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是是非非

　　第二天，早上十点半，仁爱医院。

　　江寒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人，不紧不慢的问道：“何事？”

　　江寒没有多余的问候，语气里也没有多余的情绪，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江寒，跟我去美国吧。”

　　“要离婚了是吗？”江寒的声音除了微带着凉意外，什么起伏都没有。

　　江富鑫眼里闪过一丝尴尬，虽然他此次回来的目的确实是因为这个，可突然被江寒这么直白的一说，还是有点不自在，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说了：“是。”

　　“两年。”

　　“什么两年？”

　　“……”

　　“怎么不说话？”

　　“感情不和分居，导致分居满两年的，可以作为离婚的理由。”

　　“……”这次轮到江富鑫沉默了，心里不禁想到，他果然看不懂他这个儿子。

　　江寒陈述完这句话也跟着沉默了，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是陌生人。

　　“江寒，你跟爸爸回美国吗？”

　　“她呢？”

　　“你是说陈淑仪？”

　　“陈？”呵。

　　江富鑫烦躁的提高了声音：“你别跟我扯其他的，就一句话，你跟我还是跟她？”

　　江寒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虽然他是亏欠了他很多年，可当时也是他自己选的。

　　尽管如此，在他去美国的第一年，他还是有主动打电话给他的，会问他愿不愿意来美国，最近过得好不好。

　　而他永远只问他一句话，那就是：“回来吗？”

　　倘若他超过五秒不回答或者不出声，他便会挂掉电话。

　　久而久之，他也就对他不闻不问了。

　　其实，也就打过三次电话而已。

　　江富鑫的脑海突然里闪过一个画面，是他要去美国的前一天，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来找那个小男孩再问一次。

　　他问那个小男孩：“你要跟爸爸去美国吗？”

　　记忆里的那个小男孩，表情也是像他这样的十分平静，声音不温不火，后退一步，便抬头看着他认真回答了四个字：“我要妈妈。”

　　他好像还再问了一次：“确定吗？要妈妈不要爸爸？”

　　小男孩最后好像回答了他“是”，然后就转身回去，一直到关上门，也没有回头看过他。

　　那个小男孩，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变得成熟沉稳了，也变得陌生了。

　　父子两人待在一起，竟然无话可说，病房里的气氛是尴尬的，在他眼里，他就是陌生人了吧。

　　“江寒，这次你的选择呢？”

　　“你不配。”

　　“江寒，你什么意思？”江富鑫周身一片冷气，气压一直低到零点，显然是真的给江寒的态度气到了，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现在给自己的儿子说不配，说出去面子都挂不住了！

　　于是江富鑫他开始摆出架子，说话的语气都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寒仍旧面不改色，像是没感受到那股低气压，还是保持着那平缓的语速淡淡道：“离不离婚，都只有她。”

　　看样子，这个答案，到现在他都不曾变过。

　　想到这里，江富鑫也没了耐心，站了起来俯视着江寒道：“行，那你就自生自灭吧！我真的是……”

　　江富鑫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寒轻轻冷冷的四个字“自作多情”直接当场打断了。

　　“江寒！”

　　张良刚要进病房，看到站在病房门口的陈淑仪惊讶的叫了句：“淑仪。”

　　两个字，杀伤力十足。

　　江寒是担心，江富鑫是诧异。

　　江富鑫转过头，目光不偏不倚的就和陈淑仪对上，他先开声喊道：“淑仪。”

　　哐当一声，保温盒落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江富鑫，你怎么在这里？！”张良先开口说话，表面气势汹汹的，心里却开始慌了。

　　说完这话后就紧张的盯着旁边陈淑仪，观察着她的神情，时刻准备着，仿佛只要她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他就要立马上前拦住她似的。

　　这个江富鑫怎么又出现了，还那么的不巧，竟然被淑仪碰上了，真的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出奇的是，陈淑仪这次变得异常的冷静，情绪稳定，没有发狂，她就静静的站在哪里，

　　此时的沉默，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安静的可怕。

　　突然陈淑仪唇动了，就在张良准备去拉着她的时候，陈淑仪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

　　“江富鑫，我们离婚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似乎是怕他们不相信，陈淑仪又重复了一遍：“江富鑫，我要跟你离婚。”

　　一字一顿咬字清晰，说的清清楚楚。

　　江富鑫忍不住疑惑问道：“你听到了？”

　　陈淑仪沉默了。

　　是啊，站在门口的她什么都听到了，路上她还碰到她了，还有他。

　　暴躁的心开始变得异常平静，像是一潭死水，荡不起任何涟漪。

　　江富鑫也没再说话，只是微微蹙着眉地看着她的脸色，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真实性。

　　“走吧。”

　　江富鑫点了头同意道：“好，我们离婚。”

　　听到这里陈淑仪便笑出了声，眼泪都笑出来了，十秒后，笑声戛然而止。

　　陈淑仪扭过脸，擦了擦眼泪，抬高了声音：“现在就去。”说完就自顾自的向门外走去。

　　张良二话不说拔腿就跟了上去，诡异，太诡异了，真的是太诡异了，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可又说不出来。

　　江富鑫到现在还是颇为诧异的，但也没多想，毕竟此行他的目的达到了。

　　江富鑫他毕竟不是张良，现在的他并不会去关心陈淑仪。

　　走到门口，江富鑫突然停了一来，没转头，背对着江寒扔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就抬步走了出去，去离婚了。

　　病房里一下子又剩江寒一个人了。

　　他没跟着离开，不是不担心，而是他相信张良会保护好陈淑仪的。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是是非非，也是时候该有个了断了。

　　耳边响起了陈淑仪对他说过最多次的话“你们姓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还真不是个东西。

　　记忆里，他有段时间也再自我厌恶着，一直想，为什么他要姓江。

　　江富鑫那么无情无义，不要妻子，不要儿子，也不要财产，他要那个女人。

　　说他无情可又透露出了深情，只是这唯一的深情他没给陈淑仪。

　　而陈淑仪的深情同样没给张良。

　　爱情，可真会捉弄人。

　　那时候总是会在想，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为什么她们会这样做，可无论怎么想，他仍旧想不明白。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遇到了那个人，慢慢的，他开始懂得。

　　他江寒这辈子只会爱蒋千爱一个人，他把所有的深情都给了她，她会愿意要吗？她的深情会给他吗？

　　江寒闭了闭眼，不打算再继续想下去了，再次睁眼，他又发起了呆，最近发呆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不知道她睡了没。

　　不知道她有没有发微信找他。

　　不知道她想……他了没。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都不用刻意去想她了，哪怕是很小的瞬间，他就会想起她的。

　　就比如，无数个闭眼睛和睁眼睛的瞬间，她总会出现在他眼前，在他脑海里，在他心里。

　　千千，我想你了。