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争论去留

　　幽兰被他碰到左脚踝，因为剧痛，惯性地伸腿，一下子打在他的脸上。

　　“不是亲兄妹，也是拜过天地的铁把子，下脚也太狠了！”

　　林霏被这一脚踹得直接跌坐在地板，用洁白的袖子擦一下嘴角，袖子一片嫣红。

　　流血了，还流得不少。

　　要不是他反应快，估计要掉一颗牙。

　　“你们都是獠面军汉。”

　　幽兰本来想道歉，可想到那些士兵的酒话，就想赌气要骂人。

　　“你这女郎原来是这般没良心的，我们刚下战场，就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救你，你可知那是什么山？那可是狼群的窝，你这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的？”林霏说。

　　“别废话，先给她看一下腿。”

　　清风说完，转身出去。

　　女子身体是不能轻易让男子看见，脚也是如此。

　　林霏是医师，是情有可原。

　　可他没有适当的理由留下，而方才偷偷看一眼，白袜子已经被撑起来，肿了好大一块，看着心里不舒服。

　　他刚走出门口，就听到里屋的大喊，吓得不顾一切地跑回去。

　　周三娘和李四娘紧紧地把幽兰按在榻上，三娘还用双腿固定幽兰的腿，方便林霏给她正骨。

　　那叫喊声，凄惨无比，听得心里发寒。

　　幽兰紧紧地抓住床单，手指有些发白，冷汗不断地沿着两颊滴落在床单上，染湿了一大片。

　　“有那么疼吗？”清风问。

　　他又听到她喊，对林霏一吼，“你就不能轻点，她是女人！”

　　“你会，你来？”林霏也忍不住吼回去，眼见三娘也压不住她的双腿，就来气，“她动来动去，我没法弄，你来压住她。”

　　“不要，我不动了！”

　　幽兰看到清风真的要过来，急忙开口拒绝。

　　她这一停顿，林霏抓住时机，手上一扭，帮她把错位的骨头纠正回去，再用木板压住，敷一些草药，再用纱布包起来。

　　动作一气呵成，看来就是熟练的。

　　直到弄完，幽兰才后知后觉地疼起来。

　　他擦一把汗珠，“你可是我遇到过最难治的病人，累死我了。”

　　说完，狠狠地擦一把额头的汗水。

　　清风一直盯着幽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又有些舍不得离去。

　　“报告将军，我的任务完成，该你上场了！”

　　林霏知道，他想知道幽兰为什么会突然逃跑的原因。

　　本来，他还想趁机一句话引她说出来，但看某人貌似不是那么急，也懒得管。

　　反正，他只需要知道这位捡来的妹妹平安就好。其余的事情，也顾不上。

　　被疼痛折磨后的幽兰，自己生闷气，不肯理他，干脆直接闭上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三娘两人也算是过来人。

　　北周的风俗也没有北齐那么森严，何况她们是乡野村妇，骨子里就有一股豪放。

　　两人收拾妥当，悄悄地退了出去。

　　现在，屋里仅剩下他们两人。

　　幽兰本来仅是不想理他，闭着眼睛避免面对，谁知折腾了大半夜，居然累得真的睡着了。

　　“你，你为什么要走？”

　　清风站在床前，站在原地问。

　　过了一会，没有回答，查看她的脸，呼吸均匀，是趴着就睡着了。

　　他轻叹一声，无奈地摇头，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他走了两大步，声音有点大。回头查看，人没醒，又放轻脚步，慢慢地走了出去。

　　时间一天又一天到底过去，他也还是问不出口。

　　有些担心，她会说厌烦了自己。

　　幽兰的脚恢复得比预想的好，不到一个月就可以走路，只是不能走得太多，更不能跑，不能跳。

　　醒来后，她就问战况，得知父亲安然无恙，也放心一些。

　　只是，走出帐营，她看到许多负伤的士兵，心里便有落差了。

　　虽说，他们不是自己的亲友，可是他们也和她一样是有亲人的。

　　人若没了，最伤心还不是留在世上的亲人？

　　这一刻，她想战死沙场的母亲了。

　　到了夜里，她让三娘去请清风过来。

　　“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会把我当做物品送给你的部下。”幽兰没有抬头看他。

　　“什么？”清风怔住。

　　“我听到他们说了，难道不是这样？”

