢的事情,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
但他有无懈可击的理由,他想要利用她,榨干她最后的价值,然后像抛弃那群信徒一样抛弃她。
没想到,那个聪明狡黠的女孩竟然和王室,和图坦卡蒙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棋子吗?
阿里瓦沙不懂其中缘由,“谁?”
“那个闯入我们地盘的异国女人。”
“什么名字?”
“不知道。”
“那怎么找?”
“她的眼睛很美很独特。”男人回忆着女孩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金色的面具上隐隐划过一道森冷的光。
宗教监狱外,茂盛的灌木丛中隐约闪现着两个模糊人影。
“异国女孩子?眼睛很美?美女?”
蒙面人颇为不解,这完全不是主人做事的风格,他为何要独留一个隐患呢。
“是,主人特意交待。”
“遵命,请回禀主人,事情一定办成。”
“愿阿吞庇佑你。”
“阿吞庇佑你。”
简短对话后,两人分别。
“异国女孩,眼睛很美……”
监狱的厨师将磨碎的药丸加进面包里,脑海里闪过一张张面孔,最后定格在一个肤色白皙、水蓝眼睛的女孩身上,的确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主人从不为无关紧要的人破例。
很快,加了毒药的面包就被送去一间间牢房。
夏双娜从栏杆里接过自己的食物。
送饭的狱卒低着头,斜眼用余光瞥着她。
只要她吃下一小口,走不出三十步,就会去冥界报到。
夏双娜用嘴叼着面包,仍在挥笔作画,就在她牙齿即将咬下的瞬间,眼前突然窜过一道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