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庭院深深

　　幽兰并未接过安神茶，依旧安心写字。

　　待把“静心”二字写妥当，才放下笔墨，走到出口处，听一听外头的声音，又折回来，自言自语地说一声：“快了。”

　　“什么？”小锦手里的那杯茶，瞧她没意思要接，自己便喝了下去。

　　幽兰不对她多做解释，瞧瞧四周，这里的布置和她在上面的闺房一模一样。床，榻，书房，茶室，甚至连棋盘都不落下，可心里似乎就静不下来。

　　她静坐床上，闲坐一会后，发现越是清闲，越会扰乱心神。

　　“小锦，陪我下一盘棋。”幽兰起身，想把棋盘摆好。

　　她说完，等一会，没得到一丝回应，停下摆棋的手，侧头一瞧。小锦已经靠着另一头的榻睡着，嘴里还发出一阵阵吹气声，一声高于一声。

　　瞧见这情景，幽兰庆幸，幸好是自己有先见之明，把她留在身边，不然放她在外头，一准坏事。

　　她回里屋，取出一件自己的粉色披风，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整个地下阁子，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和小锦的打呼声。

　　那一刻，她算是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在世外桃源的那段时日，虽然一年难得见到父亲一次，九岁那年才被告知母亲去世已久。

　　为此，她怨过父亲，不让她住家里，这样也不会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现在，她在府里，等着前线的生死未卜的消息。无论怎么安慰自己是父亲忙于战事无暇其他，心里也是终日惴惴不安。

　　倒是桃源里的日子，远离一切纷争，父亲时刻来信告知一切安好，她算是无忧无虑地过了一段好日子。

　　嘭---嘭---嘭

　　有规律的三下暗号，她快步跑到门前，附耳静听。

　　“女郎，大安了，快出来吧，可别闷坏了。”

　　她听到周妈妈的声音，取下门上的木块，从小洞确认外室的情况，急忙开门。

　　“可把我闷坏了。”她从架子上跳下来时，整理衣衫，一边说，“小锦在里边睡着了。”

　　“随她去，这会还可睡着的，不管她。”周妈妈有些生气，让那丫头照顾人，她倒是先安心大睡。

　　“奶娘，还是把她喊醒吧。”幽兰瞧着周妈妈要把书架搬回去，拦下她。

　　“不打紧，让那丫头长些记性。”

　　周妈妈把一切回归原位，屋子又是一顿安静，瞧见幽兰欲语还休的模样，开口解释，“前院子里的只不过是一些前线逃难来的难民，有近一百人，乞讨在前院。秦总管没见过这阵仗，也被吓了一些。”

　　幽兰听着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忙问，“是不是阿耶他？”

　　“是的，是老将军递了信条给领头的。”周妈妈说到这，想起来一事，从袖子取出一张洁白的纸条，“你瞧。”

　　幽兰打开纸条，读起来，上边写着：儿可好？为父安好，勿念。儿安顿难民便可！

　　周妈妈随着她一同查看信条，又瞧见纸条干净整洁，心里也大安，劝着她歇息，“女郎，去安歇吧。明日，你还需去主持大局呢。”

　　幽兰得到父亲的平安信，又有了父亲的重托，明白父亲是想给她一些事情做，免得她胡思乱想。

　　折腾了大半夜，也真是乏累，倒榻便入眠。

　　深夜时分，整个阁楼忽然传出一声比一声高的哭泣声。

　　周妈妈是陪睡在外屋的耳房，以便夜里随时照顾幽兰起夜，听着那声音，心里一阵发毛，想到是不是吓到幽兰了？慌忙披上一件中衣，敲了敲门，没回应，直接撞门进去。

　　幽兰也是被惊醒，但她是被破门而入的巨响惊醒的。

　　“奶娘，怎么了？”幽兰揉着太阳穴，悠悠地坐起来。

　　“兰儿，你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周妈妈天不怕地不怕，但有死穴，便是小时候被邻居老人讲鬼故事，有个心理阴影。

