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幕启（三）

　　圆月之宴即将来临，整个米德里拉已然提前进入了节日的氛围。

　　一些商家在自己的店面里开始卖一些有关于圆月之夜的画本，每年到了这时候，这样薄薄的小册子总是会销量不错。

　　这些画本不管颜色是如何多彩缤纷，画风无论是怎样诡谲乖张，它们的封面都描绘的基本上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和一位雄壮伟岸的男子相拥而栖。

　　这两位便是贯穿于梵都林文化与历史的两大神明，一个是月神伊克洛，另一个是群山与深渊之神乔德克。

　　梵都林的古老神话中，这两位神祇从诞生之初便是相恋的恋人，但是他们一个属于天空，另一个则无法离开大地。

　　为了相见，月神伊克洛每次从天边划过之时都会离大地更加近一些，而群山与深渊之神乔德克每天都在用自己的浩瀚神力让大地上拔起一座又一座的高山，以此来接近天空。

　　终于有一天，乔德克终于创造出了一座无与伦比的高山。

　　那天清晨，这个强大的神明踏着这座世间最高的山，来到了离天最近的地方，等待着自己美丽的心上人降临。随着夜晚的到来白昼的离去，伊克洛骑着纯白的神鹿，从天边飞来。

　　他们不用再痴痴相望，这一天，群山与深渊之神亲吻了月神的脸颊。

　　短暂的旖旎过后，伊克洛不得不离去，而乔德克只能站在山巅等待。

　　年复一年，每过一年他们只能于此时幽会片刻，虽然这对于神明悠长的寿命来说不过是短暂的分离，但是对于任何的恋人来说短暂分离都是煎熬。

　　而随着乔德克远离大地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变得越来越憔悴，神力也愈发的虚弱。但他在伊克洛面前却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脆弱，可当她离去后，这位伟岸的神明却只能一整年都依靠着山顶的那一块巨石休息。

　　一次偶然的条件下，在两位神明结合之后，最初的梵都林子民便诞生了：男子都像群山与深渊之神一般健硕，女子都像月神一般可人。

　　这是两位神明不曾预料到的，他们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相爱竟然诞生了生命，这本不应该是他们的领域。

　　于是，两位神明为了防止因自己的私欲而打破了世界的平衡，他们最后只能选择了永远的分离。

　　但仁厚的神祇还是祝福了这些人。

　　这些受到了神恩的梵都林子民们，为了回报两位神祇，选择了他们曾经相见的这一天，举行盛会。

　　通过这些信徒最坚贞的祈祷念力，月神伊克洛拥有了来到山间的能力，而群山与深渊之神乔德克亦可以踩着信念之力架成的长桥，来到天边。

　　当然，随着时间的发展，这个最早的初衷早就在数千年的岁月流转下被人们遗忘了，即使是现在梵都林的一些专职祭祀都不太清楚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个盛大节日的举行。

　　人们在街上自发化妆游行，男人们将自己的头发束起，在两颊各画上一道用褐色的痕印，装扮成群山之神的模样；女人们则会将自己梳妆，放下自己的长发，穿上白色的轻衣薄衫，再戴上象征着月神的洁白面纱。

　　他们三五成群，载歌载舞。不管迎面而来的是否是陌生人，他们都会勾起对方的手热情地邀请对方加入自己的舞蹈。最开始只是一些人零零散散地在跳着，可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被拉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整支队伍就像是滚雪球似的愈发得庞大起来。

　　甚至一些会乐器的乐伶也加入了进来，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一首首节奏明快悠扬的旋律从他们的鼓棒下、号管中和黑白琴键上流淌出来，在人群中泛起了圈圈涟漪，阵阵波浪。

　　人们就这样狂欢着，这样的狂欢将会持续到清晨，人们才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休息。但这并不是结束，像这样疯狂的夜晚，在米德里拉将会持续整整一个礼拜。

　　一些平日躲藏在暗处的家伙想借着这次人们忘情地狂欢，为自己谋取一些利益，他们错误地认为自己矫健的身手一定可以从中捞取些油水。但是现实就是，他们一进入这些已经被酒精催化的人群中，就会身不由己地被裹挟着加入这个跳舞的队伍。

　　他们更加低估了情绪的力量，情绪是易于传染的，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很快就会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他们会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渐渐地露出笑容，到最后便会和旁边的人一起放声歌唱，放肆地大笑，甚至他们还会共饮传递过来的同一杯酒——这些可怜人会全身心地投入到其中，直到——醉得不省人事。

　　所以，萨伊娜犹豫了。

　　她正站在这家卖日常魔导器的小店铺里，看着门外的人群，唉声叹气。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已经跟着自己的父亲进入内城了，虽然听说过外城的狂欢远比内城热闹得多，但是当她亲眼看见的时候却依然被震撼到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热闹得多，原来指的是一群人从整个XC区的主街道一头游行到另一头，一圈一圈，仿佛永不停歇，而当这些人呈几何倍数地增加后，场面就如同山崩海啸一般波浪壮阔。

　　少女的脸色有些难看。

　　“就现在这样的情况，怎么才能打探到比特里拉留下的消息？”她轻声问在一旁的布莱亚克，但声音低到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她并没有信心去相信布莱亚克能解决这样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布莱亚克，因为她怕布莱亚克为了她，脑袋一热，未达目的会做出些傻事。

　　果然，布莱亚克没有回答，但有一些淅淅索索的声响回应了过来。

　　“怎么……”萨伊娜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啊！”少女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红着脸尖叫了出来：“臭流氓！你脱衣服干什么？”说着她还偷偷从自己的指缝间往外看：

　　布莱亚克确实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当然，虽然他才十六岁，但是他褪去上衣后露出了结实的肌肉，每一块都像是精心雕琢过后的模样。更别说他俊俏的脸庞了，在他将自己散落的暗红色卷发用一根绳束了起来，整个人就更突显出了别样的魅力。

　　布莱亚克被萨伊娜这么一喊，他的脸也有些红，不过好在脸上涂了两道棕色的斑纹，看不太出来。

　　他瞄了一眼不远处坐在柜台后的老板，那个丰满的大婶正笑眯眯地偷偷向他比出一个加油的手势。

　　“萨，萨伊娜，我……你……”

　　布莱亚克在这一瞬仿佛巴斯特附体，连话都讲不太顺了。

　　不过好在这时候屋外突然人声鼎沸，声浪一下就遮盖过了少年人的羞涩。

　　他清了清嗓子，却还是没有勇气将藏在身后的白色纱巾递过去。布莱亚克将纱巾偷偷塞进了自己裤子的口袋里，正色道：

　　“没关系，包在我身上好了。”

　　说完，没等萨伊娜再说什么，他便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门口。

　　也只是顿了一顿，便撩开了门帘，走进了汹涌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