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知道了自己的高考分数之后，五味杂陈，感觉他又一次被老天按在地上疯狂摩擦，毫无还手之力也就罢了，关键是，快感只是一瞬，随后就是无休止的纠结和再纠结。再看看一旁死灰复燃的老妈，他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同样的情况，后来贾仁和我们描述，还有两次。
“那次是小升初。”贾大爷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听自顾自说了起来“本来，我妈和我爸已经做好了迎接坏消息的准备。”
“不对啊！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数学和语文小学开始就很好啊！”衡大叔插嘴到。
“大叔，你太天真了！”
“怎么，你骗人？”
“不是，三年级开始学英语了啊啊啊啊！”
“额，所以呢？”
“所以我妈一星期五天，却要至少去学校三次。”
“这和你妈又有什么关系！”我忍不住问道
“是这样，英语老师每个星期有三个主要活动，背课文，默单词，小测验，课文背不出，家长来学校，单词默不出，家长来学校，测验不及格，家长来学校。”
“当你妈真的不容易，还有，你能活到现在，真的不容易。”我就知道，贾仁就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家伙。
“所以，这和你小升初又有什么关系？”
“听我慢慢讲”贾仁幽幽道“我的英语，从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不管大小测验，从来没有超过六十分，所以，另外两门，我就算全部满分，也最多二百五十多，你们想想，二百五十多能上得了初中吗？后来，我就想吧，必须努力努力，不然对不起家里老头子。”
“你小学就知道对不对得起父母了？”戴天平质疑道。
“这是另外的故事，你之后会知道我为什么早熟了，还有，不要乱插嘴我的大哥，我脑袋不好使，会错乱的。”戴天平无奈，甩甩手示意贾仁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想努努力，不然对不起爸妈，然后吧，就是使劲背，使劲记脑袋要爆炸，但是感觉没什么用，没什么用也不怕，至少可以感动感动自己和老爸老妈吗！可是，老妈却怪我，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对于我的努力一顿臭骂，我也是福，我管他佛不佛，我那么努力，至少那个时候，就是希望得到他们的肯定，不过还好，脸皮厚，她骂她的我照学，渐渐的她也就不骂了，小升初考试，我感觉英语考完之后，没有留下一点记忆，所以，之后的日子过的不是很自在，就好像欠了他们一样，我想，要是我以后没本事，在家里的时候，一定和那时候感觉差不多。”
“你别加那么多前缀，结果呢？”我来了兴趣。
“结果，我英语考了九十，整九十，我激动坏了，所以哪怕这么多年，我都记着这个分数，三门，英语九十，其他两门也九十多，加起来二百七十大几好像，总之，我觉得很开心，那是我六年来考的最高的一次。”
我们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但是！”说实话，每次听到贾仁的这个转折，我就想给他一巴掌，这是一个坏习惯，给关心你的人一个好的前缀然后再把它扔到地上踩个稀巴烂，但是，他似乎对于这点乐此不疲，很多时候就因为这我怀疑他精神至少有点疾病。
“但是，后来分数的大趋势出来了，我的分数只是处于中下游，这一点让父母很失望，不过还好，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报多大希望，但是，这让我很失望，因为二类初中分数线是二百八十多，我的分数被钉死在那里，我的父母当然不放弃啦，脑袋活络的他们开始想办法了，带着我，去到各种各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那里，说尽好话，可是，作用不大，反而让我的羞耻感越发强烈，我觉得一句话就特别适合那个时候说出来‘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算了吧，我也没打算自己到那种让人高攀不起的地步。后来吧，找来找去，只找到个关系，让我进三类初中，但是可以进最好的班，我爸妈本着宁当鸡头，不做凤尾的原则，对人家千恩万谢。”贾仁的话平淡无奇，却让我感觉到了心酸。
