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林醒了，头昏脑胀、浑身酸痛，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耳朵一直嗡嗡地响，嘴角全都是血，鼻子也发麻。想必是受了很重的伤才昏过去的。好在性命没有大碍，还能咬着牙坚持。
说起打仗，坚持比爆发更重要。足够长时间的等待，总能见到转机。更何况，他拥有吸血鬼的不死之身……
“不对劲。”
希林揉揉眼睛，我已经是吸血鬼了，部族被灭，少主也死了，我还在为谁而战呢？我明明记得……
瞪大了双眼仔细看，少年身处于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
这群人相貌怪异。都是棕黑色的皮肤，瞋目阔口、颌骨前凸，龇牙咧嘴的像猩猩一样。他们浑身毛发，头发胡子连在一起，肮脏杂乱。
再看他们穿的，天呐，虽说荒原部族都被称为“野人”，但最穷苦的族人也穿着衣裳。而这群人，全都是不折不扣的“野人”，穿的全是树叶和枯草，潦草地捆绑在身上。
希林深吸一口气，他感觉到这个地方潮湿、闷热，稍微动一动就浑身冒汗。他注意到自己也是这种棕色皮肤的人，光着脚、衣不蔽体。自己躺在一块空地上，周围倒下的许多人似乎是同伴，显然他们刚刚经历了不得了的战斗。
围观的众人引吭高歌，拍着手、跺着脚，庆祝希林的苏醒。少年面对着一名高挑、精瘦的野人，那人正举着长矛，随时要厮杀一场。
“祖恩——！”
“祖恩——！”
人们高呼着勇士的名号。
这勇士的肤色黑得犹如焦炭，浑身的伤疤和纹样，脸上用鲜红色的油彩画成骷髅，一龇牙一瞪眼，好不慑人。
少年的处境很不利。这是一场血腥的角斗，围观的众多野人都在等待他的死亡。不止是他，环绕场地一周，还有上千名被捆绑的野人排着队，垂头丧气地，看起来一个也逃不掉。
这是一场蛮荒时代的献祭。战败的族群被残杀、肢解，灵魂献祭给神明，身体被战胜者食用。
再看更远处，荒芜的土地上唯一的建筑物是石制高塔。巨石像累积木一样堆砌起来，顶端有熊熊燃烧的圣火；四周则是许多石柱，雕刻成动物的形态。那些动物造型滑稽，技艺有些拙劣。
见到那神殿的布局，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这不是荒原上那座古老的异族神殿么！”希林惊叹道，“原来全盛时期是这个样子……”
“但我为什么在这里呢？难道又是撒耶坦搞的鬼？”
放眼望向人群，野人的穿着大同小异，唯有远处祭坛高高在上的一位与众不同。那异常魁梧、强壮的身躯，浑身是繁盛的毛发。他头上戴着极其华丽的装饰，好似孔雀开屏一般。
“那人便是野人中的王者咯？”
再定睛一看，人王身后更高的位置上竟然坐着恶魔撒耶坦。它也几乎没有穿衣裳。在这远古的年代里，人类尚未创造出华贵的纺织品。它也只能委屈自己，用贝壳、獠牙、鹅卵石等等一切白色的装饰品蔽体。而它脸上，戴着一张兽骨制成的面具，风格一如既往。
它身边有许多人类祭司，学着它的模样佩戴骨质面具，浑身用石灰水刷成白色。那群人举着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金银器皿和刀剑。
“哈哈，撒耶坦，瞧瞧你滑稽的模样！”希林高喊。
撒耶坦肯定是听见了。它不用听就能探知少年的心声。随后，它对那人王说了些什么。人王耳提面命，非常卑微。
这群野人根本看不见撒耶坦，他们自顾自地狂欢，只当人王身后是一座空空如也的祭坛。唯有那人王看得见。他下达什么样的命令，完全取决于恶魔的指示。
“杀了他！”
听起来是一团叽里咕噜的异族语言，要表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那名叫祖恩的野人掷出手中长矛，嗖——！就见着利器朝眼前飞来。
同伴们各个身负重伤，无心战斗。他们被身后的野人威逼着往前走，有的人只求速死，发疯一样冲向战场中央冲。
满地散落的武器，希林却挑不出一样趁手的。这群原始人用木杆削成长矛，用兽骨和牙齿当刀剑，地上一柄小锤子是石头做的。
再看场地上，简直惨不忍睹。祖恩的长矛像长了眼睛一样，转眼间就刺穿了一个人。那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惨叫着倒下。
“祖恩——！”
“祖恩——！”
野人们有节奏地欢呼跳跃。祖恩则吼叫着回应。
“你们冷静一点，我们这么多人，肯定有办法对付他一个！”
希林大喊，却没人听得懂他的语言。就在他喊话的时候，祖恩又杀死了一个人。那人胸膛被洞穿，很快便断气了。
祖恩有用不完的长矛，他低头捡拾武器，有人趁机接近。可万万没想到，祖恩的长矛瞬间就飞过来。又是同样的招数，第三个人也迅速倒地。比起前面的人，他仅靠近了一小步。
余下的人发疯一样地向前冲。长矛的速度好似闪电，影子穿梭在众人中，只看到电光血水混在一起，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地方被野人团团围住，震天的喊杀声，或许有数万人之多。
“冠军——！”
祖恩站在堆积的尸山上大喊。
再看角斗场上，就只剩下希林一个活人了。祖恩得意起来，打算慢慢虐杀。他向观众卖弄身姿。
“杀——！杀——！”野人们高呼。
“蒂米迪！”
“蒂米迪！”
被俘的野人们也激动起来，喊着他的名字。
“这个人叫蒂米迪？这是什么倒霉名字啊！”希林一阵挠头。
野人的信念与今人大有不同。他们不仅不求生，反而一心向死。英勇地战斗到死，将生命敬献给神，是他们一生最大的荣耀。现在他们要鼓舞最胆小的同伴赴死。
哐叽——！
一个不明重物飞来，打中了祖恩的额头。他没有防备，整个人从尸堆上折下来，狼狈地倒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少年投掷了手上唯一的武器——那柄小锤子。愤怒在他的心里燃烧着。不仅仅是对同伴的死亡，更是他们的愚昧。
“我也需要武器……”
他拔起尸体上的长矛，对准了敌人。少年并不擅长这种投掷的原始武器，他迫切需要一把剑。此时满眼都没有一样铁器，他就不得不回忆起恩师的教诲，剑术亦是一切武器的要诀，无论刀剑、棍棒还是长矛，都可以施展类似的套路。
“恩师见教得是……”
想到这，少年用上全身的力气冲上去。这副野人的身躯意外地矫健，三两步便来到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