　　幽兰不一样，外表弱不禁风，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听着周妈妈这么一说，她屏住呼吸，细细听一听，算是听到那呜呜咽咽的鬼哭狼嚎的声音。

　　她瞧见周妈妈躲在她的床边不敢乱动，自己起身，安抚她道，“奶娘，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瞧一瞧怎回事。”

　　“我陪你？”周妈妈不放心她去，那声音已经转为哀怨的抽噎，脸色也紧跟着煞白，“算了，你去去即刻回来便好，要仔细一些，别逞强。”

　　幽兰挣脱她的手，揉一揉被她抓红的手腕，慢慢地走出外间。她寻着声音，是书房传出来，点了一盏灯，轻声轻脚地走了进去。

　　书房空无一人，声音却是异常响亮起来。

　　“女郎，呜呜呜。”

　　声音有些熟悉，可是在深更半夜的黝黑的书房里里，又现得那么凄凉。

　　她停止脚步，站在原地，四处观看。

　　忽然，一阵风拂过，关起了忘记关上的窗户。

　　吓得她把灯打碎在地上。

　　“啊…”

　　周妈妈吓得躲进屋子里，一动不敢动。

　　深夜里的一声比一声高的惊吓声，着实把幽兰吓一跳。

　　所谓人吓人，难保不吓死人。

　　她抹黑，就着微弱的月光，循着记忆摸出火苗子，把书房的灯再次点燃。

　　有了光，就似有了定神药。

　　缓过神后，又听到那哭喊声。

　　“小锦？”幽兰瞧着书架上的微弱动静，恍然大悟地想起了一件事。

　　她力气小，搬了几次，总算是慢慢地把书架搬开，抽出一本书籍，顺利地打开书架后的暗门。

　　本来这书架是可以自动起开的，前两天，正好被周妈妈玩坏了，还没来得及修缮。

　　打开暗室的门，她摸清了缘由。

　　小锦睡醒，孤身一人在此，害怕起来，哭喊着找她。现在，眼泪鼻涕一大把，头发凌乱地趴在石阶上。

　　“出来吧。”幽兰忍着笑话她，伸手把小锦牵出来，“教了你几回，还不会使用？”

　　“女郎，我怕极了。”小锦扑在她的身上，“我以为你出事了。做了一个噩梦，你不见了，我怎么，怎么也找不到，很怕。”

　　“好了，没事了，快回你房里睡一会，免得周妈妈发现，又要责备你。”幽兰小声地哄着她出去，也不把她说的梦话放在心上。

　　周妈妈瞧见她回来了，她解释是野猫闯进来了。

　　“真是邪门了，我们这深墙大院的，怎么会来野猫。”周妈妈回道，出门前，又大呼，“俗话说，狗来富，猪来贫，猫来了要见丧事。”

　　“唉哟，我的好妈妈，别自己吓自己，那是迷信，不可信的。”幽兰害怕她继续吓自己，急忙把她押解回房里安置。

　　被这样一闹腾，她也睡不着了。瞧一瞧外面的天色，不到一个时辰，天也快亮了。

　　她眼下毫无睡意，索性也不睡了，躺在榻上细想明日怎么帮助父亲安顿那些难民。这样，也可为家里分忧。

　　将军府，因着战功显赫，不知这北齐有着多少双眼睛盯着。而他父亲一心情深，母亲去世后，未曾寻过一次妾室，除了照顾她，就是忧心国事。

　　现在，她是父亲唯一的孩子。

　　而如今，北齐和北周交战多年，不持上下。她代表将军府去参加一些推脱不掉的家宴，总能听到一言半语的。

　　这次父亲遇到的对手，正是北周年少新生的战神，周边的小国都被他征服了。

　　眼下，只剩下北齐，尽管父亲也有着“不败奇将”的名声，可已是多年战事劳累，年岁已长的时候，怎叫她能真的安心？

　　她恨自己不似母亲，可文韬武略，不能替父亲上前线分忧。只能帮他安抚内院，免除他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