“可是，万万没想到，事情又有了转折，我小学有个兄弟，关系和我很好，他爸，是个什么局，当局长，很容易，从那个二类初中要来了四个名额，所以说吗，你看看，我老爸老妈带我快把这个县游了个遍，不如人家一句话，哈哈哈哈。”
“总之结果还不错就好。”
“这是结果？你想多了。当时，我们算是个组合，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因为当时回家顺路，那位大兄弟就喜欢上了那个女孩，所以他求他爸要了四个名额，就是想让这友谊保持下去。”
“真好啊，有这样的朋友。”
“是，可是我不喜欢，我喜欢这个样子，我们的差别，就因为上一代开始划分开了，我不喜欢，我不要此次之后，我们的友谊也好，义气也罢，存在于这样的爸妈情谊之中，太可恨了，这，这，很可耻！”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对上一代差异的不满，还是对于这种利益友谊的不屑，但是我知道，贾仁带着情绪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所以，我拒绝了他，理由很简单，先分开，高中咱们再相见。然后，那位女孩，享受了这莫名其妙的关系，而另外一位兄弟，和我一起去了那个三类高中，而且还在一个班。”
“贾仁，就是贾仁，往往做了一堆傻事还认为自己很厉害”说实话，他做了好多人都会有念头，但是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就会反其想而行之。
“就这样，小升初结束了，初中三年过的很快，日子貌似经不起混，又或者我的日子过的太过平静，所以，不经意间，到了中考，本来我的语数英应付中考没什么问题，可是物理化学竟然成了我的新死门，少了这两门的分数，我爸妈又一次带着绝望等着我的分数。”说罢，他长叹了一声。
“考砸了？”
“大兄弟，你想想，我要是考砸了，是如何和你们成为高中同学的呢？”
“那？考好了？”
“其实吧！考好和考砸都不纠结，考砸了，最后去个中专，学个技术，现在这个蓝领短缺的时代里也能过活，考好了，去个好点高中，慢慢学习，迎接人生大考。偏偏，我的物理化学，像加了buff一样，突破了以往的最高分，死亡线大伙都知道吧（死亡线，中考最低分数线，一旦低于，不可能上到高中），我爸妈本来以为我一定低于死亡线，可是，那两门的崛起，硬生生比死亡线高了近四十分。”
“四十分？你干啥了？”我们几个人都很震惊。
“我也想知道啊！命运就是这样，明明已经把我放弃的那么明显，最后还是给我一根救命稻草。”
“然后，你就抓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人生真理啊！再说了，有稻草我为啥不抓，但是，要知道抓那稻草的代价，我一定不抓它。”
“咋，让你卖身了？”戴天平调侃道。
“你是说，三万八？”衡大叔语气沉重起来。
“三万八是你那档分数的价码，我的是四万三。”
“你们说的是？报名那会儿的闹事？”戴天平了解了什么。
“是啊，因为各学校的分数线的高度上调，导致明明过了死亡线很多分的一大批人没有学上！这让人很烦恼，家长们就合起伙来赖在那个学校闹事，到了最后，政府部门不得不给那批学生上学的机会，不过，有价码，我的是四万三，衡大叔是三万八，还有一波，想花钱却花不了的，因为没人跟着闹了，也就没有办法了。”
这话说完，在坐，都沉默了起来，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应对。
“你知道，我在那个交钱的长龙徘徊，看见不少人，纸袋包这钱，却笑的很开心，他们有说有笑地鼓励着自己的孩子，那一堆钱，对很多人来说，是一堆血汗，最关键的是，我们排队去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一个老师埋怨了一句‘不知道要招这帮差生来干什么’我听到了，很怒，可是，没有用，也不敢回敬，因为我还得在这个学校上学，所以，大一的时候，你们知道的，我拼了老命，我吧，就想把丢的尊严要回来，可是，谁知道，要回来了，又丢给了别人。”
“你们说，这比三本线高一分这个分数，简直就是，我想骂脏话。”
“但是，你看起来不是很难过？”我喝了杯茶，笑道。
“没有错，可算是，相对公平一点了，再也不用求爷爷告奶奶，填到哪是哪，兄弟们，我可能会走好远，以后相见，可不是容易事喽！”
他的每次人生转折，像是踢的很烂的球队，每次决定生死的一局，总能踢进决定生死的一球，不是上帝不放过他，是他不放过上帝，每次，我可是知道，他最后一球有多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