　　清风这下听明白了，被误会了，开口道，“放心，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其实，他想直接回答：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不过，转念一想，以她的自身优势，呆在这里，时间长久了，难保不会出事。

　　万一，真的是那样，不，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你，你想怎样？”

　　啪——

　　闻此，幽兰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板，地站起来，生气了。

　　“梁清风，我倒是想问你想怎样？你千里迢迢地把我绑架在这里，不是当人质吗？有这样的人质吗？有谁会三番两次去救一个人质？”

　　看他愣在原地不说话。

　　她又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他依旧不语。

　　她又说，“怎么？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很可笑？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给我说个明白？不然，”

　　“不然怎样？”

　　“放我走！”

　　“不可能！”

　　他们都说的很果断，毫无退让的意思。

　　老实说，她看上去是娇滴滴，还一直以为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没想到，她真要发火，也是有那么强势的一面的。

　　所以，刚才，他看呆了。

　　“凭什么？”

　　幽兰问，转念一想，眼上露出几分恐惧，“你不会真的要送把我送给你的属下当玩物？”

　　“我说了不会，那就不会！”

　　清风急了，说话的语气也很强硬。

　　其实，他不得不承认，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又救了她三次，早已在心里留一个位置给她，又或者说，他心里缺失的那一块早已被她填满。

　　想不清楚原因，也许是缘分吧！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战功显赫，才貌双全，算得上是权势在手，财物不缺。

　　然而，只有他清楚地知道内心的自卑。

　　曾经，他是一个孤儿，受过别人的欺辱，最严重的一次，为了获得一口吃的，爬过一个男娃子的胯下。

　　只是，那些当年欺负他的人，现今都已经被他灭了。

　　正因如此，他越是要掩饰自己的自卑和孤独，就越渴望拥有一份安稳，以及被关注。

　　而幽兰就是那一个小心护着他的自卑，对他细心关怀的人。

　　不管怎么说，他也仅是一个无家族的人，在动荡的年代，越是手握重权，越是危险，稍有不慎，便是丧命的结局。

　　所以，这么多年，他从不敢放开心扉去接纳感情。

　　他害怕失去，更害怕拥有。

　　在没有遇到她之前，他的节奏把握得很好，从不动摇决心。

　　遇到她之后，熟识她之后，他就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她的坚强，勇敢，自信，从容，看淡生死和名利，这些都是他的渴望的。

　　最致命的是，她还会关注人，照顾他人的情绪。

　　“那你又把我置于何种境地？”

　　幽兰仅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是单纯，但不傻。

　　她要的不多，仅是一份给予自己安全感的安宁。

　　似乎，这些，他可以做到，又好像他是很难做到。

　　所以，她也犹豫，也会害怕。

　　“你知不知这样做，我怎么办？我才十七岁，难道要我一辈子就这样呆在这三寸之地？困在这战争的后方，去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死去吗？”

　　她越说越激动，“你可曾想过我的处境。你把我绑到这里，我还能回到的我家吗？即使回去之后，世人又将如何看我？”

　　“你毁了我的名声，难道还要毁了我的心吗？”

　　说到这里时，她已是泣不成声，“放我走吧，我没有脸回到阿耶的身边，也总有一个去处的。”

　　“不行！”

　　听到她说要走，突然害怕再也看不到她。

　　可是，他也不敢轻易给她承诺。

　　因为，战场无情，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一辈子可从战场上带着命回来。

　　若是，他给了承诺，万一出了意外，她该怎么办？

　　这是他犹豫的。

　　“要是你担心以后的事情，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幽兰本来是想听到他的真心话，没想到他直接选择放弃。

　　这让她有些乱了分寸。

　　“你真是疯了，你真是不了解我！”她停住眼泪，“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我说了不许，你以后别提了！”清风走出去前，又回头，“别想着再逃跑，从把你带到我的身边，我就从未想过让你离开。别惹我生气，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